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讚成爹的想法……”


    “等等!”未等憂心如焚的蕭芷柔當場允諾,雲追月連忙開口,“眼下,清風仍是名正言順的武林盟主,代表武林正統。如果我們提早動手,將會失去在天下人麵前揭穿清風父女真麵目的機會。一旦發生拚殺,我們必然被清風誣陷為武林叛逆,到時就算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襄兒,老夫記得你曾說過……清風極有可能已猜破尋衣的身世,他隻是出於某種顧忌刻意避而不談。”騰三石迴憶道,“既然如此,清風為保全自己的聲譽也好,為保住淩瀟瀟的家業也罷,一定會想盡一切辦法置尋衣於死地。”


    “話雖如此,可他派人為我們送來‘英雄帖’,又令我對自己當時的猜測產生懷疑。”


    “你的意思是……清風也許不知道尋衣的身世?”


    “不無可能。”麵對蕭芷柔的疑惑,雲追月直言不諱,“如果他知道柳尋衣是洛天瑾和……和你的私生子,又豈敢大張旗鼓地派人送帖?”


    “也許……清風以為我們不知道。”騰三石緩緩搖頭,似乎不認同雲追月的想法,“老夫畢竟是中原武林的副盟主,絕情穀和龍象山也是一方強勢。清風廣邀天下英雄,卻偏偏不請我們……豈不是惹人懷疑?料想,清風本不想邀請我們參加‘鋤奸大會’,但他見我們不請自來,自知阻攔無用,於是臨時派人給我們送帖,一者做個順水人情,二者避免落人口實。”


    “倘若清風不知道我們的行蹤,他應該派人前往騰族、絕情穀和龍象山送帖,又豈會在半路截住我們?”蕭芷柔趁機插話,“思來想去隻有一個原因,清風一直在密切關注我們的一舉一動。試想,江湖中大大小小的門派、世家數不勝數,清風為何對我們如此‘關心’?‘鋤奸大會’召開在即,他竟有閑情逸致盯著我們?若說心裏沒鬼,打死我也不信。”


    “論對盟主寶座的覬覦和對清風父女的威脅,我們遠不如野心勃勃的金複羽。”經蕭芷柔提醒,騰三石愈發篤定自己的揣測,“我們一直被清風防賊似的秘密監視,金複羽卻早早收到‘英雄帖’,此事確實反常。”


    “如果清風知道尋衣的身世,此事非但不奇怪,反而合情合理。”蕭芷柔輕蔑道,“我們與尋衣素不相識,對清風的威脅自然不如金複羽。可如果我們與尋衣血濃於水……清風無疑將我們視作心腹大患?”


    “言之有理!”雲追月不可置否地點點頭,“看來清風是故意緘口不言……”


    “清風老奸巨猾,早已將每一步算得清清楚楚。如果尋衣的身份公之於眾,他就不能大張旗鼓地率人追殺,更不能將殺害洛天瑾的罪過一股腦地推到尋衣身上。”騰三石慍怒道,“更重要的是,尋衣身世複雜,牽一發而動全身,清風父女稍有不慎就會玩火自焚。與其臨淵而行,不如趁尋衣身世不清,殺之而後快。隻有死無對證,清風父女才能心安理得地顛倒黑白,從而在中原武林唿風喚雨,作威作福。”


    “用我兒的性命掩飾他們犯下的罪孽,實乃天理難容。”蕭芷柔的眼中寒光乍現,語氣陰冷如冰。


    “義父、柔兒,越是緊要關頭你們越要沉住氣。如果我們貿然殺入賢王府,縱使救出柳尋衣也不能化解危機,反而會連累騰族、絕情穀與龍象山……”


    “我兒危在旦夕,你卻擔心自己受到連累?”蕭芷柔目光不善地盯著振振有詞的雲追月,嗔怒道,“你聽著,我們母子生也好、死也罷,一切由我們自行擔待,絕不會連累外人。你最好和我們劃清界限,免遭池魚之殃……”


    “柔兒,我絕無此意!”見蕭芷柔誤會自己,雲追月眼神一變,連忙辯解,“我不是貪生怕死,更不是怕受連累……”


    “老夫相信襄兒絕不會見死不救。”騰三石沉吟道,“柔兒,你不要衝動,且聽他說下去。”


    “兩人結仇,不死不休。其中一人若想高枕無憂,最好的辦法不是隱藏自己,而是……殺死對方。”雲追月低聲解釋,“我們與清風勢同水火,彼此皆以牙還牙、以眼還眼。縱使我們今日占到便宜,他們明日也會千方百計地討迴來。常言道‘冤冤相報何時了’?如果不想一輩子提心吊膽,唯有將他們連根拔起,一網打盡。”


    “如何連根拔起?”蕭芷柔怒氣難消,故而將信將疑。


    “依我之見,柳尋衣雖然受盡皮肉之苦,但在‘鋤奸大會’開始前絕不會有性命之憂。”雲追月含情脈脈地望著憤憤不平的蕭芷柔,耐心地將自己的心思娓娓道出,“如果清風迫不及待地取走柳尋衣的性命,何必費時費力地舉辦什麽‘鋤奸大會’?柳尋衣身陷囹圄,他隨時可以手起刀落,送其歸西,又何必等到今天?”


