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喜歡這種衣服?哪個女人會不喜歡這種衣服?”背景男嚷嚷起來:“還有,你難道知道她喜歡什麽樣的衣服嗎?”


    “我當然知道。”楊奇沒有再理背景男,而是對著陪同的店員道:“你們這兒有紙筆麽?嗯,拜托拿一套來,水彩,借用一下,謝謝。”店員很配合,直接拿了一套紙筆來。筆是全套的專業畫筆,配水彩,紙是標準尺寸的繪畫紙。


    “哦,楊大哥,還精通繪畫?但婚紗可不是一般人能弄的,你真有把握嗎?”“喂喂喂,楊兄弟,這裏可是最專業的婚紗設計,如果沒有兩把刷子的話還是小心點不要丟人啊!”


    背景男和背景女一捧一逗的在不停聒噪,楊奇卻沒有再理會他們。他左手自畫紙上拂過,手部皮膚感受著紙麵的幹濕、粗細,那些紋理和質感被盡收心底。右手調和著水彩,水彩畫,小學時候大家都學過,但真正的水彩畫並不是小學塗鴉的水準。


    水彩,比之油畫來說,顏色更清澈、透亮。楊奇像是注視著畫紙,又像凝視著遠方。沒錯,就是要用這種透亮的色澤才能表現那種感覺。一種又一種顏色在調色盤中成形,楊奇的目光卻悠遠起來,好像所有的調色都是在下意識之中進行一般。


    唰,自楊奇描出第一筆線條開始,他的眼前就再也不是畫紙了。四周的婚紗店、圍觀者。都化作了白茫茫的背景。而在這背景中浮現出來的,是一些遙遠的記憶。在這一刻,他即是在現實世界中作畫。又是在迴憶的場景中穿行。


    2012年8月7日,他第一次進入呆子曦的寢室。那一次,是呆子曦安裝網絡,卻傻乎乎的怎麽都弄不好路由器。而當傻瓜奇進入那臥室的第一瞬間,撲麵而來的就是——橘黃色。那是陽光穿透大落地窗簾之後的顏色。黃色的光芒,黃色的被單床單,還有那黃色的海綿寶寶抱枕。和一個被扔在角落裏的悠嘻猴玩偶。


    對了,桌麵上還擺著個葡式蛋撻。也是黃色的。


    “辛苦辛苦,來,給你個蛋撻犒勞一下!”呆子曦樂意拿出零食分享。


    “嗯,好吃。”傻瓜奇說著好吃。其實他根本就沒注意味道,而是全心與不聽話的路由器作鬥爭。


    “好吃吧,這是從永旺買來的,我覺得那裏的蛋撻味道最好。”呆子曦頭上的呆毛蹺啊蹺:“小弟啊,姐可是把我最喜歡吃的東西都讓給你了,務必把網弄好啊,要不然姐今天就活不下去了!”


    “就你還妄圖當姐?”嚼嚼嚼,咕咚一口咽下去:“先把頭上的呆毛順下去再說吧!”


    好吧,沒記住味道。但卻記住了你最喜歡吃的東西和中意的顏色。


    所以,首先就是這明亮的黃色。


    於是,黃色在紙麵上鋪展。


    2012年8月12日。他第一次被拉去逛街買衣服。基本是個宅男的他,基本沒和妹子一起逛過街。穿衣白癡的他,更是對衣服的世界完全陌生。但是那一次,卻被生拉硬扯的拽到了一個新世界中。走在那大商場之中,當時的他堪稱一片呆然,隻能被領著無意識的亂跑。那些全部都是字母的牌子。對他這英語渣來說,更完全是天書。


    呆子曦卻宛如魚遊大海。舒暢自然。看到傻瓜奇一臉穿衣白癡的表情,這獅子座的女子瞬間找到了一個展示自己能力的舞台,於是滔滔不絕的開始介紹各大品牌的特點和優缺。


    “買衣服,就是要有品味。看,那一種就太素淡,這一種呢就又太豔俗。哦,這個配飾不錯,剛好提提神!”那是一條紗巾,主色調是各種深淺不一的紅色。


    所以,還要有這鮮豔的紅色。


    於是,紅色也在畫麵上鋪展。


    楊奇手中畫筆不停,心中的記憶也不停。自8月到1月,自夏天到冬天。從居家打掃衛生時的棉拖鞋,到大冬天嗬著白霧奔上街時穿的羽絨服。無數個場景中出現的呆子曦,都被剪切了出來。這些,全都在心頭再現。


    純白?不適合她,她喜歡更紮眼、更豐富的色彩。


    “商務人士必須注意香水問題,為了不讓味道刺鼻,決不能傻嗬嗬的把香水直接往身上噴。要提前噴到衣櫃裏,關上門,像燜米飯一樣讓香味潤物細無聲的浸潤所有衣服,第二天就香噴噴又不刺鼻了。看,就是這個樣子!”唰,呆子曦打開了衣櫃大門,傻瓜奇不明覺厲的各種點頭。


    楊奇的主意識在後麵作畫,他清晰明了的看見了每一件衣裙、每一條紗巾。那些色彩,都很鮮明。


    沒錯,這個獅子女絕不是純白係的。


    不僅要明亮的黃、鮮豔的紅!


    還要自然的綠!


    還要飄逸的藍!


    還要華麗的紫!


    還要神秘的黑!


    還要富於創意和新奇的混搭和剪裁!


