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鋤奸大會”日益臨近,令洛陽城變得愈發熱鬧。


    行走在熙熙攘攘的洛陽街頭,隨處可見三五成群,持刀帶劍的江湖人。相比之下,洛陽城的百姓好像“人間蒸發”。似乎他們在潛意識中達成默契,如無必要,盡量閉門不出。以免與那些刀口舔血,喜怒無常的亡命徒發生交集。


    然而,有人擔憂就會有人歡喜,雖然尋常百姓不喜歡這些“英雄豪傑”,但洛陽城的商賈們卻敲鑼打鼓地喜迎八方來客,因為他們從中看到商機,無不鉚足幹勁準備大賺一筆。


    幾乎在一夜之間,洛陽城冒出數十家新客棧。伴隨著“鋤奸大會”的臨近,湧入洛陽城的江湖人越來越多,新客棧的數量也在與日俱增。


    這些“新客棧”並非臨時修建,而是富賈巨商們花重金向城中百姓臨時租借的民宅。


    他們在城外搭建大量草屋,供百姓們暫時棲身,並以尋常百姓辛苦勞作五年乃至十年都賺不到的錢作為誘餌,令他們心甘情願地出租自己的房屋宅院。


    畢竟,“鋤奸大會”前前後後加在一起不過半月而已,委屈十五天換取幾年的“收成”,對於勞苦大眾而言簡直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何樂而不為?


    更重要的是,將民宅租於富賈巨商經營,百姓們既不用擔心收不到錢,也不用擔心與那些兇神惡煞的江湖人發生矛盾。可謂“趨利避害”、“旱澇保收”,實乃尋常百姓最心儀的一種“謀生手段”。


    利用人性的懶惰、貪婪與怯懦另辟蹊徑,發現如此巧妙的商機,開創先河的正是大宋第一商號,東善商會。


    由於東善商號名氣最大、招牌最響、實力最強、出手最闊……因此,洛陽城新興的“民宿客棧”十之七八歸於其手。剩下一些地勢偏僻、院落殘破的“邊邊角角”被他們棄之不租,也算留給其他商賈一席之地。


    這段時間,凡進入洛陽城的江湖人大都自覺地向自己仰仗的勢力依附靠攏,分別聚集在東、南、西、北四城。


    聚在一起的人多少有些交情,但並不代表他們生死與共,隻是相較於其他人親近一些罷了。


    相比多如牛毛的江湖過客,真正有資格住進賢王府的人少之又少。以武當為首,主要是少林、昆侖、崆峒及蜀中唐門。


    聚在北城的多是綠林好漢,二三流的地方勢力,其中以住在丹楓園的三義幫最為出名。


    聚在東城的是以金劍塢為首,包括江南陸府、峨眉、青城在內的南方豪俠。


    聚在西城的是絕情穀、龍象山及湘西騰族。


    當然,更多的末流幫派及江湖遊俠並未收到武林盟主的英雄帖,他們來此隻是湊湊熱鬧,找不到攀附的勢力,隻能分散於洛陽城的各個角落。


    值得一提的是,洛陽城今日的“群聚劃分”與洛天瑾昔日的“宗級劃分”不謀而合。除湘西騰族與三義幫較為特殊外,“地宗門派”與“玄宗門派”似乎自覺對立,最明顯的區別是……“地宗門派”除湘西騰族外,其餘的全部住進賢王府。


    毋庸置疑,眼下住在賢王府的幾大門派勢力最大,實力最強。尤其是武當派,既是這場“鋤奸大會”的發起者,也是天下英雄的號召者,更是手握武林大權的裁決者。再加上少林、昆侖、崆峒、唐門從旁震懾,絕非外邊那些“散兵遊勇”、“烏合之眾”可以相提並論。


    今時今日的洛陽城,表麵上風平浪靜,其實早已暗流湧動。


    洵溱和清風皆心知肚明,這場“鋤奸大會”看似是中原武林對柳尋衣的最終審判,實則是江湖中新舊兩股勢力的生死角逐。


    因此,在各路人馬滿腔熱血地期待“鋤奸大會”之際,洵溱和清風亦在緊鑼密鼓地籌備自己的計劃,生怕出現一絲一毫的閃失,尤其是……計劃中的關鍵環節。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轉眼已是五月初二,距萬眾矚目的“鋤奸大會”不足三日。


    傍晚,於洛陽鬧市遊逛一天的雲劍萍,在黎海棠、常無悔與“白麵青衣俏八絕”的陪同下,拎著大包、小包迴到西城的一間民宅。


    洛陽春色花紅柳綠,繁華市集車水馬龍,令久居清淨的雲劍萍大開眼界,流連忘返。


    自從他們踏入洛陽地界,雲追月、蕭芷柔、騰三石一連三天閉門不出,反而雲劍萍、黎海棠、常無悔這些年輕弟子整日早出晚歸,恨不能將洛陽城的大街小巷遊逛一遍。


    有趣的是,雲劍萍每次外出都會“滿載而歸”,房間裏堆滿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玩意兒。


    昔日,雲追月對雲劍萍尚有約束。如今,在蕭芷柔與騰三石的庇佑下……尤其是在騰三石幾乎“有求必應”的寵溺下,涉世未深的雲劍萍有許不完的願望、花不完的金銀、享不盡的寵愛。被人無時無刻“捧在手心”的幸福感覺,是她在龍象山從未體會過的,同時令她對這份來之不易的親情愈發珍惜。


    “外公,快來看看這件衣裳!”


