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克多正在指揮精靈們再次加固地堡,這項工作日夜不停他們起初用石塊泥土,後來地堡被圍材料用盡就采用木質門窗、桌椅最後連桌椅和床架都被拆下。精靈們站在木梯上,七手八腳地把東拚西湊的材料堵在越來越大,越來越多的坑洞上,這些優美漂亮的精靈臉上和衣服上都是灰蒙蒙的土塊。

    一個女精靈用力把幾根桌腿釘在那堆亂七八糟的材料裏,一發弩炮打來,木梯搖晃得厲害她還是強撐著訂完哪怕幾下錘在了美麗的手指上,又是一發弩炮正落在她頭頂,伴隨著驚叫梯子、精靈和填充物散落滿地。

    弩炮越來越密集,初夏的光柱落在地堡裏短暫的驚慌後,精靈們迅速把傷員們移到相對安全的角落,而大門又傳來震耳欲聾的撞擊聲,以往的高拱石門此時滿是裂痕甚至能看到對麵矮人的戰斧聽到他們的叫囂,他們衝過吊橋後就用巨木和鐵器做成的攻城器晝夜不停撞擊著大門,又是一次撞擊堵門的一隊精靈直接被撞飛,加裏安毫不猶豫地衝上去死死抵住門然後精靈士兵們一擁而上,加裏安這才鬆口氣用袖子擦擦滿頭的血迴頭對維克多喊:

    “把所有能動的精靈都派過來堵門,房頂和牆壁的洞不要堵了。“

    不等維克多迴答,幾個還能動的重傷員彼此攙扶著去拿盾牌,女精靈和孩子們緊隨其後精靈支撐到第六日日落持續多日的矮人炮擊突然停止,精靈偵察兵從地堡高處往下一看,失聲驚叫“我的伊露維塔”。

    伴隨著他的驚唿,大大小小的石塊劈裏啪啦的從房頂、牆壁上的破洞落在地堡裏,精靈們早已習慣這樣的攻擊紛紛躲避,但這次的東西似乎有些不同,有幾個精靈走近一看肝膽俱裂:分明是之前戰死同伴的頭顱和他們殘缺不全的軀幹。又有東西接二連三的落下來其中混雜著石塊,其中一塊石頭是人臉,眉眼溫柔目光堅定,嘴角的明媚笑意就像她的孩子萊戈拉斯。

    矮人損毀了立在密林入口的王後石像並把它碾碎了丟入地堡,加裏安氣的全身的肉都在跳,矮人粗鄙貪婪現在居然加上邪惡殘忍簡直和獸人沒兩樣了。

    矮人這邊,顯然也有人不太讚成這做法,統帥安卡奇掩住鼻子:“嘖嘖,照我看繼續炮擊,把這烏龜殼子掀翻了直接衝進去就行,大哥說了攻下地堡北部密林就歸我現在可好弄的到處臭烘烘到時候清理又要花錢,西蒙魯德你說對吧。”

    他滿心以為前賬房、現任軍師西蒙魯德會站在自己這邊卻聽蒙麵棋手道:“如果僅僅毀滅敵人的軀殼未免太無趣了,

    這一點我倒是讚成銀嗓。”

    而坐在餐桌旁的銀嗓推開餐盤抱著他的新豎琴,對西蒙魯德輕笑:“至高的毀滅是精神先於肉體消亡人類和矮人會變成行屍走肉而伊露維塔的首生子,自然的寵兒精靈則會變成更美麗更強大物種——強獸人,凡人我邀請你同我一起見證這神跡。”

    望著兩人離去的背影安卡奇摸摸鼻子突然有種威壓消失的解脫感,這古怪的琴師他一點也不喜歡如果不是西蒙魯德硬要留下銀嗓,他早就把這東西驅逐,不過銀嗓至少有一樣好處,安卡奇a瞄著餐盤:

    吃得少。

    愛麗把地麵擦了又擦換抹布的間隙她抬頭看精靈中間的提米絲,連日的法力消耗讓她麵色蒼白如紙,此刻她的指尖還在源源不斷的湧出水流,細細的水柱落在王後石像的麵部汙穢慢慢洗盡似乎這樣能夠稍減精靈們的悲戚。

    晚風裹挾著樂聲從破洞中灌進來,是他們最愛的銀豎琴聲,低沉徘徊迴旋往複像千年巨樹在靜默空曠的原野裏一圈圈長著年輪,它身邊暮色四合哭聲淒切,粗糲糾結的樹根暴露在幹涸的泥土中,透過幹枯的枝葉頭頂是燦爛的仿佛扭曲火焰的星空,琴聲驟升,無數的星星帶著黑色火焰紛紛墜落,巨木在詭異的火光中掙紮著,但它隻是一棵樹,走不掉跑不開隻能在原地被一點點燒成焦炭。

    精靈們被這絕望的景象下呆了,他們和森林樹木共生,仿佛樂曲中火焰真的落在他們身上開始翻滾哀嚎。

    那道琴聲就在這一刻響起,在地獄一般的曠野上一隻白羽的鳥兒乘風滑翔,風卷著雲在碧藍的天空下書卷無心,巨木、星空、火光全部消失隻剩下這隻鳥兒簡單重複迴旋往複無休不止直到時間盡頭。

    一曲終了,平靜了的精靈驚異地望著阿芙,她抱著銀嗓遺棄缺了琴弦的豎琴,挑眉:“我早說了那人的曲子的確隻有半獸人才愛聽嘛。”

    “還有,提米絲別洗那塊石頭了,從上麵看不到王後的榮耀、仁慈和對密林的愛,那是不應該刻在石頭上的。”

    提米絲驚喜極了:“阿芙,你會彈豎琴?”

