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我去賢思殿作了那麽一小作,太子妃的病就更纏綿了,太子親自下了命令讓我不需日日請安隻管待在清流殿就好,肯定是怕我真克了他的好娘子,不過他仍舊讓東宮的管事太監將我想要的紫幔送到了清流殿,隻不過那些紫幔根本沒有進行過加工,就是原原本本的幔紗堆在清流殿正殿。

    “這可怎麽好?”秋嬤嬤看著堆成小山的幔紗愁眉苦臉,“上會肯定是讓太子爺惱了。”

    我笑笑,“這又有什麽,咱們自己加工縫製就好了。”

    “咱們哪會啊。”秋嬤嬤看著我。

    “等我畫了樣子,你去請個宮裏司物局的太監來,跟他學裁剪,照我畫的模子做。”我微笑的看著那堆看起來是公良煜怒氣的幔紗。

    反正這清流殿如此冷清無人登門,一宮裏的人都閑閑散散,不如找點事情做。

    這紫色幔紗一做,就做了月餘。

    這些日子來,沒有人來看過我,也沒人來問過我,隻有秋嬤嬤唉聲歎氣的聲音一天比一天重,想必她恨死我了,之前跟她信誓旦旦說了那麽老些壯誌淩雲不居冷宮的話估計這會子她想起來都覺得是屁話。

    一個一心求寵的良娣怎麽可能自己悶不吭聲的躲在自己殿裏做針線,每天變著法的告訴我公良煜的各處行程,後來看我不動,她就隻剩歎氣了。

    轉眼就入冬了,迎來了冬日裏的第一場雪夜,白日裏日頭極低,果然晚上就紛紛擾擾的下起了雪片子,我伏在窗台,借著月光看著這些雪白精靈自天上來。

    後突的想起東宮後園種了滿各式的梅樹,有幾顆素心梅我前幾天瞧著竟然有了花骨朵,想著這會子應該開了,便就讓綠墨給我披了件銀紅披風,把頭發散下裹在披風裏,踩著小雪獨自去賞梅。

    果不其然,在這初雪之夜,素心梅開了幾朵,花瓣兒微卷,花身發黃心泛白,像極了少女凝脂般的臉蛋兒,鼻子湊近了,一陣芳香馥鬱,香氣沁進肺腑,滿身滿心的愉悅之感,我傻傻的樂了,入了這東宮這麽久,我還是第一次真心想笑。

    一小片素心梅讓我突然覺得我的世界也不是如此糟糕,步子也就輕快了些,自己在樹下左繞右躲,聞了這朵聞那朵,心裏十分坦然放鬆,剛想走入進梅林更深些,有個人突然冒出來將我攔下,嚇了我一大跳。

    “良娣勿怕,是奴才。”季引向我跪了一跪。

    我定睛看清楚了他,心裏也明白了,問:“太子在?”

    季引沒說什麽話,隻是用眼神給我遞了個方向,梅林不遠的亭中,公良煜一身銀紅獨自立於亭邊,他是背向我,看不到臉,隻看得清風拂過了他緞子般柔亮的黑發。

    我竟然與他著了同色,我裹緊了披風,也不知是不是該上前行個禮才好。

    “良娣快迴去吧,夜裏風緊免得著涼了,另外,以後良娣還是少來梅林吧。”季引低著頭說。

    寒意自指尖一路蔓延到心間,我不得不再次裹了裹披風,季引隻是個下人,他如何能無端的和我說這些在妃子聽來十分嚴重的話,自然是公良煜吩咐他傳達給我的,我少出現,讓他眼不見為淨才好。

    我什麽也沒說,隻又看了一眼那個背影,洋洋灑灑的雪花襯得那刀削般的背影更加的淩冽。

    你今生為何如此,如此陌生,待我如此,若你前世知道,知道了可會後悔?

