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噠——”

    隻見天愉背著手,從客廳的這頭走到那頭,再從那頭走到這頭。

    “天愉,你走來走去的做什麽?媽媽的眼睛都給你晃暈了!”

    “哎呀,媽!”天愉忍不住跺腳,“我快發黴了,我快發黴了!”

    電視看膩了,零食吃厭了,離開學的日子還早著呢,好無聊啊!

    沈媽媽坐在桌子旁邊插著她的寶貝花兒,“你可以出去找朋友玩兒啊!你看,你哥哥天天出去,玩得不亦樂乎的。”

    “誰能跟他比啊?”天愉窩進沙發,把抱枕摟在懷裏,沒好氣地說。

    “可是,你——”沈媽媽正要說什麽,電話鈴響了。

    “喂。”天愉懶洋洋地拿起聽筒。

    “天愉,我是莫莫!”

    “莫莫!”天愉興奮了,“你死哪去了?我一個人在家好無聊啊!”

    “我這不是來解救你了嗎?”莫莫神秘兮兮地說。

    “是嗎?有什麽好玩兒的?”天愉感興趣地問。

    五秒鍾之後,莫莫說出那個好玩的地方時,天愉的下巴差點跌掉。

    “什麽?映月湖?那兒有什麽好玩兒的呀?”

    “你不是說那裏很漂亮嗎?”

    “漂亮是漂亮了,隻不過——”

    莫莫打斷她:“天愉,你跟天弋答應過暑假要帶我們去的!”

    有嗎?天愉拍拍腦袋,好像是有這麽一迴事兒。

    “可是莫莫——”

    “沈天愉!”一聲炸雷傳來,把天愉的耳朵震得嗡嗡響,“你不會言而無信吧?”

    “不——不會。”天愉下意識地說。

    “那就好!”莫莫滿意地笑了,“我去通知雲筱和應桐,記得叫上你老哥!”

    天愉放下電話,長長的歎了一口氣,想起自己剛才被莫莫打斷沒有說完的話——可是去映月湖唯一的路被大水衝斷了,不通車怎麽辦?

    ***       ***      ***      ***

    陽光愉快地明媚著,白雲不停的換著姿勢,在藍天之中恣意遊走。

    葉兒舞,草兒跳,花兒笑,鳥兒叫——這真是美好的一天。

    當大家從taxi上跳下來的時候,都抱著極享受的心情,除了天弋和天愉。

    “這就是你們的家鄉嗎?老天,真是太美了!”莫莫激動得又蹦又跳,“咦?怎麽一座房子都沒有?”

    “這荒郊野外的,哪裏來的房子?”天愉沒好氣地說。

    “啊?那你家在哪兒呢?”

    “二十裏之外。”天弋平靜地報出這個“殘酷”的數字。

    “什麽?!”莫莫忍不住大叫。

    “那我們為什麽要在這裏下車?”雲筱不解。

    天愉斜了莫莫一眼,懶得迴答。

    “哦,我想起來了!”韓應桐突然猛拍腦袋,“前幾天我看新聞,這條路有一段被洪水衝斷了正處於維修中,地點……好像就是這裏吧?”說完小心翼翼地向天弋求證。

    大家的目光都轉向天弋。

    很不幸,天弋點頭表示這件事情的真實性。

    “什麽嘛!”莫莫忍不住抱怨,“你們既然知道,怎麽不早說?”

    天愉給了她一個大大的白眼,“你給過我機會說嗎?”

    “那現在該怎麽辦?”想起目前的處境,雲筱也忍不住皺眉。

    “還能怎麽辦?”天弋看起來一點都不著急,甚至還有幾分悠閑的味道,“要麽迴去,要麽繼續往前走嘍!”

    “迴去?”雲筱苦著一張臉說:“可是我們已經走了一大半的路程,還付了貴死人的車費!”

