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尹球行上前來,朗聲道:“諸位君侯有心了,如今國泰民安,何來戰事,前方也並無敵人,諸位不遠千裏而來,可見對我大周天子忠心耿耿,其心可嘉。”


    眾諸侯聽言愕然,魯孝公更是大駭,如此情景,竟不幸被秋勉言中。陳伯大怒,上前問道:“這究竟是這麽一迴事?”


    隻聽虢石父朗聲道:“娘娘近日鬱鬱寡歡,大王為博娘娘一笑,這才點燃驪山烽火,引諸位前來,此番,娘娘已然開顏,諸位君侯當居首功。”


    此言一出,營寨外一片嘩然,眾人均是怒不可遏,其將目光投向周幽王。隻見周幽王坐立當中,始終不發一言,眾人均看不清他表情,但想他此刻定當是與褒姒眉來眼去,嘲戲各人。隻聽許伯怒道:“大王且說句話。”


    過了半晌,仍不見幽王答話,此刻營外人聲更沸,不時便有謾罵噓聲隱隱傳來,魯孝公見勢厲聲喝止,待眾諸侯軍士安靜下來,魯孝公這才將懷中幽王玉牌取出,高舉過頭,朗聲道:“大王可安好否?前翻有人持此玉牌來請臣相援,可是有人想要加害大王麽?”


    周幽王身子微顫,卻仍不答話,良久才搖了搖頭,仰手示意各人散去。隻聽尹球笑道:“魯侯說笑了,今日天色已晚,大王令各路君侯早些散去休息。”


    此言一出,營寨外又是一片嘩然,便有諸國統帥憤憤領軍而退,魯孝公見勢便欲喝止,可惜此等聯盟軍隊本不牢靠,此刻潰勢已定,哪裏還喝止得住,隻片刻間,眾軍便紛紛散去,唯有魯、申兩國國君仍立於當場,所剩本部軍士不過兩萬。魯孝公無奈,也隻得隨申伯一起,退下山去。


    行至途中,魯孝公不盡潸然,搖頭歎道:“我大周休矣,我大周休矣……”


    申伯問道:“魯侯何出此言啊?”


    魯孝公道:“天子受脅,孤立無援,如今又失信於天下,正應了前太史伯陽父之言,我大周不久將亡,恐怕已然無力迴天了。”


    申伯歎道:“哎!天子失德,葬我大周,事已成定局,恐怕往後天下大亂,諸侯間紛爭再起,我等還是早日結成聯盟,相扶照應,已故後局,魯侯意下如何?”


    隻見魯孝公沉思片刻,道:“申伯想不想救天子?”


    申伯聽言一驚,奇問道:“難道魯侯還有何妙計不成?”


    魯孝公沉吟片刻,一皺眉,將嘴貼近申伯耳邊,輕聲低語了幾句,申伯一聽大駭,連聲道:“不可,不可,此事若是失敗,你我便成眾失之的,此事萬萬不可……”


    隻聽魯孝公道:“申後與舊太子均在申國,若是天子遇害,我等力舉舊太子登基為王。”


    申伯聽言遲疑不語,又聽魯孝公道:“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我等還是速速迴去,到我帳中詳敘。”


    二人行至營寨,見已有諸侯軍隊拆營拔寨,整兵點將,準備撤軍迴國而去。二人行至魯軍大營的中軍帥帳,司馬譽正在帳門口守候,見魯孝公迴來,便即上前參禮,司馬譽正欲提秋勉之事,隻聽魯孝公對帳前軍士道:“速去將尉國君鬆綁,請他來我帳中一敘。”兩名軍士應聲領命,隨即退下。司馬譽終於鬆了口氣,暗自佩服秋勉料事如神。


    原來剛才魯孝公領先鋒軍去驪山大營之時,司馬譽便已前去救過秋勉了,哪知秋勉笑道:“三弟有心了,為兄無礙,待魯侯迴來後必將放我前去問話。”司馬譽這才守在孝公帳外,心急如焚,直至此刻方才得以安定。


    不一會,果見秋勉跟在兩名軍士身後行來,司馬譽忙上前問道:“二哥,沒事吧?”秋勉微笑搖頭,輕輕拍了拍他肩頭,言道:“三弟不必擔心,我沒事,你與我一同進賬。”


    兩人進到帳中,隻見魯孝公端坐帥位,一臉凝重,申伯卻在旁滿麵愁雲,來迴踱步,此外再無他人,就連禦前的護衛也被屏退,兩人隨即上前參禮,隻聽魯孝公道:“好了,好了。免禮,你二人過來坐下。”二人謝恩後,便行至右側將軍席上坐下。隻聽魯孝公對申伯道:“哎……申伯何必踱來踱去,如此煩躁,為今之計,難道還有其他辦法?”


    隻聽申伯道:“不可不可,這決計不可,此若事敗,非但你我人頭不保,還會被當成千古罪人,受盡天下人唾罵。”


    魯孝公豎眉緊鎖,斬釘截鐵的道:“難道眼睜睜的看著我大周朝就此覆滅不成?為今之計,隻能如此了,此番若能救出天子固然是好,若天子有何不測,我等便力保舊太子宜臼登基為王。”


    “這……哎……”申伯雙手一灘,顯得十分無奈,卻隻能來迴踱步,想不出辦法來。


    秋勉聽言一驚,問道:“主公打算夜襲王城?”


