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光和姐姐還有媽媽,一起坐在媽媽從隔壁村包來的一架三輪摩托車上,因為這樣可以直接從村子一直坐到縣城目的地。車上放著楊光的包袱,裏麵有一些簡單的換洗衣服和從家裏拿的被褥。


    腳下是車子運行時傳來的麻人震動,耳邊是發動機嗡嗡嗡的吵鬧聲。眼睛看著兩邊不斷後退的村公路迷人的景象,楊光心裏的思緒卻在紛飛不停,就這樣楊光開始了去往縣城高中求學的日子。


    一路顛簸,也許很久但是很短暫,或者很短暫卻過了不短的時間,三輪摩托車就走完了楊光獨自行走了五年的求學村公路,楊光突然感覺從熟悉開始轉到了陌生。


    到了去往縣城的縣道,聲音震天響的三輪摩托車,速度卻實在快不到哪去,經常看到從車邊唿哨而過的形形色色的車子。已經從縣城高中畢業的楊光姐姐不斷的抱怨著三輪摩托車的不舒坦。坐的人腰酸背痛,震耳欲聾。


    “坐麵包車到縣城隻貴了一兩塊錢,速度比三摩快多了,還舒服!為什麽要坐這種車子?!”。“你村子裏麵有麵包車給你搭嗎?讓你拿著一大袋子的背包走路去搭麵包車?!”楊光的媽媽一句話就把姐姐給噎住了。


    楊光耳邊聽著她們的吵鬧聲,眼睛卻一直看著車外不斷後退的景象,一路上都沉默不語。他知道姐姐是嫌坐三輪摩托車丟人,而且確實真的有點受罪。


    但在楊光看來,以前他在鎮子讀書的時候,確是自己走路或者騎自行車去的鎮子,一路艱辛苦累不必多說。現在去讀高中,能有自動化的車子專車接送,感覺身份上已經有了明顯的變化了。


    雖然姐姐很不爽坐這種車子去縣城,可是她還是選擇陪同他一起去學校報到,楊光他也明白這點,知道她們對自己好,隻能在心裏默默的感謝她們。人生地不熟的縣城,楊光從小到現在十八歲這麽大,去的次數也是一個巴掌能數的過來。她們這是給楊光一點安全感。


    楊光家裏一般主事的都是女人,比如他的媽媽和姐姐們。男人相對比較弱勢,或者說不善於表達。他爸爸雖然沒有陪他去學校,但楊光知道他作為家裏最小的孩子,爸爸對他或者應該是更寵愛點的吧。


    記得他媽媽常和他說,他的哥哥姐姐們小時候,爸爸很少去抱,更別說去背他們了。也不管他們怎麽哭鬧,他爸爸該怎麽樣就怎麽樣,按楊光的媽媽的意思來說就是不管不顧。而楊光小時候,他的爸爸卻經常抱他、哄他,甚至多次背他睡覺、玩耍。


    好不容易,終於坐著一路嘩啦嘩啦嗡嗡亂叫的三輪摩托車到了縣城高中門口。呈現在楊光麵前的是一座嶄新的高級校園,之所以叫嶄新的校園,是因為這座學校是新建的,這一年剛剛開始接納新生辦學。


    此校占地約有幾百上千畝地。楊光來報名之時,才剛剛建好兩座教學樓,一座辦公樓,一座飯堂,兩棟宿舍分別是男女宿舍。而兩棟實驗樓的外牆還籠罩在紗網之內,校園內一片施工景象,處處瓦礫沙土成堆,甚至連學校的圍牆都還沒圍好。


    但是就眼前看到的數棟高樓和整個校園占地之廣,已經比楊光所在的小鎮子初中學校,大了不知道個初中,漂亮多少倍了。


    那紅瓷磚砌在外牆的兩個高大水泥墩,中間就是寬約二十米的校門,現在正熙熙攘攘的走滿了進進出出的人。其中紅瓷磚比較高的那個水泥墩高約三米,頂部是尖尖的塔狀,挨著這高高的水泥墩建有一間平房,寬敞的鋁合金窗戶對著大門,裏麵站著好幾個穿著嶄新筆挺的製服的校警。


