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黑哥不是個健忘的人,給文小童那張卡,怕是黑哥覺得老文會拒收,不想過多糾纏,扯得謊:“老文是什麽人?”


    黑哥從兜裏摸出上車前從旁邊煙酒小店裏買的軟包泰山,熟練的撕開封口,輕輕一抖,露出一個頭。“怎麽想認識認識?以後有的是機會。”叼著煙說完,摸火機點上,悠悠然抽了一口才說,“死了老婆一個人帶著閨女長大的偉大父親。唔……為了給老婆報仇,從一個普通人成了自學成才的陰陽先生。怎麽說都行。別人的敬意,都是自己一步一步磨出來的,老文,在這一塊兒,不說話比別人說話都管用。”


    我沉默了下,笑笑:“都是有故事的人。”


    黑哥沉默了會兒,忽然對我說:“從今以後,你也是了。”


    我微微一怔,腦子忽然清醒了一瞬,似乎有些明白黑哥的意思。


    “我把你帶上道,怎麽走,還得看你自己。”黑哥咧嘴一笑,“沒辦法,我知道你家保姆肯定有意見,但你的命是如此,早晚都得有這麽一出,早知道一些也好。好日子到頭咯。”


    我沉默了很久,直到快到賓館的時候,我才張口問,“你在找什麽東西?”


    這話問的相當唐突,非常不符合我的性格,事實上,如果不是別人想告訴我,我什麽都不想知道。態度很消極,我明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是我接觸這些人以來的原則。或者說,我總覺得,這裏根本不屬於我,就算多少次我下定決心,知道自己要走這條路了,總還有一絲隱隱的希望,迴歸到原來的生活中去。


    黑哥……把我強行拉上了舞台,見到老文和馬六這些人的那一瞬間。讓我想起了大學時候的惡作劇。


    大一入校的時候,老六偷偷地替我們宿舍所有人報了新生卡拉ok比賽。那天晚上,哥幾個悠哉悠哉去看預選。臥槽,大禮堂爆滿!老六居然弄到了前排票,我們都感慨他有本事的時候。主持人念到了老大的名字。


    所有人都蒙了神。老大被這幾個撒歡的小子給抬了上去,丫指著他們說,誰特麽都跑不了,然後毅然登台。我幾乎是蒙著聽老大五音不全的破鑼嗓子,吼完鄭鈞兒的迴到拉薩。學校那破音響,時不時傳出巨大的嘯叫聲。惹得台下一陣唏噓。


    然後,老二逃了。


    我是被老大他們幾個拖上去的。


    你能想象麽?我穿著剛打完球的隊服就給拖上去了。跟老大被抬到後台不同,我是直接被拖到舞台中央的。不知道是不是跟燈光師結了仇,還是他就想追求這種舞台效果。跟主持人報幕似的,就留了一盞聚光燈,從被拖著出場,直到被扔到舞台中央,老大一個手勢,丫全跑光了。


    我大字型躺在台上,看著耀眼的聚光燈打在身上。就跟做夢似的。眼睛被照的生疼。不知道過了多久,我估計也沒幾秒鍾,我慌亂的爬起來。看著台下數不清的人影,卻因為都藏在黑暗中看不清臉,不知道裏麵有沒有我們班的女生,丟人丟大了……


    說實話,我其實不害怕發言,班長當了不少年,問題是……我沒這麽唱過歌……


    台下的老師問:“肖喆同學,你準備好了麽?”


    我想也沒想,說到:“沒有。”


    不知道老師是聽錯了,還是沒想到我會這麽說,張口就說:“那麽開始吧。”


    台下一片哄笑。


    聽著周董《七裏香》的伴奏響起,表一表心情,萬分悔恨,不該在ktv裏讓老六幫忙點歌,剛才不該下場,接著打球屁事沒有。


    但是……這不是夢,一個人的舞台,強烈的聚光燈,恕不相識的萬眾矚目。我像個小醜一樣的出場,伴奏響起,我就是那個被拖上舞台的人。


    無論怎麽懵逼,我都得先把這歌唱完。不管唱的多爛,我都得跟老大一樣,鼓著勁兒吼完。


    總不能認慫,是吧。


    老爺子總說,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


    寵辱不驚。


    我轉頭看著黑哥,等著他的答案。


    黑哥似乎也在考慮。靜下心來,我才發現黑哥的神性光環在我心中稍微褪去一點。他也在糾結,是不是該告訴我。出去什麽目的和原因我不清楚。或許,有一天真如鬼柳說的那樣,我被他賣了,還在替他數錢。我不後悔,這是我自己選的,會難過,但不會後悔,最多嘲笑自己傻罷了。


    車停了,黑哥忽然伸出右手,做了個切菜的動作。


    “刀?”我疑惑的問。


    黑哥點點頭:“鳴鴻刀。”然後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便鑽了出去。


    鳴鴻刀……我愣了下。隨即苦笑,也跟著離開車子,迴到賓館。鬼柳已經在裏麵了,黑哥問他事情辦的怎麽樣,鬼柳一臉輕鬆,說了句有錢能使鬼推磨。然後,看了我一眼,卻不說話。