    “那就繼續往前走吧!也就是三個小時的路程而已,還能趕得上午飯。”天愉在路邊扯了幾根狗尾巴草,玩得津津有味,話也說得滿不在乎。

    “三個小時?!”莫莫驚叫,看著自己的高跟涼鞋,欲哭無淚。

    “要我說,”韓應桐發表意見,“既然已經走到這兒了,我們就不能半途而廢,我們可以走慢一點,天黑之前到達就行。”

    “可是我——”

    韓應桐打斷莫莫的委屈,“沒關係,有我在,你不會有事兒的。”聲音極其溫柔和誠懇。

    莫莫露出感動的一笑。

    天愉在心裏歎了一口氣,沒有忽略天弋臉上那一刹那間的不自然。

    ***       ***      ***      ***

    這是一大塊玉米地,正在成長的玉米苗在風中微微搖曳,一條彎曲的羊腸小道穿越其間。

    天弋等人正頂著大太陽在這條小道上作“徒步旅行”。

    “哎唷!”莫莫痛叫出聲。

    “怎麽了?”其他幾個人趕快圍了上來,韓應桐關切地問。

    “該死的高跟鞋!”莫莫咒罵著那雙她前幾天才買的daphne新款涼鞋,一氣之下,索性脫了鞋光腳走路。

    “你——這樣妥當嗎?”韓應桐驚訝的看著莫莫的舉動。

    “比穿著崴腳強!”莫莫氣唿唿地說。

    “可是——”韓應桐有些遲疑,顯然在他看來,一個女孩子光腳走路,實在有些不太——雅觀。

    “有什麽‘可是’的?”莫莫依然生氣,“哎!我說沈天弋,你幹嗎放著大路不走,專挑小道來折磨我?”

    “我——”天弋語塞,眼神中有莫莫不熟悉的茫然和天愉熟悉的沉痛。

    “因為走這條小路可以減少將近一半的路程,天弋也是為大家著想。”天愉替哥哥解釋。

    “哼!”莫莫自覺無理,可心中的委屈無處排遣,賭氣自己往前走,剛走兩步,就發出一聲慘叫——啊!!

    “我被小石子硌住腳了。”莫莫一屁股坐在地上,抱著腳,聲音中帶著哭腔。

    天弋一句話也沒說,徑直走到莫莫身邊,脫下自己的運動鞋,輕輕拿過莫莫的腳,幫她穿上,細心地把鞋帶紮緊,頭也不抬地說:“你將就著,我們馬上就到了。”說完起身赤腳往前走,整個過程,他都做得旁若無人,絲毫不顧忌後麵那群人的目光。

    天愉悄悄拭去臉上不知何時留下的淚水,跟著哥哥的步子往前走。

    雲筱在心底輕歎一聲,咽下了那份不請自來的苦澀,走在天愉的後麵。

    韓應桐看著他們的背影,神色複雜。良久,才對依然坐在地上的莫莫說:“走吧!”

    莫莫順從地站了起來,嚐試著走了幾步,天弋的鞋穿在她腳上,那根本就不能稱之為‘鞋’,說小船還差不多。

    莫莫看著自己的怪樣子,忍不住笑了,抬頭看看已經走遠的天弋,有些疑惑地問應桐:“天弋是不是在生我的氣?”

    “不會,”韓應桐平靜地迴答她,目光落在了遠處,“他永遠都不會生你的氣。”

    ***       ***      ***      ***

    他們被一條小河堵住了去路。

    “怎麽辦?”雲筱看著天弋。

    “我們踩著河裏的石頭過,我先。”天弋簡練地說。

    “哥,”天愉叫他,“小心石頭上的青苔。”

    “我知道。”天弋點頭,給了她一個放心的微笑。

    天弋動作敏捷地跳上距河岸這邊最近的一塊石頭,然後踩著河中凸起的小石頭一步步向對岸走去,在快到對岸的地方有一塊紅綠相間的大石頭,天弋停在那兒,然後招唿大家過去。

    大家學著他的樣子,很快來到了紅綠石頭這裏。

    這塊石頭距岸邊還有一米左右的樣子,可是中間已沒有其他東西可以過渡。

    天弋用力一躍,跳到了對岸,然後招唿天愉。

    天愉和雲筱擊掌,兩人以英雄就義的表情跳了下來。

    應桐走上前看了一眼,鼓勵莫莫:“不要緊的,你看,天愉和雲筱都過去了。”

    “我才不怕呢!”莫莫誇張地拍拍胸脯,“我黎莫莫,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魔女!”

    說完深吸一口氣,奮起一跳,順利到達岸邊,剛要慶幸,一個重心不穩,給大鞋絆了一跤,眼看就要與大地做親密接觸了,莫莫在心底哀號——她小魔女的一世英名,今天要徹底完蛋了!

