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哺是什麽?我思索著,總覺得腦補供氧不足,無法集中注意力。


    這種狀態,在過了一段時間之後好像好點了。


    老樹沒有迴答我。我進靈台一看。空蕩蕩的。泥土隻有薄薄一層。偌大的一棵樹,一地的石竹花。還在。隻是靜悄悄的,沒了聲音。


    我喊了。沒人應。然後,我知道自己應該是做錯了什麽。老樹不至於生氣,那就是說,他已經無法迴答我了……是吧。


    睜開眼。少年目不轉睛的注視著我。


    我似乎也有了些力氣注意周遭的事物。這才明白少年的大概意思。想驚訝,也沒有力氣了。


    沒有鯉魚了。我在半空中,被一堆細長的泛著淡淡金光的小泥鰍們托著。它們在我周圍纏繞飛舞著。我終於看出來這些小東西像什麽了。這不就是滿月酒祭台下鑽出的小蛇麽。果真是龍啊。不過太細太小了。十一條……我默默數著。鯉魚……魚躍龍門便化龍……傳說是真的。


    然後,我也感受到木靈之氣似乎一點點的還了迴來。但沒用很多。最多有我放出去的十分之一。應該是這些魚化之龍沒用用完,剩下的部分。


    反哺……是說它們居然多退了吧。按照少年的話意。怕是之前,剩下的,都會被這些坐騎當做打車費收下了。但這次,它們居然退給我了。


    我手指頭動了動,一條小龍輕拂著我手背而過。“你們也跟我一樣犯傻了?”


    它沒有言語。隻是這樣一圈又一圈的緩慢的繞著我轉。


    “近墨者黑。”沒來由吐了這麽一句。


    那少年終於別開了眼神,落在某處,然後走過去俯身,從草叢裏拾起一個包袱。抱在懷裏。


    我剛剛沒有看到……那個嬰兒也在?是有人抱著他一起過來的?


    少年不再看我,轉身離開。


    我似乎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傳承麽……如果因為我把下屆的族長給丟失了……的確,罪不可恕。那種因為我而讓所有人得以偷生的一絲絲得意也消失了。


    長時間的思考。直到這些小龍身上的淡金色光芒不再,才緩緩將我放下,然後陸陸續續的遊走了。


    我依舊沒有力氣站起來。


    老樹和常夏也沒了聲響。


    餘下的人都脫力躺在草叢裏。我知道,這都是因為我的緣故。我均分了力量。本來我也應該脫力的,但是因為小龍還迴了木靈之氣,所以我得以清醒。但,其他人便沒有我這麽幸運。


    嗬……果然,說不上是救人還是害人了。或許天災之時,某些跑跑其實做的也是對的。救人未必能成功,反倒搭進去一條人命。還不如能跑的先跑,活一個是一個。這也是很多人說的,沒有足夠自信的實力,不要輕易去救落水之人。隻是在道德的範圍之內說不過去。但……我思考了很長時間。迴放了慢鏡頭。覺得……如果再來一遍,我應該還是會這麽做。沒有對錯,性格使然。傻嘛。


    思考完這些。我開始注意起新環境。


    實際上,就跟荒山野嶺沒什麽區別。


    這裏環境還不錯……我躺著,看著四周的風景。不知道少年去了哪裏。但這裏也是有山有樹,有花有草的地方。聽得到蟲鳴鳥叫。多少也算鳥語花香了。那麽……我忽然想……就該有樹氣吧……


    一個翻身,坐了起來。


    即開靈識。不出所料。這裏的樹脈豐厚的……讓人震驚。我愣在那裏。太豐厚了,無法言喻。


    半晌之後,我雙手合十,心裏默道,非常時期,我借一點哈。日後,定當奉還……說這話的時候是有點兒心虛的。下次如果還這樣,我樹氣不足,能還多少。厚著臉皮“借”一點兒吧。


    當下運轉為數不多的木靈之氣,開始借調這山林的樹氣。


    隻是,這麽一借,才發覺異樣。我睜開眼,默默的看著這山林。借不動……我原以為,所有的樹脈對於我而言,都是有如水般流暢。果然是見識短了。這裏就是一凝膠啊。換句話說,果凍啊。你看著是透明的,也是充滿水分的。但就是不流。不,它也流,但是運轉的自成體係,根本不聽我指揮。


    沉默了一會兒。我咬咬牙,不管了,強行借。


    為了讓自己安靜下來,盤腿打坐。掌心向上。木靈之氣就順著我的手掌流出,硬生生的鑽到了樹脈之內。強行借調,果然是能借到一些的,雖然很少很慢,但聊勝於無啊。我現在急缺資源,一滴水也比沒水好。