    迴去後,就病倒了,感覺滿身都浸在水裏那般冷。

    隻是聽宮女說梅林的素心梅開的更好了,太子妃高興特地開了宴,請了宮中妃嬪和誥命夫人進東宮來賞梅,也許是因為我病著,賢思殿並未下帖子來也沒有任何通知。

    我散著頭未梳妝的發臥在清流殿裏,初雪的雪下了整整三日,今日已停了,我透過窗欞看著外麵的銀裝素裹,聽著遠處宴會傳來的悠揚樂聲。

    靜靜的看了半晌的雪,雪就又飄揚起來,耳邊忽的聽見對話聲。

    竟然是男子和女子的對話聲,女子吵鬧男子冷靜,漸漸的近了,好似進了我的清流殿,再近就是連腳步聲都聽得清楚了。

    “你自己來就好了,為何還要扯著我來。”男子埋怨道,我終於聽清了,這是公良煜的聲音。

    “我好不容易來你東宮一迴,你還不好好的盡地主之誼!”竟然是梅若凝。“誒呀,這都是水環繞,一繞接一繞,哪裏是路。”梅若凝抱怨道。

    “我也不知道。”公良煜聲音頗無奈。

    “這裏是你良娣的住所,你不知道?你沒來過?”梅若凝奇怪。

    外麵的人沉默了。

    接著就有宮女小跑上去接待的聲音,綠墨也轉進殿內說,“良娣,太子殿下和若凝公主來咱們清流殿了。”

    我點點頭,沒動身子,小宮女也沒進來通報,一會子公良煜和梅若凝自己進了內殿,梅若凝一眼就看見了我,便就走近了,“誒呀,多日不見,你怎麽把自己搞成一副病西

    施的樣子了。”然後伸手替我拂起額前落下的發。

    公良煜還站在剛進殿的地方,他仰著頭看著清流殿,看著滿殿內的紫色幔紗布的層層疊疊,這一殿被這紫幔裝點得朦朧景妖嬈色,進而又看見盡頭臥在那裏的人,一身素淨藕色紗衣著於身,披散了長發,一張沒有任何裝扮的臉,一雙沒有太多情緒的眼睛,若凝身上粉豔的顏色襯得她更加的蒼白。

    “外麵下雪天不夠晴,綠墨點幾盞燈吧。”我故意說。

    公良煜就又定定的盯著那玉勾連雲燈盞,心中有些翻湧。

    我邁著宮中步走到公良煜前麵,好好的規規矩矩的行了一個跪禮,然後抬起頭看著他,他竟然是一臉的茫然的樣子,怔怔的。

    “殿下竟然來了,不如坐下喝口熱茶。”我起身吩咐綠墨去備茶。

    梅若凝拉過公良煜坐下,她也轉著小腦袋打量著清流殿。“不曾想過,你這般考究。”

    “什麽考究?”我給他二人斟茶,明知故問。

    “這幔紗這燈盞,都有趣兒。”

    我聽了,低了頭抿著嘴笑。

    “今兒賞花你怎的不來?”梅若凝喝了口茶問。

    “賞花?”我盯著公良煜,見他隻晃著手裏的茶杯不說話,“我近日病了,梅林風大,我還是少去的好,是吧,殿下。”我微笑著。

    他抬起眼睛淡淡的看我,扯了一邊的嘴角似笑非笑,也不迴答我。

    “宴會帖子可收到了?”梅若凝還是那個不依不饒的性子。

    “什麽帖子?未曾見過什麽帖子啊。”我說。

    “煜哥哥,聽見了嗎?你輸了!”梅若凝昂著下巴。

    “什麽輸了?殿下與公主打賭了嗎?”我微笑著問,又給公良煜的茶杯斟滿了。

    “那又如何?”公良煜挑了挑眉說。

    “不如何,隻不過你堂堂太子,輸了得說話算話,應我事情。”梅若凝擺出刁蠻公主的樣子。

    “應就是了,你說要我做什麽?”公良煜在這清流殿裏難得的溫柔一下,雖然不是對我。

    “以後需得多來這清流殿。”梅若凝歪著腦袋說。

    公良煜聽了,轉了臉來看我,我有點蒙,不知他們有過何樣的賭約,然而梅若凝突然如此幫我也讓我詫異,所以此刻我隻能懵懂著一張臉迴應著公良煜,他鼻子裏哼了一聲說“好啊。”