    一進院門,雲劍萍迫不及待地放聲唿喊,雙手小心翼翼地托著一襲青綢長褂快步朝房間走去。


    房中,蕭芷柔、雲追月、騰三石圍桌而坐,你一言、我一語似乎在議論什麽?


    “吱!”


    一聲輕響,門分左右,一臉興奮的雲劍萍與笑容尷尬的黎海棠、常無悔幾人相繼出現在蕭芷柔三人麵前。


    “萍兒,你又在胡鬧!”雲追月沉聲訓斥,“為何不敲門?我教你的規矩……”


    “老夫的孫女講什麽規矩?”騰三石驀然起身,一邊朝麵色窘迫的雲劍萍迎去,一邊煞有介事地替她解圍,“沒看見萍兒手中抱著東西?她又沒有第三隻手,拿什麽敲門?”


    “義父,萍兒已經不是小孩子,不能太嬌慣……”


    “誰說不是?”騰三石虎目一瞪,不悅道,“在老夫心裏,莫說萍兒是不懂事的孩子,你和柔兒同樣也是孩子。更何況,她是女兒家,嬌生慣養有什麽錯?”


    “這……”


    “乖孫女,你懷中抱的是什麽?”騰三石不顧雲追月與蕭芷柔的反應,滿眼慈愛地望向手足無措的雲劍萍,“是不是送給外公的禮物?”


    “是我為外公挑的一件衣裳。”雲劍萍將長褂遞到騰三石的手中,目光忌憚地望了一眼雲追月,訕訕地吐了吐舌頭,“不知道外公喜不喜歡?”


    “喜歡!萍兒送什麽外公都喜歡!”騰三石一邊點頭應答,一邊不假思索地將身上的外衣褪去,又將長褂囫圇著套在身上,哪怕長褂的樣式與顏色與他的穿著打扮極不搭配,騰三石仍興致勃勃地抻拽著衣袖,心滿意得地張開雙臂,“好看!好看!外公已有許多年未曾穿過如此好看的衣裳,萍兒真是好眼光。”


    言罷,騰三石轉過身去,炫耀似的向蕭芷柔與雲追月問道:“如何?老夫穿上這件衣裳是不是精神許多?”


    “顏色太豔,義父穿著有些不穩重。”雲追月幽幽作答,“萍兒,去換一件……”


    “你懂什麽?”騰三石頗為不耐地打斷雲追月的建議,“問你也是白問,根本看不出美醜。”


    言罷,騰三石宛若穿上新衣的孩子,不顧體麵地在雲劍萍麵前手舞足蹈。滑稽的模樣令雲劍萍將剛剛的鬱悶一掃而空,發出一陣“咯咯咯”的笑聲。同時令黎海棠、常無悔等人麵露驚愕,啞然失笑。


    祖孫之親,天倫之樂,足以令寵辱不驚,老成持重的騰三石摒棄儀態,返璞歸真。此情此景,不知又會羨煞多少旁人?


    “萍兒,今天去哪兒了?”蕭芷柔好奇道,“有什麽趣事?”


    “今天我們去了北城。”雲劍萍興趣缺缺地答道,“可無論走到哪兒、遇到什麽人,三句話離不開‘鋤奸大會’。”


    “哦?”雲追月眼神一動,狐疑道,“他們說些什麽?”


    “聽他們說……柳尋衣自從被賢王府的人抓住後,一直被關在暗無天日的地牢,沒日沒夜地遭受毒打……”


    “啪!”


    雲劍萍話音未落,蕭芷柔的身體猛然一顫,緊接著一聲脆響,手中的茶杯應聲而碎,直將在場所有人嚇了一跳。


    “娘……”


    “萍兒!”騰三石橫身擋住雲劍萍的視線,故作漫不經心地笑道,“玩了一天想必又累又餓,外公已命人備好飯菜,都是你愛吃的,快去吧!”


    “我娘她……”


    “為娘沒事,你去吃飯吧!無悔、海棠……你們陪萍兒一起去。”


    “是!”


    聽到蕭芷柔的吩咐,黎海棠與常無悔快步上前,小聲催促著將信將疑的雲劍萍,陪她一起離開房間。


    就在雲劍萍幾人走出房間的一刹那,騰三石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則是一抹濃濃的悲憤之意。


    “萍兒他們已大張旗鼓地在洛陽城遊逛三天,成功牽製各路人馬的注意。期間,老夫暗中派人將洛陽城的局勢打探清楚,清風和淩瀟瀟安插在四周的眼線亦被唐軒、司無道他們逐一‘挖’出來。眼下,隻要我們略施小計,就能輕而易舉地避開一切麻煩,直搗黃龍。尋衣處境堪憂,我們多耽擱一刻,他便多受一刻折磨。依老夫之見……不必等到‘鋤奸大會’,我們應該提早動手,攻其無備,出其不意。集聚精銳,一舉殺入賢王府,不惜一切代價救出尋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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