http://..org/


    陽光清和,微風徐緩,我起了個大早,穿著寢衣在院子裏喝豆漿,啃饅頭,蘸醬菜。


    如果沒有一群不速之客,這真是美好的一天。


    就在湘竹剛將我的頭發梳齊,準備挽髻時。二一添作五的大門被瞬間踹飛,廉價的楊木門從前廳飛至後院,撞在結實的青石板地上,碎成了一地的木屑。


    五六十個手提各類武器的大漢瞬間將後院變得擁簇狹小。


    昨日那粉衣丫頭如今換了一身鵝黃色對襟長衫,頭上戴著頂漂亮的帷帽。透過垂下來的絲薄輕紗能看到她俏臉上的色彩斑斕,眼角有著大片烏青,左眼腫成了一條縫。


    我心下一歎,隻想著如何替夏月樓出氣,竟未想她們會來報昨日之仇。


    也該怪我對自己的容貌太過自信,總以為自己生得一張清水清湯的麵相,落於人群便如水入汪洋,想要找到我不如去牛毛裏挑虱子。但我忘了我還有三位同伴,他們的容貌氣質就如鶴立雞群,讓人想不記住都難。


    首先是花戲雪,取了個文雅的名字,卻有張粗狂的臉,寬肩寬背寬腰,我若長他這模樣,我一定在街上橫著走。


    其次是衛真,麵容俊朗,身材魁梧,一身陽剛。不似花戲雪那般膀大腰圓,他的腰身繃緊有力,堪稱健美。當然,他要一說話或者傻笑,我若不認識他,我一定在街上躲著走。


    最後是夏月樓,極難見的嬌俏美人,形色秀雅,蘊滿靈氣,時而狡黠,時而溫婉,身段也是極好,嫋嫋聘婷,婀娜多姿。我若是男子,我一定在街上粘著走。


    可見有這三人在,想要尋到我這兒,不是什麽難事。


    他們氣勢洶洶,來者不善。


    我極快的將院中的石子抬起,盡數砸去。然後拉著湘竹轉身奔向房內,邊跑邊喊“衛真救命”。


    但衛真和花戲雪著實嗜睡,且睡眠很沉。我吼得如此之響,院中殺氣如此之重,他們竟毫無感知。


    倒是豐叔這時卻優哉遊哉的提著鳥籠,哼著曲調,從後門踱著小步進來。


    我躲在鏤空雕花木窗後,心都吊到了嗓子口。


    豐叔雖跟著楊修夷,其實他的功夫底子比我好不到哪兒去。他大多精力都花在看書上了,比如兵書,權謀,理財,木材鑒別,藥學,釀酒之類的。當然,繡花,布藝,香薰,保養,服飾搭配這些他也會看,誰叫他是楊修夷的“賢內助”。他腦袋裏裝著的東西,便是當今狀元郎也難以望其項背。


    可眼下的情況,他的腦子卻派不上用場。對方壓根就沒有留給他說話和思考的時間。直接一手探來將他摔趴在地,一腳踩上他的背脊。


    我雖擔憂,卻又有些幸災樂禍。隻因豐叔一向所見皆為淡定從容,一派閑士清雅之風,極少有落魄之時。眼下應他處境,再想他接下去的神情,我不得不說,頗有些暗爽。


    可我不曾想豐叔竟鎮定若此,非但沒有露出些許窘迫,反而得意的挑眉,陰險一笑,忽而清脆擊掌,霸氣喝道:“來人啊,幹掉他們!”


    人群中有人大喊:“不好!中埋伏了!”


    眾人聞言,頓時齊齊拔刀,四下張望,神情緊張,嚴正以待。


    我們躲在房內也仰起腦袋,隔著木窗望著天空,等待天降救兵。


    院裏瞬間靜下,五六十人一臉肅容,不發一聲。幾隻鳥兒飛過,灑下幾片羽毛和數堆鳥糞。衛真和花戲雪的唿嚕聲就在這時清晰的傳到了每個人的耳中。


    半天後,眾人齊齊望向豐叔,豐叔清臒的臉上一陣困惑,再度擊掌:“人呢?”又擊掌:“出來!”繼續擊掌:“媽的……”


    我伸手擦了把冷汗:“……”


    一大漢指向他:“這家夥耍我們!”


    說罷一腳踹在豐叔背上,這一腳著實不輕,豐叔“呀”的一聲趴地昏了過去。


    那粉衣丫頭極快拔刀抵在豐叔頸邊,朝我這處望來,揚聲道:“田初九,識相的把夏月樓和昨日那傻大個交出來!你再給我磕上二十個響頭,否則你叔叔這條老命就保不住了!”


