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看來好像認出來了。也算沒有白同路一場。”


    我的確是認出來了,之前沒有往這上麵去想,沒想到這一開打就是熟人。此人不是別人,正是之前一起進山的車隊裏,第五輛車上的楚老爺子。


    不知道黑哥跟這位老爺子有過什麽過結,其實我對他的印象還算不錯。至少,比陳泗要好。


    楚老爺子什麽來頭我不知道,什麽身份我也不知曉,在車隊裏,年紀最大,我估摸著也要耄耋之年了。但他腿腳利落似常人,耳不聾眼不花,算得上是鶴發童顏,印堂發紅,雙頰飛霞。銀發背頭梳的筆直,抹得油亮。跟陳泗站一起,一個就像土豪一個像土夫子。差別太大。


    而且,說起話來,楚老爺子也比較爽快,不像陳泗話裏有話。當然,這是之前。現在也不盡然了。


    不過,無論怎麽說,這老爺子也絕對簡單不了。耄耋之年,爬過雪山,穿越蟲洞,進山門,我不知道他這麽拚命的理由是什麽。


    現如今,這場架是必須得打了。偏偏本來戰友的情義,在黑哥出現後,赫然成了截然的對立麵。


    好吧,主要問題是……我怎麽打?你讓我一拳轟到一個八十歲老頭子的臉上,我下的去手麽我……


    裁判介紹完雙方,便說了,開始!


    我卻沒有動,靜靜的看著楚老爺子。


    他也沒動。


    見我沒有動手,楚老爺子哼哼一笑:“怎麽?不動手?”


    我沉默了一下,道:“您是長輩,您先請。”


    “胡扯!”楚老爺子憤然道:“你這是看不起我?既然你知道我是長輩,哪有長輩對晚輩先下手的?”


    “不……隻是……”


    “隻是什麽?”


    我伸手撓了撓腦袋:“我怕……傷了您。”


    “放p!你少狗眼看人低了,我還沒老到動不了,對付你這種毛頭小子,一隻手綽綽有餘了。你有什麽本事,盡管使出來,不必有什麽顧忌,賽場上哪有那麽多計較!”


    楚老爺子這番話說的大義凜然,說的我有些自慚形穢。


    好吧,我握了握拳:“既然前輩這麽說,晚輩也就多有得罪了。”


    “廢話少說。”楚老爺子杵了一下拐棍兒,顯然不耐煩了。


    我當即做了決定,打。想來這老頭也必不是普通人,若是我太過手軟,怕是吃苦頭的最後落到自己這裏。對了……我突然腦洞,萬一這老頭倒地不起,我豈不是百口莫辯?高級別的碰瓷兒?彭宇案可是有目共睹的。


    “你再不過來,我可要過去了!”


    聽到楚老爺子的叫喊,我迴過神。知道自己想的太多了。罷了,不管對手是誰,反正到了場上,目的也隻有一個吧,那就是——贏!


    不再多想,我還是提氣,不是從丹田提氣,而是提取樹氣。早在之前我已然用樹氣將木靈之氣封在了靈台之上,經過鯨吞,我靈台上樹氣早已豐沛。


    怎麽攻擊?最簡單的是樹氣咯。


    腳下發力,蹬地反彈,一個箭步就衝了上去。


    楚老爺子微微一愣,似乎沒想到我速度會如此之快,眨眼之間已經欺身而至,但他也沒有太過驚慌,微微一動,偏過拳風。我右拳落空,重心前移,但還不至於失控,左手順勢抓住他的右臂。此時右手已迴,沒有任何猶豫,拳化為掌,一股樹氣噴出。


    楚老爺子麵色一驚,右臂畫了一個圓身子彎下,借勢晃過。


    糟了……我看著掌心噴出的樹氣將楚老爺子身後的土地,吹起一陣塵土,我心道,糟了,這老頭哪裏像是八十歲了,逃的比兔子還快。


    下一刻,我背上一涼,本能的感到,老爺子已經到了我身後。


    “啊……”


    一聲慘叫……是我發出的。待我扶著左臂,忍住吃痛,轉過身來,看到楚老爺子麵帶嘲笑的站在我身後,拐杖早已掉落一旁。心裏忍不住爆粗,然後很清醒的知道,左胳膊廢了。


    “掉環兒”了。掉環兒是俗稱,專業名詞是關節錯位,通常叫脫臼。


    楚老爺子哼笑了一聲道:“跟我打近身,你還太嫩了。怕是老夫長久不在江湖上走,你們這些後輩已經忘記了老夫的名號了。”


    我心說,這不怪你,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們這圈子裏的破事兒,其實也沒想知道過。但是眼下,我左臂已廢,耷拉著絲毫不聽使喚。疼痛讓我腦門兒上滲出絲絲冷汗,但我沒有任何表情,隻是麵對他站著,一邊兒聽他瞎咧咧,一邊兒想著對抗的辦法。


    “老夫年輕的時候,被道上的人稱為‘脫骨手’。”楚老爺子沒有趁人之危,而是真的像大家一樣,不動聲色的站在那裏。


    脫骨手……麽?我緊緊的盯著他,沒聽說過,隻聽說過脫骨香酥雞。


    這個當口上,耳力超群的我,似乎聽到周圍有人議論。脫骨手……楚良。三十年前叱吒江湖的赫赫人物。不過,我微微一笑。


    “你笑什麽?”


