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瀟,你認為謝玄的消息是真是假?”


    謝玄領命而去,房中隻剩雁不歸和淩瀟瀟。此刻,雁不歸再也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亦不再顧忌主仆之禮,猛然向前一步,十分親昵地直唿其名。


    “我……不知道。”淩瀟瀟黛眉微蹙,緩緩搖頭,“今日的謝玄,言行舉止無一不出乎我的意料。尤其是他肯答應親自出手對付柳尋衣,著實令我大吃一驚,同時……令我喜憂參半。”


    “喜憂參半?”


    “不錯!”淩瀟瀟輕輕點頭,“因為將信將疑,所以喜憂參半。喜的是他終於認清自己的位置,知道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憂的是我看不透他的葫蘆裏究竟賣的什麽藥?萬一他暗藏禍心……我擔心自己防不勝防。”


    “難怪你讓我和他一道前往潞州,原來幫他是假,監視他才是真。”


    “也不盡然!如果謝玄心懷坦蕩,剛剛所言皆出自肺腑,你一定要竭盡所能地助他一臂之力。畢竟,相比於謝玄,找到柳尋衣才是我們的當務之急。”


    “明白。”


    “慕容白和鄧泉是瑾哥的忠實擁躉,與謝玄情同手足。萬一謝玄圖謀不軌,我擔心他二人立場不堅,會被謝玄蠱惑,從而與我們作對。”淩瀟瀟又道,“但你不一樣,你非但是我最信任的人,而且與謝玄打過多年交道,深知此人作派。因此,隻有你親自出馬辨清虛實,我才能‘耳聰目明’,高枕無憂。”


    “瀟瀟,你盡管放心!”雁不歸心中感動,言辭愈發篤定,“我一定牢牢盯緊謝玄,隻要他敢偷奸耍滑,我絕不會姑息養奸。”


    “縱使謝玄暗懷不軌,你也不要和他硬碰硬。出門在外不比在家,謝玄老奸巨猾,潞州甘家又是他的故舊,他們勾結起來對付你簡直易如反掌。你在潞州人生地不熟,如果貿然行事極易吃虧。”淩瀟瀟輕柔地握住雁不歸的手,滿眼關切地悉心叮囑,“不歸,你是我在賢王府最後的依靠,我……不希望你出現任何閃失。”


    “不會的!”望著情真意切的淩瀟瀟,雁不歸忽覺一股暖流穿過心田,情難自已的她將淩瀟瀟的手緊緊攥住,信誓旦旦地說道,“我永遠不會背叛你、永遠不會離開你、永遠不會令你失望!


    似乎察覺到雁不歸對自己用情至深,淩瀟瀟的眼神悄然一變,下意識地抽迴自己的手,未等雁不歸麵露失落,她已不動聲色地轉移話題:“剛剛,我說派你一同前往,謝玄既無半點不悅,亦無半句推脫,相反他竟不假思索地欣然允諾。由此足見……他根本不擔心被你識破自己的‘謊言’。換言之,他對潞州甘家傳來的消息頗有把握。”


    “你的意思是……”


    “謝玄老成持重,謹小慎微,這麽多年從未說過一句空話,凡被他肯定的事至少有七成把握。”淩瀟瀟打斷雁不歸的猜測,開門見山道,“雖然我對謝玄的用心顧慮重重,但對他的消息……卻沒來由地深信不疑。”


    “如此說來,你相信謝玄?”


    “我相信他的消息,卻不相信他的用心。”淩瀟瀟若有所思地出言糾正,“我甚至懷疑……謝玄會不會是在演一場好戲給我們看?以此打消江湖中的流言蜚語,省的有人在背後以人浮於事,屍位素餐的罵名戳他的脊梁骨。”


    “不無可能。”雁不歸思忖道,“若是如此,謝玄一定和柳尋衣沆瀣一氣……”


    話未說完,雁不歸突然靈光一閃,冷笑道:“其實,驗證謝玄是不是演戲的方法很簡單,隻要看他肯不肯全力追殺柳尋衣……”


    “不!”淩瀟瀟諱莫如深地擺擺手,“我有一個更簡單的方法,隻要看他能不能對柳尋衣痛下殺手,並將他的屍體帶迴賢王府。”


    “屍體?”雁不歸怛然失色,“清風盟主曾千叮萬囑……”


    “爹的心思我當然清楚,無非是想當眾處決柳尋衣,立威於中原武林。”淩瀟瀟似笑非笑地接話,“這些事,你我知道足矣,不必告訴謝玄。”


    “這……”


    “如果我告訴他‘捉活的’,反而讓他找到‘投機取巧’的借口。到時,他放跑柳尋衣,完全可以將責任推給我。是我下令‘捉活的’,以至其瞻前顧後,在柳尋衣麵前放不開手腳,因此被他逃出生天。”麵對似懂非懂的雁不歸,淩瀟瀟的眼睛微微眯起,朝銅鏡中的自己詭譎一笑,“因此,我對謝玄的命令是‘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如此一來,他再也沒有畏首畏尾的理由,隻能放開手腳,全力一搏。”


