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勉當即接過銀子來看,見銀錢底部寫著‘內庭’字樣,果真是宮中之物,又聯想之前種種,心下大喜,暗道:“此人定是弧厄,那位在尹府中救他之人,定是之前祭府中的婢女,林中伏擊他的神秘女子無疑。”忽又想到蔓蓉所訴,徐子豫中此毒,也隻熬了三日,知那尹府侍衛所言不假,如今已過兩日有餘,弧厄命懸一線,已是迫在眉睫,當下對朱僪言道:“速速帶我去那馬車夫家中。”朱僪見伯勉神情緊張,一臉正色,也不敢怠慢,立即起身,當下兩人便欲前往馬車夫家中。


    兩人還未出得府門,正撞上虢石父帶了一行人前來,見伯勉一臉慌張,正欲出門,隨即冷冷問道:“太史大人這麽晚了,這是要到何處去啊?”


    伯勉心中明白,知其定是懷疑都尉府大火一事,前來查探。隨即拱手言道:“在下聽聞都尉府突逢大火,心中驚駭不已,正欲前往查探。”頓了頓,又問虢石父道“何事親勞丞相大駕?”


    虢石父不答,冷哼了一聲,道:“太史大人消息如此閉塞,都尉府此刻已成一片焦土,你現在去,恐怕有些晚了吧。”


    伯勉故作驚駭神色,忙問道:“我嶽母一家可安好?”


    虢石父冷冷看了他一眼,良久,才道:“眾賓客中並無一人見有李家人從火場出來。”


    伯勉立時一個踉蹌,倒退一步,有如傷心透肺一般,當下大驚失色。虢石父見他如此,好似當真不知情,心中倒也從之前的肯定變為懷疑,隨即雙目一眯,言道:“太史大人不必作態,老夫到此便是為了此事,李家上下是否盡數葬於火海,尚未確定,切叫夫人出來說話,老夫有話要問她。”


    伯勉一聽此言,暗道不妙,自己千算萬算卻沒算到此一節,賊人如此多疑,竟派人盯梢迎親隊伍,若是此刻交不出李鳳鳴,恐怕難以讓這老賊信服。現下老賊勢逼,自己卻不知該如何應答,一邊暗想對策,一邊言道:“呃……夫人此刻……並不在府中。”


    虢石父冷哼一聲,臉上露出一絲陰霾,冷冷的道:“新婚燕爾,良辰美景,正是千金一刻之際,夫人居然不再府中?太史作何解釋?又不知夫人現在何處呢?”


    伯勉心中一緊,此時確是無言以對,這老賊若是不問個清楚明白,自然心中生疑,恐還會遷怒自己,如此一來,便將落得把柄在他手中,隻怕從此自己也陷入險境,這老賊一旦得理,決計不會放過自己,口中喃喃道:“……這個嘛……額……夫人她……”任伯勉平日機智過人,此刻卻是不知該如何應答,全然無計可施。


    正自苦惱之際,忽聽身後一女子柔聲喚道:“相公,外邊發生何事?”眾人均是一驚,忙向府中望去,隻見那女子身穿喜服,形容嬌媚,一臉驚奇的望著眾人,正是李鳳鳴。


    其實從都尉府出來,那花轎中便空無一物,李家上下均換了禮服,扮做迎親隊朝南門而去,那些迎親所用禮服本就按照李家人的身段所製,自然再合適不過,並無露出任何破綻。李勃之事先早已備好船隻,打算東上去投齊國遠親。一行人到得聆風渡口,李鳳鳴見所有人都上船以後,這才放心將纖繩解了。李勃之將妻子老母安排妥當後,出得艙外,見李鳳鳴始終立於岸邊,大驚失色,忙問道:“小妹何故不上船?”此刻船已駛出渡口有些距離,隻聽李鳳鳴道:“兄長先護家小去齊國舅舅家,小妹還有些事要辦,待到處理妥當,自將前來相會。”言畢,迴頭轉身,又往鎬京城中去了。


    李鳳鳴雖為女兒身,但性格堅毅,自幼便喜在書房聽兄長讀書,自然也是知書達理。想到今日伯勉為救自己一家老小十二口性命,不惜於眾目睽睽之下冷落哪位花蠶姑娘,但自己看得清楚明白,從伯勉眼中流露出的不忍與哀痛,著實不比哪位姑娘好受許多,想她二人如今定是痛心疾首,苦楚不堪。豈知情之為物,本就傷人,今日一切皆因為救自己家人而起,若是他二人這誤會不能冰釋,必將抱憾終身,自己心中定然也不會好過。遂下定決心,迴頭去找伯勉,希望有機會能當麵與花蠶解釋清楚。


    李鳳鳴行至太史府門前,正好見到虢石父等人與伯勉為難,當即悄悄繞過縱人,從後門進府,府中門人今日多都去過李家,自然識得這位‘新夫人’,便即帶她換了形狀,李鳳鳴又與府中丫鬟交代了一番,這才由丫鬟陪著,從廳中出來。


    伯勉見到李鳳鳴也是一驚,隨即眼珠一轉,立即上前相扶,問道:“夫人,你怎得出來了?”