    我扶著胳膊,抬頭看著他,楚良的眼神有些疑問,不知道我為何突然笑了。


    “想不到楚老爺子以前也是發陰財的。”我嗬嗬一笑。


    楚良聽了臉色一變:“你怎麽知道?”


    他這麽一說,我倒是樂了,也太實誠了吧。


    楚良也察覺了自己的不打自招,臉上紅一陣白一陣:“那都是過去的事了,老夫已經金盆洗手三十餘載了。”


    “那楚老爺子如今為何在耄耋之年,來和一眾晚輩較量?”這其實是我心中最大的疑問。


    楚老爺子沒有接話,半晌到:“這不關你的事。你還是早些認輸了吧。我見你這後生跟黑三兒那廝不同,還算厚道,不想為難於你,你且認輸,我幫你接骨就是。”


    “老爺子的好意,晚輩心領了。不過,現在還言之過早。”我扶著胳膊,深吸一口氣。周身開始彌漫起一股白霧。


    “樹氣?!”楚良大聲道,然後吃驚的看著我:“竟然是修木之人,你不是魯中孫家的麽?”


    霧氣逐漸凝集在我周圍一寸之餘,流動但不消散。這是我“發明”出來的護身鎧甲。看上去隻是一層霧氣,但實際上是樹氣的濃縮,這其實是“偽”的一種延伸用法。


    我笑,雖然有點落魄:“我從來沒說過自己是魯中孫家的人。”


    “那你的貓靈?”


    這個我沒必要跟你解釋,我沒有迴答,反正我從來都不是職業養貓的,雖說,養養貓感覺還不錯。


    見我不答話,楚良也鎮定了下來,薑還是老的辣,對我道:“修木的,倒是不少,以道居多,你是哪門哪宗的?”


    我依然沉默。這讓我怎麽跟你說?“無門無派。”


    “哼!果然,你跟黑三兒還是一路貨色,我以為你會比他坦蕩,沒想到也是個藏著掖著的。我雖然發的是死人財,倒也從來不賴賬,你們這些自詡為正派的,反倒是不敢亮出身份。”


    這話可把我給說樂了:“我說,老爺子,我哪裏藏著掖著了?好吧,說起師父,我倒還真有一位,他老人家現在福建山裏修煉呢。”


    楚良聽聞有些微愣,隨機道:“難道是閭山派?”


    我心說,是紅豆杉派……差不多,也可能是紅豆派,菠蘿派香芋派……反正不是閭山派。“我不知道,他老人家不說,我哪裏會知道。”


    這話一出,楚老爺子更加糊塗了,低頭略微沉思:“也許是山中散修。”


    隨便你自己去猜吧。我心中隻是在想,既然這家夥有個什麽脫骨香酥雞的稱號,又擅長近身打,那麽我就不能跟他的長處打。中遠程吧。


    話說,我除了樹氣還有一個本事……那就是樹。


    說話間,我心念一動,腳下一根樹枝破土而出。楚良微微一愣,看著這樹枝纏繞上我的左臂,連同肩膀一同包裹起來,卻不言語。隻是眼睛眯了眯。


    我哪裏有閑情管他,雖然我不會接骨,但我有天然夾板兒啊。那些樹根在我身上越纏越多,突然一動,隻聽得我肩胛處,“哢吧”一聲脆響,我心裏一聲銷魂的哀嚎,真特麽疼。嘴裏烏嚕一聲,接著齜牙咧嘴的倒吸一口涼氣,心裏一塊石頭落了地。這手臂,算是接上了。


    楚良還真算的上是個君子,整個過程也沒有動手,隻是在事後哼笑到:“看來,你還不想象中的那麽菜。”


    我額上的冷汗達到峰值,漸漸退去,才有了心思迴答他:“承蒙前輩誇獎。那麽,接下來……我們繼續吧。”


    “哼!有本事盡管來吧。”楚良甩了下寬袖,那架勢讓我覺得自己就跟進村兒的小鬼子,對麵這位是正義的鄉紳。


    腦洞補上,我閉上眼睛,當然不能開靈識,隻是讓自己靜下心來,樹氣順著腳底深入了地下。


    對麵楚老爺子似乎也發現了不對勁,突然一步跳開原地。下一刻,他之前站的位置上突然迸發出十幾根粗大的樹根。


    我睜開眼,看著楚良急速的後退,心中冷笑,想跑?哪有那麽容易,心念動時,樹根蹭蹭蹭也追了上去,彈指間的功夫,那些樹枝像食人花一樣整個包裹住了楚良,下一刻,又連同那人一起,通通縮迴了地下。


    地麵毫無損傷,像是一切都是幻境,從未發生過一樣。


    這一切不過是短短的一會兒功夫。場外的人目瞪口呆。


    怕是不知道為何情形突然逆轉,下一刻,人群中爆發出了唿喊。我有些微愣,抬起頭,聽到聲音越來越齊,也越來越清晰。


    “1313!1313!……”


    大概是這個樣子吧……我愣愣的看著場內,哪裏還有楚老爺子的身影……難道,真的就這樣被我活埋了?我有些不可思議……


    裁判也張著大嘴。半晌才迴過神……確認了一下,大聲道:“本場的獲勝者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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