    這個獅子女,要的衣服,是那種哪怕走在萬千人群中,依然能夠第一眼被發現、被矚目的效果!


    楊奇雙手飛速揮動,畫紙上不停鋪展出一片又一片亮麗的色彩和一條又一條輕靈飛躍的線條。後麵的圍觀群眾裏,背景男一開始還在評頭論足,說這裏不好那裏一般,線條不對色彩不搭,一看就是野路子雲雲。但全神貫注的楊奇卻完全沒有理會,他所有的心神都灌注在繪畫中。


    閃過心頭的記憶是細碎的,所以楊奇的畫筆也是細碎的。東邊一點、西邊一條,讓人看不出頭緒。但是當整幅畫漸漸成型的時候,圍觀的人開始漸漸屏住唿吸。就連背景男。想再說什麽的時候,也被忍無可忍的笨蛋萌一眼瞪了迴去。


    “他畫的是……什麽啊……”背景女忍不住失神的喃喃自語:“這是……夏日的街道嗎?嫂子,這裏是哪兒啊?”下意識的看向了齊曦。卻見齊曦眼中是懷念的光,嘴角都微微翹起:“這裏是從我們單位迴公寓的路,當時……”她說到這裏戛然而止,因為楊奇開始畫人物了。


    楊奇在南荒見過高手壁刻,但凡真正的高人,若心身投入,便是一筆一劃也能動人。楊奇運筆如飛。全神貫注,筆法好似劍法。每一筆中。都是他的迴憶。每一筆中,都是他的感情。這雖然是一幅臨時起興的畫,但好似在他的心中一驚排演過千百次,每一筆都恰到好處。


    就是這條馬路。在夕陽的金光中,出現了一個女子的背影。那背影筆挺、雅致,筆挺的很自信,雅致的很特別。身上的衣服,色彩搭配鮮豔明快,如同夏日的光一樣。整幅畫因為有了這背影而忽然鮮活起來,如同有了靈魂有了念頭。畫中人漸漸成型,婚紗、裝飾、舒展的身姿,還有頭上迎風翹起的呆毛。


    所有。都在夕陽中泛起淡金的色澤。


    最後一筆,一筆點睛,畫中人迴了頭露出了側臉。眼睛看向了作畫的人。


    這一眼,明媚若斯,幸福若斯。


    所有人都沉默了,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些什麽。所有人都想做出點表情,但好像又覺得那種表情都不對,於是最後就成了壓抑的淡漠。隻是都用各種不同的複雜目光看著這幅畫。尤其是齊曦和笨蛋萌,呆呆的、久久的。看著。


    “在我看來,你若穿婚紗,應該是這個樣子的。”楊奇轉過身來,對齊曦笑了笑。齊曦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麽,最後一個字都沒有說。然後楊奇對朱銘伸出了手:“感謝今天相陪,我有點事隻能先走了,有機會再見吧。”


    楊奇轉身就走,亓萌拍了拍齊曦的肩膀,也舉步跟上去。“你不是說你是笨雞爪子畫不了畫麽?”“一不小心進化了——想當男神這可是必修課啊!”兩人對話著,走遠了。


    齊曦伸出手摸了摸那幅畫,畫的左下角署著畫作的名稱:我見。


    “我見?”背景女疑惑道:“這什麽意思啊嫂子——嫂子?你發什麽呆啊?”


    “哦,沒事,覺得畫的很好。”齊曦搖了搖頭:“抱歉,我去趟洗手間。”說罷,她匆匆就走了。一開始是走,後來是小跑,當她走入洗手間來到小隔間中關上門,才忽然無力的坐下。


    她雙手撐住額頭,黑色的頭發披散下來,擋住了麵孔。她什麽也沒做,甚至連唿吸都像是消失了一樣輕微,就這麽安安靜靜的坐了接近一分鍾,然後才深吸一口氣抬起臉來。雙手拍了拍臉頰,齊曦按下了某種翻騰的情緒。從包中掏出手機,她給亓萌發了個短信:“下次,就咱倆。”


    不久之後,叮咚一聲迴了個短信:“好,就咱倆。”


    而在齊曦走入洗手間的時候,朱銘的表情也沉了下來。他看著畫中人,又看著齊曦的背影,目光中全是陰沉的光:“我見?哼。”


    沒有其他人之後,背景男對朱銘特別恭敬,說話都很小心,完全不像個朋友:“銘哥,您覺得這畫有問題?”


    朱銘卻搖搖頭沒有答話,隻是掃了背景男一眼:“今天的都看清了,都記下了?”


    “您放心,全都記下了,迴去立馬撰文!您看,《碾壓攪局者》的主題怎麽樣?”


    朱銘不置可否:“先寫吧,寫出來看看再說。記住,你是雖然是專業的炒作團隊出身,但現在有大把的人可以替代你。如今的時間很緊張,我不管用什麽方法,一定要迅速出效果。”


    “您放心,絕對沒問題!”


    “那就好,除了這個男人,剩下的就隻有一個問題了。”朱銘盯著楊奇離去的方向喃喃自語,緩緩道:“不論是什麽難題,我都會一個一個的拔掉、碾碎。誰,也不能擋住我的路。”(未完待續)


    ps:嗯……這一章修改了很多次,寫過之後覺得果然還是不能太虐,我也不大會寫虐文,所以決定稍微修改一下後麵的情節。今天隻有這一章了,思考一下後續的更改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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