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柬到手,謝安娘考慮到晏祁現下的情況,便決定單獨赴宴。

    那日她一大早便起來了,雲璫服侍著她梳洗、穿戴,她看著銅鏡中倒映出的人影,別著頭左看看右瞧瞧,隨即信手往自己頭上別了支華麗不失端莊,點綴著寶石的金簪,這才作罷。

    圍在她身邊直打轉的晏祁,見她終於拾掇好了,眼巴巴湊了上去,就要跟著人出門。

    “不行!”謝安娘將人攔下,哄勸道:“你乖乖在這裏待著,一會兒迴來給你買糯糍粑!”

    前兩日,下人出門買了這東西,晏祁倒是一吃就喜歡上,隻是他現下吃東西沒個節製,謝安娘便限製著他每日的吃食,免得他吃多了這東西消化不良。

    豈料,這兩日,無往不利的糯糍粑,今日竟是在他這裏碰了釘子。

    晏祁想了想迴味無窮的糯糍粑,又看了看眼前扮相秀美的謝安娘,兩相對比,他最終還是舍糍粑而就謝安娘。

    “安安,我不!”他愣是強忍著饞意,不願鬆口,死活要跟了過去。

    他隻知道,眼前這人,不能離了他的視線!他得守好了!至於為什麽要跟著,守著,他那不甚靈光的腦子,卻是想不出個子醜寅卯。

    謝安娘見他執拗性子上來了,半分聽不進人勸,不禁感到頭疼。

    瞧了眼時辰,心下暗自焦急,若是遲了便進不去了,這可如何是好!

    正想再說些甚麽好話勸著,就見晏祁身子一歪,不由心頭一跳,趕忙上手去扶,就見孟大夫站在晏祁身後,一臉不耐,舉起的右手正往迴收。

    “磨磨唧唧甚麽!直接一手刀下去多省事!”

    “……”謝安娘扶著晏祁,頗為無措的看著他。

    孟大夫瞪了眼她,催促道:“磨蹭甚麽,還不快走!”

    一邊說著,一邊將她手中被劈暈的晏祁接過去!

    這小子,可算是能安靜下來了,每天嘰嘰呱呱的,吵得他腦仁生疼!真是太不可愛了!

    謝安娘臨走前,不甚放心的瞄了眼孟大夫,苦於現下時間緊急,隻得加緊腳步,拿著請柬,帶著雲璫,趕去了梅莊宴會。

    那梅莊在郢都郊外十裏,是一處山清水秀的休閑之地,附近莊子一座連一座,旁邊靠著的人家基本非富即貴!

    謝安娘緊趕慢趕,抵達梅莊門口時,門前隻幾個強壯威武的護衛守著,並一個上了年級的管家在外接待。

    下了馬車,呈上請柬,便有小丫鬟引著兩人往裏走。

    這莊子極大,彎彎繞繞走了一段路,來到一處拱門,小丫鬟便止步,請兩人入了園後,便徑自離開了。

    兩人麵麵相覷,沿著鋪就齊整的鵝卵石小道,向園內走去,漸漸便能聽到喧嘩聲、絲樂聲……

    向人打聽到周大夫人所在地後,謝安娘便帶著雲璫,按著指示朝湖心亭而去。

    那湖心亭,與其說是涼亭,倒不如說是水中閣樓,簷角翻飛,倒映在碧波水麵,別有一番景致,就似那婀娜少女,聘聘婷婷的立在湖水中央,而在亭子南麵有一條木製過道,架在粼粼湖水之上。

    隻是一切不如謝安娘預想的順利,兩人在進入閣樓內裏的門前,被人攔了下來。

    “姑娘請留步,此處不能隨便進,還請您再挑個地方休憩!”守在門前的兩個婆子之一,伸手將人攔住,淡漠卻不失禮貌地開口。

    謝安娘往裏掃了眼,想探一眼裏麵的情況,可是有簾子遮擋,還有屏風阻礙,瞧不見裏麵是甚麽光景,更不知周大夫人是否還在此處。

    不由皺起了好看的秀眉,隻客客氣氣的打聽著:“我來找戶部尚書家的周大夫人,不知她可是在裏麵?”

    兩個婆子相視一眼,臉上慎重起來,上上下下將人打量了一遍,最終,還是那位先頭說話的人開口,謹慎地問道:“恕老婆子冒昧,不知姑娘與周大夫人是何關係?”

    聽這語氣,謝安娘便有八、九成把握,周大夫人應是在裏頭的,要不然這兩位守門的老婆子,不至於此番作態。

    隻是她與那周大夫人沒甚關係,便是冒險謊報兩人關係,到時候兩廂一對峙,最終還是會被揭穿,保不成還會在周大夫人麵前落下不好的印象,得不償失。

    索性便來個守株待兔,既然周大夫人在裏頭,那總會有出來的時候,到時候她再上前,說明緣由,也不是不可!

