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湖心亭中一片靜默,誰也不曾先開口。

    謝安娘在這一片低氣壓中,不怯不懦,清亮的杏眸,盛滿盈盈笑意,向著那一行人款款走去。

    這一笑,也讓眾人如夢驚醒,不自覺瞥向承恩公家的世子夫人,也就是站在中間頗有氣勢的那位年輕夫人,隻見她麵上波瀾不驚,也瞧不出甚麽想法。

    嘖嘖,這天下之大,還真是無奇不有,若不是那笑容過於含蓄知禮,她們還真得當許家小姐複生了。

    眼見著謝安娘越走越近,有好事者便忍不住猜想,指不定這是許家流落在外的私生女?這麽一想,眼睛便是一亮,很是期待謝安娘接下來的舉動。

    奈何謝安娘一心一意撲在周大夫人身上,無暇顧及其他人的眼光想法,便是那周身氣派不凡的世子夫人,也隻是多看了兩秒便移開了視線。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現下既然遇到要找的人了,便一定要抓住機會。

    “周大夫人,可否借一步說話?”

    謝安娘向著周大夫人一施禮,客客氣氣地望著她,清潤的眸中帶著真誠的懇切。

    “你是?”周大夫人一臉詫異,不明所以。

    “夫人可記得前段時日去郊外遇到的故人?”

    顧忌著此處人多眼雜,謝安娘不便明說,隻稍稍一提。

    周大夫人聞言,瞳孔一縮,雖說多年處變不驚的本事,讓她得以迅速冷靜下來,可神色間不免肅穆不少。

    她快速掃了眼疑似看戲的眾人,還有對她投來淡淡一瞥的世子夫人,瞬間心思百轉。

    拉了謝安娘的手,換上和氣的麵孔,爽朗笑道:“原來是你這小姑娘,怎麽想著找我來了?走,去那邊坐著說說話!”

    說話間,暗下捏了捏謝安娘的手,謝安娘也是個心思玲瓏的,雖不解這事有甚麽見不得人的,可見周大夫人如此慎重,她也就順著話編下去。

    語氣頗為熟稔,迴以溫婉一笑:“那就叨擾夫人了!”

    周大夫人見人識趣,也稍稍放心,便對著站在一旁,若有所思的世子夫人賠著笑:“你們先進去商談,我與這孩子說幾句話便來。”

    世子夫人精明的眼神在兩人間掃過,隻當不知兩人間貓膩,點頭頷首,道:“那周姐姐早點進來,後續事情還未討論好,那可少不了你這個提意見的主力。”

    說罷,便率先走了進去,其餘

    諸人按捺下好奇心,也跟著魚貫而入。

    見一行人都進去了,周大夫人臉上表情轉淡,隻虛虛拉著謝安娘的手,直到過了橋上了岸,尋到一處無人的角落,這才鬆開了謝安娘的手。

    環顧四下,見此地確實安全,她抬眼細細打量著謝安娘,問道:“說吧,你與玉彤是何關係?”

    “玉彤?”

    謝安娘一怔,顯然對這陌生的名字反應不來。

    “怎麽?”周大夫人見她眼中帶著些許茫然,不由雙眼微眯,語氣不善。

    謝安娘趕忙擺了擺手,急切澄清:“夫人,您許是誤會了,這玉彤是何許人我並清除。”

    “此次前來,隻是想向您打聽一下,您前陣子可曾在郊外遇上一名姓步,名湘汌,年約四十左右的婦人,不知您可否有印象?”

    周大夫人見她問得小心翼翼,神色間帶著掩飾不住的焦急,也是一愣,感情是她自己會意錯了!

    可她近日以來,隻出城過一趟,便是專門會她那往日好友。

    想到那好友,她不由一陣心驚肉跳,誰能想到,十年前本該喪生火海的人,竟然還安然無恙的活著,而且還重新出現在世人麵前。

    因而今日見謝安娘在眾目睽睽之下,前來打探那一位的消息,真的是驚了一跳!

    隨即,周大夫人似是想到甚麽,神情緩了緩,這步湘汌,該不會是那位在外的化名吧!

    越想越是覺得有道理,狀似隨意的掃了眼謝安娘,見她臉上擔憂之意不似作假,狀似恍然明悟道:“哦,記起來了!”

    謝安娘眼睛一亮,隻聽周大夫人話鋒一轉,眼神犀利:“你是她何人?找她又是幹嘛?”

    眼見這段時日苦苦找尋的線索,終於要有眉目了,謝安娘忍不住一陣激動。

    “不瞞您說,這是我家婆母,本是帶著護衛前來郢都,可不知怎地,卻突然就失了消息!……”

    謝安娘便將她家婆母失蹤一事,連著細枝末節都說了一遍,生怕錯過甚麽有用消息。

    而周大夫人聽了頭一句,便驚駭不已,後背冷汗直往外冒,這後麵的話更是顧不得細聽,腦中就一個念頭,夭壽啊!