    直到胡麻子來電話,三個人始終沒在有交流。鬼柳一直在擺弄電腦,黑哥自顧睡覺。


    我用手機上網,查查有限的資料。


    事實上,鳴鴻刀,我也有所耳聞,著名的妖刀。其實說它是妖刀,我覺得倒也不妥,算是委屈了它。憑什麽軒轅劍就一定是正義的,鳴鴻刀就一定是邪惡的?你可以說陰陽相生相克。但,與善惡無關。


    傳說,黃帝取首山之銅,鑄之雄已飛去,雌者猶存,帝恐人得此刀,欲銷之,刀自手中化為鵲,赤色飛去雲中。是說,黃帝鑄造軒轅劍的時候,劍造好了,爐子裏還留有渣滓。


    好麽,從這一點看,鳴鴻刀的出身就不怎麽好,軒轅劍那是明媒正娶,嫡子之身,鳴鴻刀這算庶出,雖然也是一血之脈。


    然後軒轅劍那是名匠鍛造,而這鳴鴻刀卻是自發形成的。什麽意思?我們來解釋下,這就好比,那軒轅劍是太子太傅悉心教導,希望他成材。而那渣滓的材料,誰稀罕?鳴鴻刀偏不,鑿壁偷光也好,隔籬偷學也罷,它偏偏自學成才了!憑著自己強大的意誌,凝結成了一把名刀。這不是該慶幸麽?


    黃帝卻沒有高興。軒轅劍是萬眾矚目的,鳴鴻刀卻不該存在,它的意誌是如此的強烈,是不該存在的,怕是以後會惹出什麽事端,所以欲銷之。然而,鳴鴻刀卻不是那麽容易屈服的,萬般為難之下,它化作紅色的鳥,飛天而去。


    鳴鴻刀何錯之有?


    明明也是名爐鍛造,明明也是上好的材料。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一鍋生,前路總相易。倘若黃帝當年不是想毀了它,而是換一個驚喜的態度,意外之喜。鳴鴻刀的命運會如何?


    當然,軒轅劍到底有沒有,誰也不知道。時間過去太久了。鳴鴻刀本也以為是個傳說,卻留下了比軒轅劍多一些的信息。相傳,漢武帝劉徹曾把鳴鴻刀贈予東方朔。再之後,無人得知鳴鴻刀的下落。你不覺得想笑麽?鳴鴻刀和東方朔。我覺得漢武帝這個賞賜給的實在是太棒了。忍不住笑出來。黑哥睡的正酣,鬼柳看了我一眼,沒說什麽,繼續專注電腦。


    事實上,對於軒轅劍也好,鳴鴻刀也好,我都質疑其存在性。但黑哥居然在找鳴鴻刀。如果他不是傻子,那我覺得鳴鴻刀或許存在。但……找它做什麽?這是一把不祥之刀。


    我並非在詆毀鳴鴻刀,事實上我很欣賞它。但,就如同造就一個人性格的是他的經曆,早就一把刀特質的,同樣,也是它的經曆。倘若黃帝造軒轅劍那事兒是真的。想毀了鳴鴻刀也是真的。


    我覺得……鳴鴻刀是一把帶有恨意的刀。換位思考一下。一個雙胞胎的弟弟,哥哥萬眾矚目,自己的出生之後,就被族人誅殺,一直以來,藏在陰暗的角落。被打上了惡的標簽。然後被同樣屬性的人趨之若鶩,被所謂的正道所不齒。


    這樣一個人的成長經曆。如果他成年了,走在大街上,你知道他的背景,真的會平等的對待他麽?一邊兒溫暖的跟他說話,一邊兒心裏一半恐懼,一半的敵視。算了,還是離它遠點兒吧。彼此都不會傷害。


    這樣的鳴鴻刀……


    我忽然一驚,眉頭一緊。如今我們要去盜的,可是商湯墓!怎麽會有鳴鴻刀??不是東方朔的手裏麽?東方朔是什麽人?是漢代的。商湯是什麽時候的?是商朝了。這特麽差了一兩千年的事兒了。難不成東方朔穿越迴商朝放進去的?我微微一愣,或者說,東方朔也去盜墓了?不,不是盜墓,是去送東西了……


    再想想鬼柳說的域外……什麽域外!不就是所謂的洞天福地麽?難不成,這商墓裏也有個自成一體的空間,就特麽跟我靈台一樣?


    越來越亂了!我把手機扔在一旁,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想要進靈台,好好思考一番,心裏卻總也靜不下來。


    鬼柳似乎發覺了我的心亂如麻,轉頭好笑的看著我:“年輕人,浮躁了麽?”


    我看著他那張比我年長不了幾歲的麵孔和深邃的眼神,知道這貨絕不是臉上看上去那麽年輕,就跟老樹和黑哥一樣一樣的,知道他在調侃我。心裏冷笑了下,問到:“王將是誰?”


    鬼柳麵色一緊,然後又放鬆,似笑非笑的看著我,好一會兒才道:“你會見到的。”說完,眼神往下方看了看,又抬眼到:“也不一定……恩,越來越好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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