    “清風此舉……意在借尋衣挽迴聲譽,樹立威信。”騰三石一語道破玄機,“追剿尋衣一年有餘,屢次三番铩羽而歸,清風在天下英雄麵前顏麵盡失,備受爭議。如果他不舉辦這場‘鋤奸大會’向天下英雄證明自己絕非沽名釣譽之徒,欺世盜名之輩,他這位‘武林泰鬥’必然晚節不保。到時,非但清風名聲掃地,就連武當也會淪為天下人的笑柄。”


    “義父一語中的!”雲追月眼前一亮,重重點頭,“如果我是清風,明知你們來者不善,並且矛盾無法調和,我更希望你們早點出手,以免當眾出醜。正因如此,我們絕不能中其下懷。恰恰相反,我們要等!等到‘鋤奸大會’、等到大庭廣眾、等到功過是非擺上台麵,一切陰謀詭計統統施展不出來的時候,於眾目睽睽之下揭穿清風父女的醜惡嘴臉,讓他們一敗塗地,永不翻身。”


    “揭穿他們的醜惡嘴臉?”騰三石眉頭一皺,“如何揭穿?”


    “義父休要忘記,洛天瑾被殺時……我也在場。”言至於此,雲追月語氣一滯,為難道,“隻不過……讓我說出真相不難,但澄清柳尋衣的清白必須公開他的身世,由此也將揭開一段塵封已久的往事。尤其是……柔兒與洛天瑾私定終身……此事不僅會‘詆毀’柔兒的清白,更會影響湘西騰族在江湖中的聲譽……”


    “相比於尋衣的性命,我的清白算什麽?更何況,你說的都是事實,根本算不上詆毀……”蕭芷柔一邊說著,一邊將複雜的目光投向騰三石。


    “尋衣不僅是老夫的外孫,更是湘西騰族的未來。”騰三石大義凜然,擲地有聲,“老夫不可能一輩子不與外孫相認,如今正是天賜良機。”


    騰三石此言,令蕭芷柔深受感動,同時為自己剛剛的擔憂而羞愧不已。


    其實,早在騰三石與蕭芷柔父女重逢的那一天,他的性情已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也許是年近遲暮,也許是飽經滄桑,也許是心有餘悸,也許是看透世態炎涼,在今時今日的騰三石的心裏,天下沒有任何事比至親骨肉更重要。


    虛妄名利更如過眼雲煙,不值一哂。


    “僅憑你的一麵之詞……恐怕沒有人相信。”蕭芷柔心念一轉,提醒道,“畢竟,你我出身異教,中原各派一直對我們心存芥蒂,論人脈與威望……我們遠不如清風。一旦清風抵死不認,我們也無可奈何。”


    “義父前些日子找昆侖掌門殷白眉、崆峒掌門鍾離木、唐門總管唐轅‘敘舊’,順勢打探洛天瑾遇害的真相,不知有沒有發現什麽蛛絲馬跡?”雲追月並未迴答蕭芷柔的擔憂,而是將諱莫如深的目光投向心亂如麻的騰三石,話裏有話地問道,“若遇萬急時刻,不知他們肯不肯站出來……”


    “指望他們……我們必死無疑。”騰三石麵色鐵青,緩緩搖頭,“這些人都是口蜜腹劍的老狐狸,前腳與老夫稱兄道弟,後腳就和清風狼狽為奸,根本信不過。說穿了,他們隻是一群見風使舵的‘牆頭草’。哪邊勢力大?哪邊形勢強?他們就替哪邊呐喊助威。讓他們錦上添花可以,但讓他們雪中送炭……無異於癡心妄想。”


    “這……”


    騰三石此言一出,蕭芷柔與雲追月不禁相視一眼,眉宇間皆是一抹糾結之意。


    “當下,清風將少林、昆侖、崆峒、唐門邀入賢王府。朝夕相處,同食同寢,儼然已與他們腹心相照,形影相隨。非但如此,他還利用武林盟主的身份整日與人攀交,到處收買人心,現已將中原武林各路人馬拉攏的七七八八。甚至連和他有過節的金複羽、陸庭湘都暫時擱置恩怨,給足麵子前來參加‘鋤奸大會’。如此情形……對我們十分不利。”雲追月無奈道,“柔兒說得對,僅憑我一麵之詞恐怕難以服眾。那些見風使舵的‘牆頭草’縱使心裏明白,也會忌於清風的威懾而佯裝糊塗……”


    “哢嚓!”


    雲追月話未說完,房間外陡然傳來一聲幾乎細不可聞的輕響,登時令蕭芷柔三人眼神一變,不約而同地朝窗外望去。


    “什麽人敢在窗外偷聽?找死!”


    說時遲,那時快。伴隨著一聲如雷暴喝,騰三石身形一晃,眨眼掠至窗邊。但聽窗外一陣“悉悉索索”的腳步聲,騰三石耳朵一動,眼神一狠,右手凝氣聚力,猛然出拳朝窗邊的牆壁砸去。


    “砰!”


    “啊……”


    一聲巨響,騰三石勢大力沉的一拳將厚實的牆壁生生砸穿,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變拳成爪,向前一送,不偏不倚地將那名倉惶逃竄的“不速之客”的咽喉死死掐住。


    “騰族長饒命……是我……洪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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