    她這閨閣密友自小便膽大,可卻不曾想已然大到無視皇家聲譽,竟然敢在外另行婚嫁,如今連兒子都能娶媳婦了!

    這若是讓人知曉了,還不得掀起軒然大波!再一聯想到那位

    高深莫測的好友原配,那偏執冷漠的性子,她更是一陣心驚膽戰。

    如今那位,可謂是位高權重,隻手遮天,便連龍椅上坐著的人,都得禮讓三分!

    “夫人?您這是怎麽了?”

    謝安娘不解,剛才還好好的,怎麽轉眼就臉色發白!

    難道是娘遇上不測了?

    想到這兒,謝安娘臉上也開始不好看了,她咬了咬唇,猶豫幾息後問道:“可是我家婆母出事了?”

    周大夫人涼涼的看了謝安娘一眼,暗想,你一家子人都攤上大事了!

    到底有多年的交情在那裏,周大夫人也不說這些風涼話,隻是找出謝安娘話中的重點,問道:“你是說,人是入了郢都後,消失得無影無蹤的?”

    她凝眉苦思,能讓她那位好友在郢都消失得無聲無息的,也就那麽幾家!現在連她家都沒聽到風聲,怕是藏得夠嚴,隻不知她那好友究竟是落入誰人手裏?

    可無論落入誰人手中,都不是謝安娘他們夠得著的,使得上力的!指不定還得將人反折進去。

    看在昔日的情分上,她便幫人一把,將這無知無覺的一家子從這趟渾水中摘除吧!

    定了定神,隻見周大夫人搖頭道:“我們那日隻是匆匆見了一麵,此後就再無聯絡。”

    謝安娘大失所望,勉強壓住心間失落,不死心再次問道:“您這兒就不曾有什麽消息?或者,婆母在與您分別之時,可曾有透露過要去哪裏?”

    打定主意讓人遠離這危險漩渦的周大夫人,堅定地搖了搖頭,並且一步步指引:“既然你們在郢都成中,裏裏外外找過幾遍,也不見半分人影!那為何不朝著好的方向想,許是她早已出城?隻是被什麽耽擱了,才一直沒有音訊傳迴去。”

    謝安娘沉思,這猜想她先前便與晏祁商討過,經過兩人分析後,卻是將其否定了,無論怎樣,他們都還是相信步湘汌,還在這郢都城中!

    見不是三言兩語說得動的,周大夫人便想著,索性讓他們瞎找一陣,翻來覆去也找不到,估計也就會失望而歸了!

    “那這樣,我也幫著打聽打聽,等有消息再通知你,你現下在何處落腳?”

    問得地址,又貼心交代幾句後,周大夫人便帶著人走了。

    謝安娘望著她漸行漸遠地背影,心裏沉甸甸地不行!

    眼下晏祁狀態不好,尋找婆母的線索又斷在了周大

    夫人這裏,可謂是禍不單行。

    抬頭望了眼岸邊垂柳,隨風輕輕飄蕩著,甚至有些微垂至水麵,隨著水波逐流,劃開層層圈圈的漣漪。

    她想,總會有出路的!

    而且,她隱隱覺得,這位看似很好說話的周大夫人,似乎另有隱瞞,或許,順著這位夫人去找一找,也不失為一個辦法。

    “小姐,我們還要繼續待在這裏嗎?”雲璫看了眼她的臉色,擔憂問道。

    謝安娘深吸了口氣,平緩心緒,便朝著來時的路折迴:“我們先迴去吧!”

    帶著滿腹心事,出了這梅莊,臨上馬車時,謝安娘再次看見了那位世子夫人,隻見她帶著丫鬟,火急火燎走出來。

    在馬車上端坐好,她掀開簾布一角,便見那世子夫人瞥了眼承恩公府徐徐而來的馬車,繼而一把接過護衛手中牽著的韁繩,跨坐上馬,那動作利落而瀟灑,饒是謝安娘也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哪曾想那世子夫人極為敏銳,眼帶精光朝著謝安娘所在的這輛馬車直直射過來,被當場抓包的謝安娘幹脆挑開些簾子,露出臉朝人友好的笑了笑。

    目光直直定在謝安娘那張臉上好幾息,世子夫人才勾揚了揚唇角,算是迴以一笑,接著便一揮馬鞭,快速疾行而去。

    謝安娘收迴視線,吩咐外麵的車夫:“走吧!”

    一路加速的向城內的駛去,中途還稍事停頓,給晏祁買了糯糍粑,待到迴到那座小庭院,已近午時。

    從馬車上下來,一陣熱浪撲麵而來,謝安娘瞥了眼停在不遠處的大馬車,總覺得那馬車的標記有些眼熟。

    外麵熱得厲害,便是多停一秒也是傷害,謝安娘很快便將這茬拋之腦後,提著四角油紙包推門而入。

    可望著院內滿滿當當的人,她不由一愣,很是懷疑自己走錯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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