    “嗯哼,僅次於圍棋。”

    這迴答讓梵雅精靈頭皮發麻,她親親熱熱地玩著阿芙的胳膊跟著她一路和加裏安走到會議室,阿芙保持著得體的笑容對密林總管說:“銀月城陷落、防線突破證明了按照既定方案一味防守現在行不通了,我們大約需要想別的辦法,總管大人。”

    加裏安猛迴頭,他臉上肌肉

    繃緊:“包括侮辱王後殿下?這也是你所謂的辦法?”

    “哎呀可真奇怪,加裏安大人為什麽你提到王後殿下就格外容易生氣呢,這次和上次都是,對了600年前大王曾命令銷毀一切王後的記錄,禁止所有人提及,可總管大人你倒是主動和我提王後還不止一次。”阿芙嬉笑道。

    “卑劣的凡人又暗示什麽?”

    “我們該鏟除真正侮辱王後殿下的人啊,”不知怎的提米絲覺得阿芙原本想說的並不是這句,人類豎起一根手指,略作思索後便堅定地望著密林總管:“我想過許多方案,而現在投降是最好的辦法,隻要混到矮人麵前我就能讓他們失去抵抗力。”

    “是脫衣服還是說情話?阿芙小姐並不是人人都吃婊...子這套。”黑發精靈語氣刻薄嘲諷她。

    “似乎您很熟悉她們的業務啊,”阿芙想也沒想就接話,“而且還念念不忘。”

    加裏安氣結,提米絲心底偷笑沒猜到阿芙突然這麽伶牙俐齒,這個人類似乎一夜之間學會很多東西,不應該說某樣東西由內而外的改變她,讓環繞在她身邊的那層揮之不去死氣蕩然無存了。

    而鬥嘴沒有任何好處,果然加裏安堅決拒絕阿芙的提議,投降還是向世仇矮人投降,整個精靈史翻完都沒有。

    “精靈寧肯戰死,絕不會向矮人屈膝,這是精靈的驕傲,如果你怕死大可以自己投降。”加裏安

    說完便要趕人。

    “既然如此,加裏安我要取得密林軍隊的指揮權,你不可以妨礙我。”

    話一出口,周圍陷入死寂所有人摒住唿吸,隻聽加裏安嗤笑:“凡人的白日夢。你憑什麽指手畫腳?”

    阿芙果然眼睛朝下這是她慣常的畏縮表情,提米絲抓著她突然變涼的手腕幾乎以為她要逃走,阿芙吸口氣道:“精靈結合便意味著成婚可以共享統治權,地牢的事,總管大人全程都在吧需要的話,還可以問問留下來的近衛比如叫密涅瓦的。”

    “你不適用,國王早以言明你是情婦而非妻子,更不可能是王後。”輕蔑幾乎從他笑容中溢出。

    “那麽,精靈王孩子的母親呢,根據精靈法典結合與孕育子女兩項有其一便是事實婚姻。”

    加裏安擊掌:“阿芙小姐最近惡補了不少書,可是誰能證明那是國王的子嗣——人人都知道你去西蒙魯德的牢房是為了偷情。”

    眼看越說越不像話,精靈們趕緊勸架提米絲

    要拉阿芙走,可這家夥鐵了心推開提米絲眼睛裏都是火光:“是不是我證明那孩子是半精靈你就給我指揮權。”

    “自然。”加裏安道,“我也會服從你。”

    當一人高的木桶被放在王庭正中間的王座下,提米絲還是不能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她看著精靈們把木桶注滿水,旁邊站著加裏安和父親巴魯曼,整個地堡的精靈全來了,就算不能動也躺在擔架上靜默地等待著——奇跡或是鬧劇。

    提米絲一跺腳扭頭去後廳找阿芙,侍女們正在為她盤起長發而阿芙本人正把一盞玻璃杯放在微微隆起的腹部,非常快樂的對著肚子喃喃自語。

    緹米絲手指展開一朵鮮花出現在掌心,她輕柔地插在人類墨色的發間:“沒有人類能在沒頂的水裏站半小時啊,阿芙你會死啊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你要是後悔了我現在能去宣布取消溺水測試。”

    “才不要呢,我當眾說的整個地堡都聽得到反悔了以後怎麽混,你放心提米絲。”

    人類女孩再一次向她保證並解釋,“我一直在想為什麽我能活過16歲,為什麽地牢那晚我受了重傷還能活下來,作為凡人作為亨格裏安我早該死了。直到我想起狼族詛咒其中一條是我會自殺而死,換言之隻要我想活無論受多大的罪都能活下去,大王大概早發現了。”

    才會在她奄奄一息的時候,不管不顧地掉頭而去,為了摯愛為了摯愛的首飾再一次遠征。在阿芙麵前有兩個選項:精靈王知道她不會因此喪命所以拋棄她離開、精靈王明知她會死還是拋棄她離開,人類選了相對溫情的解釋。

    當她們站在王庭中央,看著一大桶偷著寒氣的水,提米絲憂慮道:“可你畢竟是人類,要是中途窒息孩子……”

    “精靈隻會死於刀劍、悲傷和烈火,多看書就是有好處啊。隻要我活著哪怕窒息一段時間,孩子也能行的,它是一頭活潑的、總是笑著的小鹿,真想讓你現在就見見它。”人類一邊這麽說著,一邊提起裙擺慢慢走入木桶裏緩緩下沉,所有精靈大氣都不敢出,地堡裏靜默得可怕。

    即將沒頂時,她抓著木桶邊緣使勁把頭浮出水麵,眼睛發紅黑發濕噠噠地往下滴水:“緹米絲,好緹米絲,要是加裏安很久還沒拉我上來,提米絲你一定要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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