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為自己性命擔憂的還有坐在她身邊的蘇離陌和殷無戰。


    就算今天皇上開恩,不治他們的罪。迴去也鐵定會被扒下一層皮。


    思及此,又默默地偷看坐在對麵的爹們一眼。


    臉色好像沒有先前那麽臭了,是皇上和太子在的緣故嗎?還是……這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


    皇上和太子也沒理睬他們這幾個突然多出來的人,徑自坐下倒了杯茶。


    汪夢凝和殷無戰蘇離陌互看了一眼,有事情,絕對有事情。


    現在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她隻是想好好逛個青樓而已,怎麽會有那麽難呢?


    突然,皇上拿起殷將軍放在桌上的佩劍就轉身踢開房門。


    眾人大叫不妙,忙疾步跟了上去,邊跑邊勸:


    “皇上,使不得啊……”


    “皇上,請三思啊……”


    “父皇,不要衝動啊……”


    既然幾個比他們有頭有臉的人物都跑過去了,汪夢凝他們也見風使舵一樣跟著象征性地跑了幾步追上。


    皇上走到裏麵,拔出劍往地上一扔,語氣中盡顯無奈:“既然你如此記恨我,劍在地上,我就站在這裏,你盡管殺了我出氣吧。”


    此話一出,大家也顧不得旁人了,慌忙跪了一地:“皇上,此話可不能隨便說啊,還請皇上收迴成命。”


    汪夢凝他們也跟在後麵跪下,所以現在是個什麽情況,皇上自己提著劍找死嗎?怎麽那麽想不開呢?


    而且,皇上剛剛說的話,沒用“朕”,而是用“我”?


    是誰竟有這麽大的麵子,能讓高高在上的皇帝放下身段,卑躬屈膝地求著她賜自己一死?


    汪夢凝慢慢地抬起頭來,看了一眼眼前背對著他們的那個身影。


    是個女人,而且還是個很漂亮的女人。雖然背對著他們,但看得出是個婦人,一個保養得特別好的婦人。


    這人……莫不會就是江湖傳言中的那個皇上寵妃,寧月清吧?


    雖然在江南,但汪夢凝也有所耳聞。相傳,這寧月清來自樓蘭古國,在一次街頭賣藝中入了皇上的眼。當時的皇上年輕氣盛,對她特別癡迷,還在文武百官麵前許下承諾,說一輩子都不再納妃。


    可是,身為天子,也有天子的難處。那些眼巴巴想要把女兒送進皇宮,享受榮華富貴的大臣們哪會容許讓皇上的諾言兌現?


    從那以後,不管皇上如何反對,他們都充耳不聞,送了一波又一波的美女充盈後宮。


    皇上沒辦法,也就隻能由他們了,想著隻要他不寵幸那些女人,就不算違背他的誓言。


    然而,這麽一做,所有大臣把心中的怨恨都宣泄在寧月清身上。


    他們開始在民間散布言論,說寧月清是樓蘭古國的叛徒,她是因為私自修煉巫術而被逐出樓蘭的。


    還有人說,她對皇上下了一種特別致命的蠱毒,叫做噬心風情。相傳,中了這種蠱毒的人,隻對下蠱者唯命是從,心也被那個下蠱毒的人所迷惑,眼裏再容不下他人。


    一時間,百姓之間流言四起。都是要把這個禍害他們皇上的妖女殺之而後快。


    皇上頂不住壓力,隻好把她打入冷宮。打算等謠言平息下來一些,再把她接迴正宮。


    哪知,這一舉動在寧月清看來,竟成了皇上不信任她,真打算像百姓所說的那樣,用火焚了她。


    這寧月清也是個烈性女子,她當然不甘心自己就這麽死在那些子虛烏有的流言蜚語之中,當天晚上,她就用迷香迷暈了侍衛,逃出了皇宮。


    哪成想,這一做法,反而坐實了她的罪名。


    在列位大臣和百姓們的逼迫下,皇上不得不下令緝拿她,並且說:“隻要緝拿,就地正法,可先斬後奏!”


    想到這汪夢凝不禁咂舌,這皇帝還真是……昏庸得緊。


    因為大臣和民間百姓的逼迫就這麽對自己心愛的女人?


    他確定他真的愛她嗎?


    估計還沒有她對翠翠的感情來得深。


    唉,最是無情帝王家啊……


    寧月清轉過身來,平靜地看了一眼地上橫著的劍,然後看向皇上。


    “我這幾年,東躲西藏,隱姓埋名,很多時候都會冒出一個念頭,要不離開算了,離開這一片屬於你的國土,離開這個無論逃到那個角落,都能從別人口中聽到關於你的消息的土地。”


    她語氣平平,似乎在敘述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情。


    “可是……”


    她嘲諷地笑笑,“每次一有這個念頭的時候,心就會很痛很痛,就像用針,一點一點地在上麵挑肉那樣痛。”


    皇上無力地走過去,伸手想要拉她,卻被她一把甩開。


    “別碰我!”


