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因我突得怪病,而蘭翎卻又意外的在馬場失利,本來對鬼神之說不盡信的爹爹也有些焦急,歸家後就緊著囑咐大娘,讓她帶著我和蘭翎二姐到落隱寺去一趟,聽些佛經沾些佛氣,更要虔誠的拜上一日再迴來。

    落隱寺雖說是上上京三大寺之一,但唯獨一座是不在上上京內,需乘車兩個時辰才到的了,為顯誠心,大娘帶著我們幾個天未亮的時候就出了門。由於起得早,大家都穿的厚實且簡單,但我仍舊細心的發現我那心有他意的二姐,在素淨的頭發上別了個蝶形翠鈿,清秀中帶了些許明媚。

    蘭翎不隨我們同乘一車,所以一大早我們連他的麵都沒見到。

    從天蒙蒙亮一直走到了天大亮,我們才到了落隱寺的門口,早已有知客師等在門口,見了我大娘利落的上前來候著,“前兒得了夫人要帶小姐們要過來的信,今兒方丈讓貧僧在此等候。”

    大娘見他們如此厚待,趕緊下車說“大師太客氣些了,今兒不過是帶著子女出來禮佛,靜靜心。”說完就趕緊命我們幾個向大師行禮。

    “夫人,寮房已準備好,先稍做歇息,禮佛的事情我們這就備好。”大師說,一般寺廟中的知客師都是各寺中的大和尚,地位頗高,今日竟然親自出來迎我們,我年紀小世麵見得少,從馬會到今日,才隱隱的發現自家的地位果然不同我平日裏想來那麽平凡的。

    知客師去為我們拜佛做準備,一個小師傅帶我們進寮房休息,一盞茶的時間便又有別的小師傅引我們進佛殿,一眾人從右門而入,殿內一切程序已經準備就緒,剛剛接待我們的大師吩咐其他幾個小師傅將佛香遞於我們眾人。

    大娘領著我們,她跪在最前方,而我們小輩在後方一字排開。

    大娘邊念誦皈依文,一邊頂禮三遍,我們在後方也隨著做了,我偷看了一眼蘭翎,他滿臉的虔誠之意,他的動作比我都要標準幾分。

    我年紀小,其實想求佛祖的並沒有什麽,隻是以跪下來,心裏就滿心的三個字,就是公良煜。我隻想求他身體健康,能健康起來便就好了。

    一切結束後便就快了午食的時間,眾人隨著寺裏的僧人同吃了齋菜,大娘還要在寺內聽佛法,便又請小師傅將我們一眾小的帶去寮房歇息。

    我來落隱寺另有意圖,自然是坐不住的,一進寮房就開始尋摸著找個機會去找公良煜讓我放錦袋的石鬆,而滿臉羞澀的二姐則絞盡腦汁的想跟蘭翎搭話,無暇顧及我,我就慢慢的、慢慢

    的挪出了寮房。

    寺廟之所,果然世間清靜一地,清風拂麵人也覺得透亮了幾分。

    我嘴裏念著百年老井百年老井將落隱寺轉悠了一圈,除了他們後廚有一口井外就沒再見著了,這落隱寺不小,我能去的地兒我都摸了一遍,也沒尋著,一時急了拉了一個小小年紀的掃地僧過來問,“小師傅,你們這落隱不是有個百年老井麽?”

    “有倒是有,但不知施主何事?”掃地僧答著。

    “我是慕名,想去瞧瞧。”我隨便扯了個理由。

    “那裏是我寺不對外開放的地界,外人不可隨意入內的。”他好心告訴我。

    “隻要不是禁地就成。”我實話實說,若是禁地我真是要打怵,若是我這第一次出來就倒黴被抓不守規矩以後再想出來就難了。“那敢問在哪個方向啊?”

    掃地僧見我問,就呆呆的用手指了指東南的方向,我感謝的點點頭然後走人,走了幾步迴頭跟他又說了句“你別怕,我不去哈。”

    有人指明路,就真的走對了路,一片鬱鬱蔥蔥的景象便引入眼簾,石頭雕刻也多了起來,又走了幾步我果然看見了一個斑駁老井幾十步開外有一排公良煜口中的石鬆少說有十幾個,但是一景象都被圍在矮欄之中,矮欄都是由石頭築成,雖不高隻及我胸處但我想過去是在是為難,我跳不了那麽高啊~!