    湘竹疑惑:“小姐,她帶了那麽多人,為何不直接攻進來?反而還要挾你出去?”


    夏月樓說:“定是忌憚初九巫師的身份,怕房內有詐。”


    我想了想,有些難過:“我被陳升出賣了。”


    二一添作五雖然古怪,但鄰裏卻無人知曉我是以販賣巫術為生。且左鄰右舍皆喚我田掌櫃,田初九的名字巷裏街坊們壓根不知。薑嬸是知道,但她在那群“潑婦姐妹團”麵前從不叫我名字,一般都以“賤人”“賊丫頭”“醜胚”“王八羔子”等一係列色彩貶義的詞匯來取代。


    如今這粉衣丫頭叫出了我的真名,出賣我的隻能是熟人了。


    “田初九,我數到三!”


    說罷她揚起手臂,刀刃於暖陽下閃過一絲寒光。


    “一!”


    從夏月樓口中得知,蔡鳳瑜母女二人心狠手辣,無惡不作。她們的丫鬟耳濡目染,想也是一丘之貉,好不到哪兒去。


    我半點僥幸都不敢有,直接拉開房門:“住手!”


    她抬起頭,暖風撩著她的帷帽薄紗,帶著淡淡的仙風,她得意一笑:“跪下磕頭!”


    我伸手指向豐叔:“先把他放了!”


    她很是不屑:“你覺得你有何資格與我講價?”


    我笑了笑,朝她走去,猛然伸出手臂:“毒粉!”


    眾人慌忙掩住鼻息,我趁機卯足一口氣,抬手將豐叔移到一旁,未想力道拿捏不準,他那把老骨頭被我撞上了井壁。


    緊跟著我朝粉衣丫頭望去一眼,將她頭上的帷帽飛起,掛在了屋頂翹角上。


    眾人頓時發出驚唿,隻因這丫鬟帽下頭發極為狼狽,宛如老鼠啃過。


    她的帷帽一飛,帽下形容暴露。我以為女子愛美,她得先去撈帽子,但我忘了世上還有“惱羞成怒”一說,她直接舉刀朝我劈了過來。


    我轉身往衛真的耳房跑去,不想腳下一絆,摔趴在地,她追的緊,一時刹不住腳,踩上了我的小腿,整個人從我上空飛了過去,一道優美的弧線後,她一頭撞開了衛真的房門。


    這可比我自己拍門要來得省事多啦。


    我幾乎不來衛真的房間,因想著他和花戲雪兩人毛發旺盛,粗枝大葉,房內定有一股難聞的汗腳臭。眼下進去卻發現房間極為整齊幹淨,甚至還有清淡的白梅冷香。


    但他們的睡姿,呃,實在是……


    我這麽比喻吧,若把花戲雪比作大樹,衛真便是緊緊攀在樹上的猴子。若把花戲雪比作白璧石牆,衛真就是那纏繞在牆上的藤蔓枝條。


    兩個男人如此睡姿,呃,實在是……


    我不得不又重新慶幸一下,好在衛真不是我親兒子,但想起他夢裏那個女人,我忽然又覺得一片滄桑,呃,實在是……


    我一把奔了過去,抓起花戲雪的胡子,扯住衛真的頭皮,大吼:“別睡了!”


    了解事態後,衛真一把擦掉睡時流在嘴邊的口水,拎起我就衝了出去:“誰敢來我家搗亂!”


    暴喝聲響後,直接開打。


    他氣力極大,一拳揮下必有一聲慘叫響起。沒多久,穿戴整齊的花戲雪加入戰局,他雖長相野蠻,卻以靈巧取勝,身手刁鑽得很,比衛真更難對付。


    我爬到豐叔旁邊:“別裝了。”


    他睜開眼睛:“死丫頭,關鍵時候挺有義氣。”


    我忙說:“快走快走。”


    按著就近原則,我們想的是先爬向石桌,再貓到樹後,最後順著晾衣竿上的被單溜進房內。


    想法很美,但沒出幾步卻突然冒出兩把鋥亮的長刀,戳在我們身前,直直的將結實的青石板戳裂,差點沒將我們的手背釘在地上。


    一抹湖綠色清影淩空躍至而來,落定之後乃一位明媚佳人。她冷笑著拔出雙刀,執於胸前,眉眼蘊著冷峻,秀發幹練的捆成一束,襯著白皙的肌膚,氣質宛如寒冬臘梅般清冷。


    我和豐叔對望一眼,多年來亦敵亦友,或多或少的革命感情讓我們頗有默契——


    我們“呀”的一聲,同時趴地,“昏”了過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浮世謠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糖水菠蘿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糖水菠蘿並收藏浮世謠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