    魯孝公輕歎一聲,言道:“為今之勢,還能如何,隻能夜襲王城,先救出天子在說。”


    “即便要夜襲王城去救天子,以你我二人現下這點兵力,那也是不夠啊?更何況,更何況此若事敗,天子要是真有何不測,縱使你我能力保舊太子登基,也難堵眾人之口,我等始終有弑君之嫌,各諸侯若領兵來伐,你我就算跳入渭水之中也百口莫辯。”申伯滿麵愁雲,切切的道。


    秋勉聽言微微點頭,言道:“申伯所慮不無道理,主公要想救出天子,依臣下所見,恐怕如此夜襲王城,實非良策,王城之中有五萬禦軍,主公與申伯所率部眾不過八萬,攻守之利相除,恐怕主公是救不出天子的,此一來不但陷天子於絕境,更會讓眾諸侯視為野心變政,群起而伐之,即便舊太子能順利登基,恐怕諸侯也未肯視其為天子。”


    魯孝公閉目沉吟,喃喃的道:“難道真的無力迴天,隻能坐以待斃,眼看我大周亡國,天下紛爭再起,百姓苦不堪言不成?”


    隻聽秋勉道:“臣下倒有一計,當能救我大周。”


    魯孝公與申伯聽言一驚,喜道:“哦?快快說來。”


    秋勉略一沉吟,言道:“如今天子已然失信於天下,即便王城真有何不測,恐怕諸侯也未必再信,若是申伯前去犬戎,將此消息透露予犬戎王,並唆使其帶兵來襲,王城定當大亂,我等方可乘此扮作犬戎軍,混入城中,斬殺王後,救出天子。”


    魯孝公聽言愕然大怒,起身拍案,厲聲喝道:“大膽!好大的膽,如此一來,豈不將我京城百姓盡數送入犬戎虎口之中,此等荒謬之策,休要再提。”


    司馬譽見孝公發怒,心下一驚,正欲相勸,卻聽秋勉言道:“主公且請息怒,臣下之計絕不會傷我京城百姓分毫,請聽我把話說完。”言罷,看了看申伯,又道:“申伯此去犬戎,往返須得五日,五日之後,申伯隻需將犬戎大軍領至涇水以南,而臣下則設法誘使京師禦軍在涇水南部設伏,以煙火為號,伏擊犬戎大軍,此一來,犬戎大軍絕不會有機會進入京城,而鎬京此刻防衛空虛,主公見到涇水煙起,便可假扮犬戎軍,入城去救天子。”


    魯孝公與申伯聽言大喜,連連點頭稱妙,隻聽魯孝公讚道:“尉國君此計甚妙,如此一來,即有望救出天子,也能掩世人之耳目,化解一場紛爭浩劫,不至令我大周陷入四分五裂,瀕臨滅亡之境,真來奇功一件,妙哉,妙哉……”


    又聽秋勉道:“此事恐怕還需秦伯相助一臂之力方可萬無一失。”


    申伯聽言奇道:“哦?這是為何?”


    秋勉微一沉吟,又道:“鄭國君鄭伯此人性情剛直偏激,惟君是從,鄭國分封多年,鄭伯卻一直在朝中主事,此人與家父交情頗深,我自能說動他京師大軍前去涇水設伏。隻是此人忠貞愛君,若發現鎬京城中有半點動靜,我料此人必會領兵迴救,如此一來,恐犬戎軍定會乘虛而入,那便弄巧成拙,適得其反了。所以,還需秦伯駐兵渭水,以防萬一,若鄭伯真撤軍迴京,犬戎軍必然長驅直入,絕不會想到渭水之處還有伏兵,此一來,秦軍必能將其一舉擊潰。”


    魯孝思量片刻,點頭道:“嗯,尉國君思緒縝密,此計甚妙,隻是……現下在此處的還有許伯,陳伯兩位國君,為何一定要找秦伯呢?秦地遠在西邊,秦伯與各諸侯間來往甚疏,我隻怕……”


    隻聽秋勉道:“正因如此,秦君才是最佳人選,此事本就越少人知道越好,而且不管事成與否,都必須向世人隱瞞事情真相,事關重大,各君侯定能嚴守唇舌,但陳、許兩國始終身處腹地,其君王若有動作,必招懷疑,未免節外生枝,此任非秦君莫屬。”


    眾人聽言均覺言之有理,魯孝公道:“如此,我這便遣人去將秦伯請來一敘。”言罷,則喚帳外軍士進來,令其去請秦君,軍士得令,出帳而去。不久,秦伯進到帳中,個人相續見了禮,魯孝公又將事情經過與厲害關係仔細說予秦伯聽,秦伯毅然應允,答應五日後領本部將士在渭水設伏,隻是秦軍不過兩萬輕騎,擔心兵力不夠,申伯又將自己所帶來的一萬鐵騎,兩萬步兵,共三萬餘將士盡數交予秦伯部署,眾人商定之後這才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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