    “瀟瀟,你的法子固然高明,可萬一……萬一……”雁不歸吞吞吐吐,似乎心有忌憚。


    “萬一什麽?”淩瀟瀟柳眉一挑,滿不在乎道,“這裏隻有你我,大可直言不諱。”


    “萬一謝玄不是內奸……萬一他沒有和柳尋衣串謀演戲……”雁不歸硬著頭皮說出自己的擔憂,“一旦他肆無忌憚地大開殺戒……”


    “如果謝玄對我忠心不二,你可以在他對柳尋衣痛下殺手時出麵阻攔,並將爹的意思如實告訴他,讓他將柳尋衣活捉迴賢王府。可如果他心口不一,則你不必多言,隻管靜觀其變,看他如何收場?”


    聞言,漸漸明白淩瀟瀟意圖的雁不歸不禁麵露欽佩,從而心神一正,連忙追問:“可我如何判斷謝玄是‘忠心不二’還是‘心口不一’?”


    “個中尺度,由你掌控。”


    簡簡單單八個字,滿含淩瀟瀟對雁不歸的厚望與信任。令雁不歸受寵若驚,感激涕零。


    “瀟瀟,你這一招投石問路確實精妙,但……仍有一道隱患。”


    “什麽隱患?”


    “如果謝玄和柳尋衣暗中勾結,難道我們真要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演戲?最後……再眼睜睜地看著柳尋衣從我們的眼皮子底下逃走?”雁不歸憤懣道,“如果謝玄不是內奸,則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如果謝玄是內奸,縱使是一場精心安排的鬧劇,對我們而言也是一次順藤摸瓜的好機會。天賜良機一旦錯過,我們再想找到柳尋衣的下落隻怕……愈發不易。”


    “有道理!”淩瀟瀟幡然醒悟,不可置否地連連點頭,“此一節是我思慮不周,幸虧你及時提醒……如果謝玄真是內奸,隻憑你和幾名親信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不撕破臉,柳尋衣就會安然無恙地離開。撕破臉,你們非但拿他不下,反而白白賠上自己的性命。”


    “正是!一旦撕破臉,柳尋衣身邊非但有西域高手保護,說不定謝玄也會臨陣倒戈……”


    “好了!”


    心煩意亂的淩瀟瀟頗為不耐地擺擺手,憂心忡忡道:“此事的利害我已知曉,現在我不想聽多餘的解釋,隻想聽應對之策?要不然……你多帶一些人馬?”


    “此法不妥!謝玄有言在先,高手在精不在多。我率大批人馬前往潞州,如果謝玄不是內奸,勢必寒他的心,令他與我們產生間隙。如果謝玄是內奸,更會引起他的警覺,一旦打草驚蛇……柳尋衣可能連麵都不會露。”雁不歸苦澀道,“如此一來,我們連試探謝玄的機會都沒有。”


    “依你之見,此事如何是好?”


    “我意,立刻派親信前往武當,將此事的來龍去脈一五一十地告知清風盟主,請他派武當高手暗中助陣。”


    “可萬一消息有誤……”


    “不必擔心!此事我們隻告訴清風盟主一人,無需他動用武林盟主的力量號令群雄,更無需他將此事公之於眾。”雁不歸胸有成竹地解釋,“如此一來,縱使消息有誤,也隻有賢王府和武當派知曉。畢竟,我們是‘一家人’。”


    “話雖如此,可一去一迴至少耽擱十天半月……”


    “隻要柳尋衣現身,無論謝玄是否全力以赴,我都會緊緊‘咬’住他。就算不能拿下他,至少……可以拖延時間,等待‘援兵’。”


    “這……”


    見淩瀟瀟愁眉不展,猶豫不決,雁不歸的心裏既緊張又擔憂,故而再度握緊淩瀟瀟冰涼如玉的雙手,柔聲細語地好言安撫:“瀟瀟,此法不過是我們的雙重保障,而非唯一辦法,你不必過於糾結。眼下,誰也拿捏不準謝玄的忠奸。也就是說……他至少有一半的機會是‘忠臣’。縱觀其一年來的種種表現及今日的大義凜然,我料……其忠必大於其奸,相信你也這般認為。因此,隻要他心無雜念,不遺餘力,我們根本不必等待武當高手,憑謝玄的本事足可解決一切麻煩。”


    “但願如此。”


    “我們將此事盡早告訴清風盟主,除確保萬無一失之外,還有另一個好處。”


    見雁不歸為哄自己開心而擠眉弄眼地故弄玄虛,心神不寧的淩瀟瀟勉強一笑,問道:“還有什麽好處?”


    “讓清風盟主早作安排,邀天下英雄共同見證他為北賢王報仇雪恨、為中原武林鏟除禍害、為大宋朝廷懲治奸佞。從此,清風之名必將威震江湖,恩服海內,功耀古今,譽揚千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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