    他一臉的鄙夷,真希望是我看錯了。

    “你和父皇都是用心良苦啊,”公良煜一口茶仰頭飲下,起身話也不提的離開了清流殿。

    “這是為何?”望著公良煜離開的背影我問。

    “什麽為何?快把你殿裏的點心拿出來給我吃,我剛剛可是一口太子妃的東西都沒吃呢!”梅若凝開始撒嬌,我趕緊叫綠墨上點心。

    “你為何對我如此好?”我覺得自打我們相識以來,梅若凝就不太喜歡我。

    “因為我喜歡你啊,因為父皇也喜歡你啊。”梅若凝坐在我對麵嘿嘿的笑著,公良煜走後她的姿勢就放肆了很多。

    “若凝,你真的喜歡我嗎?”這下換我不依不饒。

    “是啊,我表現的很不喜歡你嗎?可是自打咱們一起上學堂那會我就喜歡你這默默的性子,是我沒有的,後來跟你一起遠征,覺得你心思幹淨如水,一點雜質都沒有,跟你那二姐可不一樣,所以她欺負你,我見不得。”梅若凝托著腮看著我說。

    她的一席話說的我近日來涼透的心泛起了溫暖,“太子妃沒有欺負我。”

    “怎麽沒有,她明明沒有下帖子給你,卻跟煜哥哥說你刁難不去賞花,我就想不明白了,自己親妹妹何必這般陷害。”說起剛剛在賞花時候的事,梅若凝有些憤怒,司思她了解,人有時候是冷淡了些,但是那種刁蠻無理的事情是做不出的。

    “謝謝你肯相信我,肯站在我這邊。”這句話說完我的眼淚幾乎要奪眶而出,我拚命的忍住。“可惜殿下並不會相信我。”

    “所以我帶他來你這裏,對個質。”梅若凝笑笑,“順便帶他來認認門,我聽說,你自打進了東宮後,他就沒來看過你是嗎?”

    我扯了微笑,難以迴答。

    “他是個言出必行的人,今天他答應了,以後會來的,你好生等著。”梅若凝見我不迴答,她心裏倒生了幾分憐憫,梅若凝不懂,司思這般乖巧,煜哥哥如何不喜歡。

    梅若凝確實不懂,公良煜那樣的人,心裏就隻能裝一人,裝了司麓,司思的各種就變成了錯誤,這樣的性情在皇家實在是難得,如花的良娣,在他眼裏不過是旁人而已,皇上可以周旋於女人之間,而他公良煜卻懶得。

    我又與梅若凝絮叨了幾句,宴會那邊的內監來說陳貴妃找若凝公主,梅若凝才起身要迴去。

    我送她出殿門,她慢慢的走了幾步立於水橋之上突然迴頭,鄭重的

    衝我一笑,“司思,你知道我為什麽對你好嗎?因為蘭翎對你好,凡是他喜歡的,我都喜歡。我自私的希望你趕緊和煜哥哥能好起來,這樣蘭翎就能忘了你了。”說完轉身就走了。

    她,她在說什麽?

    這是第二個人了,說,說蘭翎喜歡我。

    可是蘭翎未曾向我吐露分毫,或許這些都是他們的錯覺,蘭翎僅僅是對我好而已。

    好久沒有人向我提起過他了,這麽一提起,他的樣子又浮現在眼前,仿佛他就立在我的清流殿水中央,淺淺的一身白衣,幹幹淨淨飄飄渺渺。

    作者有話要說:蟲太多了,要抓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何人月下臨風處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三不知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三不知並收藏何人月下臨風處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