    寧月清看上去莫名的火大,她目光如炬,仇視著皇上。


    “知道我為什麽會出現在這個地方嗎?因為我不愛你了,不愛你了!”


    寧月清含淚的說著這句話,嘴角掛著諷刺的笑容,朝後退了幾步。


    “因為不愛你了,所以聽到百姓談論你的消息,我可以像聽家常話一樣一略而過。因為不愛你了,我可以像陌生人一樣看著你。我累了,愛了那麽多年,恨了那麽多年,我真的受夠了!”


    汪夢凝看著麵前情緒激動的寧月清,忍不住開口問:“既然不愛了,那為什麽還要出現呢?”


    聞言,寧月清終於恢複了一點神誌,看向汪夢凝。


    蘇宰相早已在汪夢凝開口的時候,就想要製止住她,卻為時已晚。


    寧月清臉上掛著淚珠,問汪夢凝:“你說什麽?”


    汪夢凝掙開蘇離陌拉著她的手,從地上站起來,走上前看著寧月清,薄唇輕啟,重複了一遍:“既然不愛了,你又為什麽要出現在這裏呢?”


    皇上聽她這麽說,絕望的眼神裏閃出了一抹希望的光。


    蘇宰相見汪夢凝如此不要命的行為,也不顧以下犯上,開口訓斥:“夢凝,休得胡言。”


    皇上卻轉過頭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充滿了警告的氣味,蘇宰相也隻能悻悻的閉了嘴。


    汪夢凝接著說:“既然不愛了,不應該離開嗎?找個新的地方,開始新的生活。為什麽又要千裏迢迢地到京城來,你要知道,朝廷對你的通緝令可從未解除過,你又為何要冒生命危險,鋌而走險,到京城來。還故意設計讓皇上找到你。我可不信,你費盡心思,做了那麽多冒險的事情,隻是想告訴皇上,你不愛他了而已。”


    雖然汪夢凝沒有經曆過愛情,但是通俗的道理,她還是懂的。


    寧月清這麽做的原因,不是不愛。相反,而是太愛了吧?


    當愛多於恨的時候,一個人往往會忘記仇恨,即使那個人曾經做了多麽傷害自己的事,自己也會想一些他對自己好的事情,來進行自我麻痹。


    寧月清被她這麽一說,似乎被她戳中了要害惱羞成怒地朝她吼了一句:“你胡說!”


    下一刻,她卻無力地蹲在了地上,把頭埋進雙手間,看上去特別無助又讓人心疼。


    “你胡說,你胡說……”


    皇上再也控製不住自己,三步並作兩步地跑過去蹲下抱住她,輕聲安撫:“對,她胡說,沒事了,已經什麽事都過去了。是我忘不了你,是我還在愛你,她說的都是我,是我……”


    寧月清抬頭看著皇上,淚流滿麵,“她說的是我,我真的有想過要遠離這個是非之地,真的……”


    可是我做不到,也沒辦法逼自己離開。


    皇上心疼地看著她,一點一點地將她的淚擦去,動作間滿滿的都是溫柔。


    見他倆這樣,蘇宰相他們深唿一口氣,。如此,他們便放心了。


    如果再呆在這,他們就太沒有眼力了。於是,蘇宰相朝大夥使了個眼色,讓大家都退下。


    就在他們一行人退到門外,正要關門的時候,才發現汪夢凝還站在皇上和寧月清旁邊呢!


    蘇宰相一個頭瞬間兩個大,汪夢凝剛剛那一席話,竟然讓他忘了他的外甥女是個沒有腦子的人。


    人家是難得糊塗,可是這孩子,難得清明吧?


    而且,她那一副享受的表情是怎麽迴事?


    站在他旁邊的蘇離陌看著汪夢凝一臉花癡樣的看著皇上他們倆,小聲對蘇宰相說:“父親,夢凝她……不會是發情了吧?”


    蘇宰相聞言,老臉一陣抽搐。


    這是什麽比喻?


    他兒子果然如夢凝所說,是個天下難得的奇男子啊……


    看來,得給他請個教書先生,好好地給他補補功課了。


    “瞎說什麽,還不快去把你表妹帶出來!”


    蘇離陌側身進房間,站在旁邊許久沒說話的太子發話了:“還是我去吧!”


    現在,輪到在場的四個人一起震驚了。


    太子這是怎麽迴事?


    於情,汪夢凝是蘇宰相的外甥女,是蘇離陌的表妹。


    於理,長兄如父,雖然蘇離陌是她表哥,但是在外麵卻有義務管著她,對她的所作所為負責。


    於情於理,太子他都不應該去的啊。


    然而,眾人就目瞪口呆地看著太子進去,從容不迫地將還在一臉沉浸的汪夢凝給帶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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