    也是這個最高大尖塔形狀的水泥墩,中間豎著寫了四個金漆大字——縣城高中!字體端端正正,氣勢非凡!讓楊光心中湧出一股發自內心的自豪,雖然現在還未報名,自己也沒有錄取通知書,但楊光內心已經將自己看做是這所漂亮威嚴的學府中的新的一員了。


    站在學校大門邊,楊光的媽媽拿出手機,打了一個電話。然後和楊光他們說,一會會有人來接我們進去報名。


    楊光的媽媽,叫韋秀琴。地道的農村婦女,但在楊光的村子裏,可以說是個名片一般無異的人。村子裏為數不多的高中畢業生,畢業後在村子自辦的小學裏擔任過三年的代課老師。之後一直擔任村子的村幹部,並在那時加入了黨。一人擔任好多任,比如村支書、婦女主任、黨支委等等。後來她還去學了簡單的醫護,成為村子裏唯一的一個赤腳醫生。


    由於擔任多職,所以楊光的媽媽她經常要到鎮子上去開會。由於村子相對偏遠,這樣一來鎮子的幹部們也多數隻認識她。“你是哪個村子的村民?”。“石鍾那個村子。”。“哦,原來是韋秀琴那個村子啊!”。


    也因為這樣,當楊光的媽媽用起手機這個時興玩意時,村子的人和外邊的親戚家人聯係時,還是隻能通過村子裏的村委會那一部固話。一般這部電話也在楊光的家裏,所以平時楊光經常跑腿去某某家,“啊叔,你有電話來了。”說真的,楊光有時候挺煩家裏那部電話響起來的。


    說到楊光媽媽的手機,那是一部翻蓋的綠屏tcl手機,在當時買的話應該差不多200到500元左右吧。在那時錢比較值錢,一百斤稻穀大概是70元左右。


    而且楊光的家也說不上好,家裏讀書兄弟姐妹多,欠債早已累累,能拿出這樣一筆錢去買一部手機,還要每個月交幾十塊的話費。再且楊光的山村信號還不好,放在家裏是沒有信號的,打個電話都要去特定的地方,隻能說確實楊光的媽媽與外麵的世界挺接軌的。


    這部手機,楊光的媽媽總是珍而重之,一般家庭成員是不許碰的,但最後,在楊光姐姐去市裏的大學報到之時,她卻把手機留下來給了姐姐。也許是外物再貴重也比不上家人重要,也許隻是單純的希望能聯係到自己遠在千裏之外的女兒吧。


    早上出門時,楊光專門穿上了自己在讀初中時感覺最有型最接近時下流行的衣服,頭發是當時有點不良學生的劉海遮住眉毛的發型,早上還專門梳了個中分。


    這個發型,現在看起來很土,但在當時楊光所在的當地,中分遮住眉毛,再挑染上一絲黃毛,那時是很吸引女孩的一個發型,像《流星花園》那啥一樣。


    對著房間的掛鏡,楊光滿意的嘴角微微上翹,這讓自己去新校園又多了一份自信。


    可是,現在楊光看著進進出出的同學,女的一頭直發披在雙肩,皮膚是那麽的白淨、細膩。男的昂首挺胸,手插褲袋,一頭帥氣的發型,感覺都是從發型店裏專門弄的發型一樣!。隻要一看就可以讓人感覺他們就是城裏長大的花朵,是如此的嬌豔、美麗和灑脫。


    楊光看著自己露出短袖外的雙臂,一個暑假的太陽曝曬下,現在看起來真是漆黑如炭,在想起那可笑的中分,楊光之前高傲昂著的頭,很快就低下頭來看自己腳下穿的那對布鞋去了。


    在楊光他們等了大概有十幾分鍾的時間吧,一架別名叫“刀仔”的紅色摩托車,上麵騎了個戴著眼鏡的斯文男士。“嘶!”的一聲,“刀仔”的前輪一沉,避震一收縮,停在了楊光他們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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