    因而謝安娘隻是笑了笑,“有事相談而已!我在外頭等等便是,不用打擾周大夫人了!”

    那婆子神情放鬆下來,接著便指了指岸邊,“那處有石椅,姑娘不妨上那兒坐等!”

    謝安娘順著望過去,見在岸邊柳蔭下,設有精致的桌凳,點了點頭,謝過兩人後,便調頭往岸上走去。

    豈料,剛走幾步,便見一姑娘領著丫鬟,埋著頭、橫衝直撞地從木橋上跑過來。

    謝

    安娘有意避讓,奈何兩人之間間距本就隔得不遠,再加上那姑娘一路小跑過來,似一陣風飛快的便衝到了她幾步之遙的距離。

    而意識到前方有人的姑娘,因著慣性作用,已經來不及刹車,迎頭便撞了上去。

    幸而謝安娘反應還算迅速,及時躲開了人形炸彈,往旁一個側身,那穿著鵝黃衣裳的姑娘,便擦著她衣服向前撲去,甚至還帶起了一陣輕風!

    摔了個狠跟頭的姑娘,齜牙咧嘴的揉著膝蓋,跟在她身後的丫鬟雪白著一張小臉,趕忙上前攙扶,卻被她一手揮開!

    “哎喲,別碰我!”

    抱著受傷的膝蓋骨,鵝黃衣裳的姑娘抬頭,怒視那讓她摔倒的真兇,本來是火氣正上湧著,眼瞅著就要爆發,卻在看真切謝安娘的臉後,一臉驚恐,一幅見了鬼的表情!

    那一肚子教訓人的話,就這麽憋在了胸中,最終化成了一聲厲叫!

    “鬼啊!”

    謝安娘被那突如其來的尖叫聲,驚了一大跳,連開口想要關心的話語,都驚了迴去!

    隻疑惑的看著那姑娘,不解她為何如此惶恐!

    見謝安娘一直盯著她,鵝黃衣裳的姑娘一把抓過自己的丫鬟,躲在其身後,縮瑟著身子,將頭埋得低低的,失控叫道:“啊!別過來!”

    “……”謝安娘傻眼。

    與雲璫對視一眼,兩人眼中都覺莫名其妙,又抬頭往湖心亭的方向望去,隻見裏麵的人掀簾而出,顯然是被那極具穿透力尖叫聲而吸引。

    從裏麵出來的一行人,皆是打扮光鮮亮麗,珠環翠繞,正中站著的是一位較年輕的夫人,瞧著也就三十出頭,周身有股不怒自威的氣勢。

    而謝安娘要找的周大夫人,就站在氣勢十足的那位夫人旁側,她看著要更顯年紀,眼尾帶著深重紋路,眉眼間透著股寧和,打眼望過去,隻覺此人很是麵善。

    看清了木橋上的情形,這行人中,一位約莫四十的冷臉夫人,最先站出來說話,隻見她凝眉,似有不滿,對著坐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姑娘,硬聲嗬斥:“凝兒,你這是在做甚麽?”

    說著,又冷冷掃了眼那手足無措的丫鬟,道:“還愣著幹嘛!還不快扶小姐起來!”

    那丫鬟身子一震,戰戰兢兢地將自家小姐,連拽帶拖,吃力的拉了起來。

    而聽得自家娘親出麵訓話的莽撞姑娘,似是找到了主心骨,也顧不得膝蓋處傳來的火

    辣辣痛感,花容失色的奔入自家親娘的懷抱,卻被她娘一眼瞪住,隻得無措的站在一邊!

    “小女管教不當,讓諸位見笑了!”

    向同行的各位夫人賠禮後,冷臉夫人又淡淡瞥了眼自家不成器的女兒,這幅性子,可真是愁人。

    被謝安娘那張臉驚到,以為自己大白天見鬼的姑娘,這會兒已然鎮定下來,至少表麵上是平靜了,隻有她微顫的手,還在證明她剛才過分的失控,是真實存在的。

    顯然,她的家教是嚴格的,不用她娘過多提示,便對著幾位夫人們,軟軟折身一福:“方才凝兒一時受驚,擾了諸位,是凝兒的不是!”

    冷臉夫人揮了揮手,不耐道:“行了,小歡,快扶著小姐進去理理衣裳!”

    待到目送自家女兒進了門,轉眼望向承恩公家的世子夫人,便發現她神色有異,而且其餘幾位夫人的神色,皆是古怪不已。

    她順著眾人的視線望過去,也是一愣,倒是有點理解自家女兒如此失措的緣由了。

    畢竟,一向最是怕那鬼神之事的小女兒,突然遇上一個本該入土為安的人,不對,是與那人長相極為相似的人,莫怪她會驚了魂!

    頂著眾人或明目,或晦暗的視線,站在橋上的謝安娘,生出一股怪異感。

    她覺得,自己可能錯過了甚麽消息,要不然,這些人的表情怎麽會這麽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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