    嗯?可是她並沒有親吻大地,而是被一雙有力的大手接了下來。

    “天弋?”莫莫感動得想哭了,謝天謝地!她的英名保住了。

    應桐飛快地跳了下來,從天弋手中接過莫莫,“謝謝你,天弋。”

    “沒什麽,”天弋拍拍應桐的肩膀,轉過身去繼續走,“莫莫是個麻煩精,以後你多費心了。”不等應桐迴答,他就下令再次出發。

    看著他的背影,韓應桐不由地牽動嘴角,笑了,意味深長的。

    ***       ***      ***      ***

    中午時分,他們終於到達了目的地——映月湖。

    映月湖其實是一個小村子,之所以叫映月湖是因為村口有一個月形湖泊,在有月亮的晚上,天上的月和地上的月就會相映成輝,融為一體,那是一種能夠激發人性深處本能的感動,似乎能夠讓人遺忘塵世的一切煩惱、蕪雜、紛亂和所有的不愉快,從此願意安靜地呆在這裏,一生一世。

    走進映月湖,天弋和天愉在前麵引路,來到一處果園外,好多的果樹啊,桃兒、梨兒、杏兒、棗兒,還有石榴、柿子、山楂、核桃和銀杏,還有——

    “天哪!好多的果樹啊!”莫莫驚喜地叫著。

    “像百果園呢!”雲筱也十分開心,忍不住這兒看看,那兒摸摸。

    “我們來的不是時候,早些呢,我們可以欣賞到滿園的姹紫嫣紅,那景象,才美呢!晚些呢,是收獲的季節,有好多可吃的,也是一件興奮的事兒,隻有現在這個時候,不早不晚的,很不巧。”天愉笑著解釋。

    “沒關係,過程也是一種美嘛!”說這話的是韓應桐。

    天愉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沒有說話。

    “那現在,總有幾樣是能吃的吧?”莫莫眼巴巴地問。

    “會有的!”雲筱看著莫莫說,“喏,那邊桃子好像熟了耶!”

    “真的嗎?”莫莫一陣激動,趕緊朝那棵桃樹奔了過去。

    “莫莫!”天愉笑道,“看你急的,慢點兒!”

    天弋迴頭,也笑了,“隨她去吧!”

    來到果園深處,赫然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座精致獨特的木房子,包括房頂也是木製的呢!而且,上麵爬滿了葡萄藤,青的,紫的葡萄在陽光下閃著晶瑩的光芒,看起來誘人極了!

    房前,有一個漂亮的小院,不過這個小院沒有牆,也沒有柵欄,而是由無數棵向日葵圍成的!綠色和金色交錯,為空氣平添了幾分活潑和愉悅,讓人的心情頓時也開朗起來了!

    天愉鑽進了向日葵裏,又鑽了出來,跳到眾人麵前,很是驕傲地開口:“歡迎各位朋友來我家做客!”

    “這……這就是……你家?”莫莫指指小木屋,結結巴巴地問。

    “對呀!”天愉開心地說,那神情,自豪極了!

    “我跟天弋,是在這裏長大的呢!”

    “天哪!”莫莫和雲筱同時尖叫。

    莫莫更是在院子前麵走來走去,一會兒摸摸天弋,一會兒又拽拽天愉。

    終於,兄妹倆忍不住了,“幹嗎啊你?”

    “我在想,”莫莫捏住下巴,若有所思,“這樣的仙境,怎麽會養出你們這兩個俗物來?”

    “黎莫莫!”兄妹倆同時發火。

    莫莫嚇了一跳,一個激靈過來,“那個,我四處看看去,欣賞欣賞。”說完,一溜煙就跑了。

    留下的人麵麵相覷,無奈的各自搖頭,歎氣,繼而微笑。

    ***       ***      ***      ***

    “天愉,給我拿雙襪子來。”天弋的聲音從院子中傳來。

    天愉拿著襪子從屋子裏走出來,另一隻手裏,還拿著一瓶藥膏。

    “給。”天愉把襪子和藥膏同時遞給正在洗腳的天弋。

    天弋展顏一笑,“還是妹妹好啊,嗬嗬。”

    “我說,”天愉看了一眼正在往腳上塗藥的天弋,“你這是何苦呢?”