    雙手撐了半天也撐不上去,正納悶之時,感覺有人攔腰將我抱起,然後就一躍入半空,看見那矮欄在我腳下劃過,然後隨即落地,這一切有點快,快的我來不及感受,隻趕緊看看是誰帶我跳起來的,一轉頭,看到的竟然是蘭翎的臉。

    “你,你,你。”我著實沒想過是他,所以就沒想好我要問什麽。

    “我見你想進來,但是又遇見了困難,就幫了你一把。”他微笑著迴答我,那笑容好官方,讓人疏遠不了也親近不了。

    我看他腿腳利落,又能抱我高空躍起,他根本就沒傷!“你腳傷是騙人的?”我問他。

    他見我問,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嗯。”一個簡單的字。

    “為什麽要裝受傷呢?”我繼續問。

    “怕光芒太盛,物極必反。”他也答得誠實,也正是我心中的答案,那讚揚他的詞一出來,他就得各種收斂,我雖對他了解不多,但是見他喜黑白色就知是個內斂之人。

    我還想再問,蘭翎卻說“小姐要進來自然有事,在下不打擾了。”

    然後他返身向左,走了十步餘,矮欄中間赫然一道門,他輕推而開,邁了一隻腳出去迴頭對我狡黠一笑,眉眼皆彎的那種笑,然後就真的走了。

    我先是呆了一呆,緊接著發現矮欄竟然是有門的,我剛剛光顧著看石井和石鬆連門都沒發現,蘭翎做的明顯是為了嘲笑我啊!

    算了,我性灑脫,辦正事才是道理。

    依公良煜所說,應是在石井旁的第三棵石鬆,我走過去仔細的端詳,這些石鬆個頭都不小,各個都三人高,且形象逼真,輕易的找到第三棵石鬆但是看了半天也沒找到他說的石縫,難道這個縫隙是在高處,這是我擔憂的,但是怕什麽來什麽,果然在石鬆背後二人高處有一個不仔細看便發現不了的縫隙,大概有手掌那個厚度,由於高,不易發現。

    問題是,我不會武功,而且我一身紫羅裙裾,如何上的去,這個公良煜提前告訴我也好啊,我備個梯子什麽的。

    我在附近找了一圈,除了找到一根草繩以外,完全沒有幫忙的物品,我隻有發揮聰明的小腦袋,用草繩摟住石鬆,憑借繩子的拉拽力量一點一點的往上挪,對了,我為了放錦袋我還將自己的外裙給脫了,所以我每挪上去一點就罵一句公良煜。

    好不容易把第一個錦帶塞進去,我便又一點一點的挪了下來,趕緊穿上外裙離開此地,我的一顆懸著的心也總算落了下來,總算是替公良煜送出了第一個錦袋。

    走了一會,發現蘭翎在寮房外的石凳上一人獨坐,見我來了便又露出一笑,朗朗少年,一笑成景。

    我也管不得他笑得多燦爛,衝到他麵前坐下,“你剛剛碰見我的地方是我的秘密,你不許告訴別人,也不準闖入我的秘密。”然後就瞪圓了眼睛。

    蘭翎淡定的看看我,說“好。”

    “你起誓!”我甚是不放心。

    “我發誓,永不打擾你的秘密。”他仍舊是一副淡淡的表情,彷佛我的秘密對他真的一點吸引力都沒有。

    我剛想說什麽,隻發現蘭翎注意力並沒有在我身上,我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遠處竟站著一個穿著僧袍的紮發小少年定定的看著我們二人。

    蘭翎向他招了招手,那小子就蹦蹦跳跳的一路奔來我們麵前。

    一到近處,才發現這小少年竟長得粉雕玉琢,年紀不過十一二歲,小臉粉□□白的,一雙小眼睛彎彎成月牙,粉唇嘟嘟的,看得我滿心歡喜,直想捏他的小臉。

    “

    你幾歲啦?”我樂嗬嗬的和他搭話。

    沒成想他就沒準備搭理我,一副小大人的模樣看著蘭翎,蘭翎被他看有點不自在,揚了揚眉毛說“有事麽?”

    這小子,這麽小就懂得分美醜了,我想著,想著想著就覺著不對,我也不醜啊,我隻不過是沒有蘭翎好看而已啊!