    這裏有太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偶爾聽到小獸的聲音,但卻沒有什麽生物過來打擾。


    脫力的人都在草叢裏沉睡著。


    我自顧打坐,期間也能照看一下。


    三天了。沒有人來,也沒有人醒。


    我也沒有進食,隻是這樣打坐,樹氣逐漸的迴來了一些。老樹和常夏依然沒有迴應。我毫無辦法,隻能不斷的抽取為數不多的樹氣補充靈台。


    直到忽然一聲炸雷般的聲音從上方響起,我才從混沌中驚醒。


    “小偷!可逮到你了。”


    映入眼簾的是個白胡子老頭。胡子麽,一把,遮住了下半張嘴臉,頭發束了個發髻挽在腦後。身上穿的是長襟,但在腰間係了根布帶。布料略顯粗了,洗的發舊。


    他這聲音如雷貫耳,內容也是嚴厲無比,但眉眼間卻是笑意盈盈。伸著個手指頭點在我腦門兒上。


    “讓我好一番找。”他哼哼著。


    “我錯了。”我立刻明白,這裏不是無主之地,有了紅豆杉老爺子的前車之鑒,無論如何,先認錯絕對是正確的。“隻是我現在……唉,不解釋了。樹仙爺爺饒了我這一迴吧。”賣乖……我會。


    老頭一愣,哈哈大笑:“誰說我是樹仙了?我是人。”


    啊嘞?我也一愣。看來是我想多了。


    老頭砸了砸嘴,對我抬抬下巴:“開靈識,開靈識。人和樹能一樣麽?”


    我開了靈識了。不過……我真心分不出。至少我分不出紅豆杉老爺子和普通修者的區別。也分不出老樹和普通人靈魂的區別。如果非要說不同。就是氣息運轉上有些許差異。老樹……的氣息更濃厚……我猜是因為陽氣所占的比例高……但這位老爺子……


    眼前一亮。我睜開眼看著他,有點啞然……“樹……樹語者……”


    老頭子一笑,捋捋胡子:“孺子可教也。”


    廢話,那淡金色的木靈之氣,我還是能看出來了。


    “起來說話。”老爺子伸出手。


    讓一個老人家拉我……我沒去接,手撐地想要自己起來。老爺子不太樂意了,伸手捏住我肩膀給提了起來。


    我驚訝的看著他。然後感覺那手掌裏傳來的樹氣。不斷的湧進我身體。當年……紅豆杉老爺子也層這樣過。


    “孱弱的身體啊。”白胡子老頭一邊捋著胡子,一邊給我輸著樹氣,還一邊搖頭感歎。


    無語……心道,這位爺爺。我一米八,一百五十多斤的體重,體脂率小於十,就算在以前沒有八塊腹肌的時候,也不敢妄稱孱弱啊。嘛,當然,如果隻是說靈台……目前的確狼狽了些。認命。


    不過,當我站起來的時候,才發現。白胡子爺爺也不矮。這把年紀也跟我差不多高。


    老頭給了我些樹氣,力氣很快恢複了一些。


    “跟我走。”他對我說。


    “他們呢?”我指指一地睡屍。


    “不用管。”


    “萬一……”


    “沒有萬一。這裏是入口。沒有傻子迴來這裏的。等他們醒來會各自有各自的去處。”


    “我有朋友。”我說到。


    “女的?”老頭問我。


    我愣了下,“男女都有。”


    老頭想了想,又問:“女的是你心上人?”


    我啞然……“不是。”


    “那就別管。”老頭揮揮手,有些不耐煩,“你的問題比他們嚴重的多。先跟我來。”


    ……我看著他的背影。咂摸這句話的意思。不過很快就有點兒開心。樹語者!我見到了一個樹語者!當然之前也見到過,還救了。但畢竟是昏迷的。不作數。這一次,是一個活生生,感覺很厲害的樹語者。難道是我師父?我愣了下。這個念頭出現在我腦海裏,就再也散不掉了。


    龍穴。


    樹語者。


    千裏藤鈴。


    清箬茗。


    紅豆杉。


    箕水豹……


    我默默的跟著白胡子老頭,放佛一個方外高人似的。其實他並沒有紅豆杉老爺子的仙風道骨之感,更像是普通的耕田老農。說和藹可親到還貼切。


    “雪山……有個雪蓮女神,叫清箬茗。”我喃喃道。


    老頭沒有任何反應。仍然不緊不慢的走著。


    “您可認識?”我試探。


    “不認識。”他幹脆的迴答。果然還是聽到了。


    我心裏冷了下。但又怕他隻是敷衍我,或者忘記了。


    “箕水豹呢?”我追問。


    老頭腳下一停,轉身看著我。半晌道,“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就現在的你,什麽都言之過早。跟我來。”


    說罷,大步流星從草叢間經過,步子很穩很大,仔細看時,又好像草上飛……我挑挑眉,妥妥的輕功達人……我可沒那麽大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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