    隻聽她身後丫鬟言道:“夫人想去荷花池塘走燈許願,為少爺祈福。”眾人見那丫鬟手中提著花燈,自然不假。


    又聽伯勉道:“這麽晚了,夫人還是早些進屋歇著,明日我陪夫人前去如何?”


    虢石父在旁也是大感意外,一臉驚奇,暗道這女子竟也在府中,難道此事真乃意外,或又是李家人自知命不長久,引火自縊……。隨即言道:“太史不是說夫人不在府中嗎?為何……”


    虢石父話音未落,隻見伯勉迴頭連施眼色於自己,虢石父也不理會,隨即對李鳳鳴言道:“夫人可知都尉府突逢大火之事?”


    李鳳鳴一臉大驚,隨即問道:“什麽?何時之事?兄長與家母現可安好?”


    虢石父見她反映劇烈,好似真的不知一般,聽她如此問,也未作答。又見李鳳鳴大驚失色,隨即抓住伯勉,問道:“相公,這是怎麽迴事?此人所言可是真的嗎?”


    伯勉微微將頭低下,故作一副黯然,良久才點了點頭,道:“我也是方才得知,這便正欲前往查看。”


    又聽李鳳鳴問道:“那家母與兄長可安好?現在何處?”


    伯勉皺眉愁思片刻,才道:“火勢突然,眾賓客中,均無一人見到李家有人出來。”


    此言一出,李鳳鳴立時一臉驚懼,氣急而仰,就此暈厥過去,伯勉忙伸手將她扶住,對身後丫鬟道:“快將夫人扶進府中休息。”兩名丫鬟這才上來,將李鳳鳴扶起,朝內堂而去。


    李鳳鳴這一出唱得著實不假,由不得虢石父不信,正解了伯勉燃眉之急。隻聽伯勉長歎一聲,喃喃自語,道:“真乃家門不幸。”又拱手對虢石父言道:“丞相切勿見怪,方才在下並非有意相瞞,隻是內人一向體弱,突來如此大的打擊,在下實怕她身子承受不起。這才言語相欺,脫出夫人不在府中之言,還請虢丞相恕罪。”


    虢石父聽伯勉如此說倒也覺得入理,心中暗道:“難道李勃之一家真全數葬身火海之中?若真如此,那倒也罷了,省的自己親自動手。”隨即大袖一擺,領著眾人迴府而去。


    待到虢石父去遠了,伯勉這才迴府。李鳳鳴正於廳中陪小蔓蓉玩耍,見伯勉進來,忙上前問道:“公子,賊人可曾起疑?”


    伯勉拱手稱謝,言道:“多虧李姑娘機智,否則今日恐怕被這老賊借機發難。”


    隻聽李鳳鳴道:“公子說那裏的話,若非公子為救我李家十二口性命,也不會趟這攤渾水,更不會……”言至於此,稍稍頓了頓,又道:“更不會另花蠶姑娘有所誤會。”


    伯勉輕歎一聲,隨即問道:“姑娘為何去而複返,伯母與李大哥現在何處?”


    李鳳鳴道:“公子請放心,家母與兄長現已在去齊國舅父家的路上,我此番前來……便是為了能找個機會向花蠶姑娘解釋清楚。”


    伯勉聽她如此說,心中感激,隨即微微一笑,言道:“有勞姑娘費心,今日天色已晚,姑娘先在府中委屈一夜,我還有要事在身,須得出門一趟,恐怕不能相陪。”隨即便讓丫鬟去予李鳳鳴準備房間。


    “怎的公子這麽晚了還要出門?”李鳳鳴奇道。


    伯勉又是一聲歎息,一臉愁雲,言道:“此事說來話長,家兄弧厄如今命懸一線,我須得想法救他,否則明日一過,便再也無力迴天了。”言罷,拱手做別,轉身欲走,豈知小蔓蓉一把將伯勉拉住,道:“我要與哥哥同去。”


    伯勉蹲下身來對蔓蓉道:“蓉兒乖,有李姐姐在家中陪你,哥哥出去辦點事,稍後便迴。”哪知蔓蓉說什麽也不願意,伯勉沒轍,心想帶上個小女娃也好,免得招人懷疑,隨即便牽著蔓蓉,由那侍衛朱僪領著,從後門出發,朝馬車夫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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