    這小子眼睛亮晶晶的,對著蘭翎說“婆娑世界,煩惱之事縱有萬千,你取一件就行了,別全部都取了,傷心傷身,漫漫人生,白駒過隙,不如泰然而過。”

    沒成想他說出了這一套頗有深意的話,我有些茫然,顯然蘭翎是聽懂了,對著他點了點頭,小少年就笑了。

    “你們……”我想提點疑問。

    但是還沒等我問完,小少年便一把握住了我的手。“姐姐,石鬆以後就靠你照顧了。”

    “你怎麽知道?難道你看到剛剛?”天哪,他看見我脫了外裙!然後我又想到,他看到我塞錦袋了?我急忙起身拉起他與蘭翎拉開了一段距離。

    “以前的錦袋是你放的?”我急忙問。

    他搖搖頭,“那你為什麽說以後靠我照顧,你肯定知道之前是誰在放東西吧!”我不依不撓。

    他點點頭,“我知道,但是以後不會有人放了,今天看見你去了,就不會斷了。”

    “是誰?”我問。

    他憨笑著搖搖頭不肯說,“姐姐,這是緣分。”

    “你個小子,說個話怎麽老是神神叨叨的。”我拍了拍他的頭,沒想到他一樂,乖乖的摸樣。

    “你幾歲了?”我不再追問石鬆的事,單純的想和這個好看的小少年套近乎。

    “虛十二了。”他歪歪腦袋答。

    “叫什麽名字。”我繼續問。

    “離歌。”他嬌嬌的答。

    “姐姐,你看天上的雲,聽林中的風,你說是風快還是雲高?”他撅起小嘴問我,我沒有蘭翎那麽聰明,完全不懂他的意思,這兩樣東西有可比性麽?

    我還沒來得及開口答他,便有僧人叫他“離歌,你的佛經抄完了麽,就亂跑,小心方丈罰你!”

    離歌聽了就旋風似的跑掉了,頭都不迴,小辮子在腦後一跳一跳的,煞是可愛。

    我拉住那個叫他的僧人問,“這孩子是你們寺中的小沙彌?但為什麽會蓄發?”

    “施主誤會了,他是我們方丈在外帶迴的孩子,寄養

    在寺中的。”那僧人說。

    “為何他講話頗有些奇怪?”這孩子除了長得好看,我覺得就是這說話不按常理。

    這時候蘭翎也踱步到我們旁邊,“我看他不像是中原人士。”

    “嗯,他來自鮮卑以北。”僧人說。

    “鮮卑以北?”我重複是因為我自小就覺得鮮卑已是最北的了,難道它以外還有別的地方?我疑惑的看著蘭翎。

    “鮮卑以北還有高句麗。”蘭翎向我解答。

    “對對,這位施主說的對。離歌是我們寺裏長大的,常說些莫名其妙的話,但常說中要發生的事,據他自己說他還看得見鬼神,所以常來寺裏拜佛的人都稱他為靈童。”僧人說。“但他時常說的也都是小孩子家的混話,若是剛剛說了什麽,且不必當真。”說著僧人就與我們作別了。

    “那孩子有不一般的能力,方丈留他下來,必定是想護著他。”蘭翎說。

    “為何要護著,有能力不好麽?”我仰著臉問他。

    “天賦異稟,這異於常人的能力,必將招惹是非。”蘭翎眼神裏有一股我說不上來的感覺,是迷蒙還是朦朧呢,我覺得他略長我些歲數,但是他看見的世界卻完全不同於我的,他似乎經曆了很多,也很了解這個世界,他的曆練裏似乎寫滿了濃墨、淺白、豔紫等等,他已經是一幅畫了,而我,卻仍舊是白紙一張。

    我覺得我慢了,但是哪裏慢了又說不出來。

    但若幹年後,我情願自己一直活在白紙裏,人經曆了才會想退迴到原始,不然永久在心中存滿好奇。

    大娘禮佛完畢後,二姐也和蘭翎混的挺熟,而我僅在石鬆和離歌那裏和蘭翎有些交集而已。知客師一直將我們送到落隱寺的大門外,話別後我們便乘馬車而歸,此時已經是夕陽漸落了。走的時候,我看見離歌在大門內露出個腦袋衝我笑,揚著粉白的小手與我揮別,這個孩子,讓我覺得十分親近,便也大力揮手與他作別,他衝我喊著“姐姐,再會。”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何人月下臨風處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三不知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三不知並收藏何人月下臨風處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