    “唉,沒辦法。”天弋把藥膏遞給天愉,開始穿鞋襪,“有些人呢,是我上輩子欠的債,不能不對她好,就比如老妹你。”

    天愉失笑,又想起自己跟林晨銳那說不清楚是一支棒棒糖,還是一串糖葫蘆的糊塗賬,正笑著,沒來由的有些煩悶,甩甩頭,不去想那些不開心的了。

    “對了,他們呢?”天弋轉過身來問。

    天愉迴過神來,“哦,後麵玩兒去了。”

    “記得給莫莫找雙合適的鞋子。”天弋囑咐著。

    天愉笑了,“這還用得著你說嗎?已經幫她找了。”

    天弋有些尷尬,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這時,莫莫興高采烈地奔了過來。

    “天愉!”莫莫晃著手裏采的野花兒,“你們家後麵還有一條小溪呢,裏麵有魚咧!還有好多叫不出名的水草,喏,這個,還有這個。”說著拿出一個菱形的果實和一片橢圓的葉子。

    “這是菱角,”天愉指著那菱形的果實說,“可以吃的。”

    “真的?”天愉驚喜地問,“那這個橢圓的葉子呢?”

    “那是浮萍。”

    “哦,”莫莫低下頭,“這個不好,不要!”說著把葉子撇到一邊,然後把野花兒放到天愉手裏,“我還要去後麵玩,那邊池塘裏有荷花呢!”

    話音兒還沒落,又蹦蹦跳跳地走了。

    “嗬嗬,還真是有活力啊!”天弋看著她的背影,笑著說。

    “那當然,要不怎麽會令你念念不忘呢?”天愉打趣哥哥。

    “去你的,死丫頭!”天弋過來要打天愉。

    天愉笑著跑開了,留下天弋一個,無奈地搖頭微笑。

    ***       ***      ***      ***

    晚上,繁星滿天,一顆顆猶如鑽石般點綴在黑色幕布上。

    天愉躺在蘋果樹粗壯的枝椏上,仰著頭一顆一顆地數著星星,順便想一些不著邊際的事兒。

    “逐夢園。”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

    天愉嚇了一跳,低頭一看,韓應桐正站在樹下,靜靜地看著她。

    “我記得,你說過,這個園子名字叫‘逐夢園’,是你父母一輩子夢想的締造。”

    “終於想起來了?”天愉淺笑著,依然數著她的星星。

    “你是愉兒?怪不得,我一直覺得你很熟悉,好像曾經在哪裏見過。”

    “嗬嗬,”天愉笑著,稍稍直起身子,並不看他,“你六歲那年,因為迷路來到了這裏,跟我在一起玩了很久,後來我的風箏落在樹上,你幫我拿,結果摔了下來,然後,你父母找到你,就把你帶走了。”天愉低聲笑著,表情並不因為迴憶改變多少,“怎麽樣,後來你的傷好了嗎?”

    “當然!”韓應桐也笑了,“要不我現在怎麽能好好的站在你麵前呢?”

    “那倒也是。”天愉點頭,兩個人一起笑了。

    沉默了一會兒,韓應桐試著開口:“你——”

    “什麽?”天愉坐了起來,直視著他,沒有下來的意圖,他們兩個就這樣,一上一下,感覺有幾分僵硬。

    “為什麽不告訴我你是愉兒?”

    “有關係嗎?”天愉聳聳肩,“反正你現在是莫莫的男朋友,我們也算是朋友嘍!”

    “我忘了你,你——一點都不介意嗎?”韓應桐試探著問。

    “以前有一點啦!”天愉誠實地說:“不過現在,無所謂了。”

    “哦。”韓應桐低頭,聲音中似乎摻雜著幾分落寞。

    “沒關係啦!”天愉笑著看他,“隻要你好好待莫莫,我也就沒什麽好遺憾的了。”

    “莫莫?”

    “對啊!莫莫可是我們的珍寶,你可不能虧待她喲!”天愉笑嘻嘻地說。

    韓應桐低下頭,良久才說話,聲音啞啞的,“我好像,並不十分了解她。”

    “什麽?”天愉驚訝極了。

    “她好像總是很開心,”韓應桐試著解釋,“而我,總是不知道她為了什麽高興。”

    天愉沉默了,她有種直覺,韓應桐不是莫莫的快樂,這樣的直覺讓她感到恐懼。

    她不允許莫莫受到傷害,可是,這是她能控製得了的嗎?

    “其實,有些快樂是表麵的。”天愉緩緩開口,“女孩子的堅強大多是被逼的,如果有一個有力的肩膀可以依靠,我想,”天愉頓了一下,直視著韓應桐,“每一個女孩兒都願意在她深愛的人麵前卸下偽裝。”

    “可是,莫莫好像沒有什麽煩惱啊!”韓應桐困惑地說。

    天愉在心底重重地歎氣。

    “不過,我會盡力對她好的。”韓應桐似乎看出了天愉的失望。

    “好,”天愉對著韓應桐笑,有些蒼白,“我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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