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當時已經開口向你要錢治病了,現在也用不上,剛好你弟弟談了一個對象,東頭村的麗麗,她家要十萬的彩禮,又要求在城裏買樓,才肯過門,我們這才不得不出此下策,想想本來你已經在為我的醫藥費籌錢了,幹脆也就沒有再和你說什麽了。”


    陳子文心如刀絞,他咬牙冷笑著說:“這就是你們的理由?騙我榨我還理所當然了?”


    “不是這樣的,子文,你在外麵,讀過書,見過大世麵,你找錢總比我們容易些吧?你看,你這沒多少天,不也籌了十幾萬了嗎?”陳子文的父親貪婪地說。


    “把我的錢還給我!”說到錢,陳子文想起孟思雨單純善良的目光,為了給自己素未蒙麵的父母治病,孟思雨甚至把自己的手鐲給賣了,而自己的父母卻如同吸血鬼一樣,一味地榨取自己。


    陳子文的父母退縮了一下,而他的弟弟陳子武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悄悄地從屋裏溜走了。


    “子文啊,你這錢如果不留下,你弟弟恐怕一輩子就要打光棍了!”陳子文的父親以一種道德麵孔對陳子文進行道德綁架:“我們辛辛苦苦供你上大學,子文,你不能這麽沒良心吧?”


    “是啊,子文,說到底你就不該和淩家那女孩離婚,如果你現在還在她家,這點錢怎麽還會和我們計較呢?”


    陳子文紅著臉,搖著頭,感到對自己父母一陣的絕望和死心。陳子文感到自從他考上了大學,他就變成了父母所有的期待,這期待不是別的,而是期待他變成一棵搖錢樹。


    “你們把錢還我!”陳子文不為所動。


    但是,他父親把卡捂得緊緊的,說:“子文,村裏頭都已經知道我們小四要娶媳婦了,你現在把錢拿走了,人家女方家不同意,這說起來,我們多沒麵子啊!”


    “麵子?你們就知道麵子!”陳子文惡狠狠地說,他的心裏對這個家全然絕望了。他不打算再要迴錢了,他說:“好!把錢留給你們,從今以後,我沒有你們這個父母,你們也沒有我這個兒子,這些個兄弟姐妹,一個也不要來找我!”


    他走出屋子,打破了一個放在院子裏醃製鹹菜的大缸,缸“哐當”一聲破裂了,鹹菜的酸水流的一地都是,鹹菜那種有點發臭的酸味溢滿了整個院子。


    陳子文想,打破這個缸代表和家裏徹底地決裂。


    就是這樣,陳子文的父母也沒有追出來挽留他,他們在屋裏緊緊地捏著那張存有十幾萬元的卡。


    陳子文坐上了迴縣城的中巴,一路上農村的馬路塵土飛揚的,他的兜裏隻剩下臨走前孟思雨放在他口袋裏的幾百元錢,陳子文心想,故鄉,再也迴不去了,故鄉,對於他來說,永遠地消失了…….


    陳子文的父母把幾十年的父子情誼,用十幾萬元賣掉了。


    一路的塵土飛揚顛連著,陳子文迴到了京城。幾天的路程仿佛過了好久似的,陳子文在這幾天之間,蒼老了許多。


    他坐在顛簸的公交車上,迴想自己的一生,自己都做了些什麽?好像曾經那麽努力,現在都歸零了,而且都沒有意義。


    到了京城,陳子文首先迴到了家裏,他實在沒有心思去工作。本來,還和老板說好,一迴來就去上班的。


    陳子文用鑰匙打開門的時候,看見孟思雨正在做飯,孟思雨飯菜的香味,是外麵任何飯店都做不出來的。陳子文感受到一點塵世煙火的溫暖。


    “迴來啦?你爸爸還好吧?”孟思雨問。


    陳子文呆呆地看著孟思雨,沒有說話。


    孟思雨見陳子文這樣的神情,不由得有點緊張起來了:“怎麽了?不會是你爸爸…..”孟思雨首先想到的是陳子文的爸爸不行了。


    陳子文屁股跌坐在椅子上,抱著孟思雨的腰,把頭靠在他的胸前,“嗚嗚”大哭起來了。幾天下來,所有的傷痛,絕望,寒心,都在這一刻宣泄了出來。


    一個男人努力構築起來的所有的堅強,都在這一刻奔潰了。


    孟思雨驚慌地說:“不要這樣,不要這樣,人總有這一天的。”她這下確定,陳子文的父親是真的已經死了。


    陳子文在孟思雨的懷裏哭了好久,孟思雨就這樣站著,讓他摟著,任他的淚水打濕自己的衣襟,仿佛,這就是陳子文可以依靠的港灣。


    “從今以後,我再也沒有父母,沒有家鄉了。”陳子文抬起哭紅的眼睛,對孟思雨說。


    孟思雨表示理解地點點頭,說:“節哀。”


    “思雨,我對不起你。”陳子文說。


    孟思雨被陳子文這樣的道歉,弄得莫名其妙的,她說:“你說什麽對不起我呢?”


    陳子文擦幹了眼淚,把迴到家裏的經曆,和孟思雨從頭到尾,詳詳細細地全說了。


    說到最後,陳子文咬牙切齒,眼裏閃著冷冷的光,說:“思雨,你那隻手鐲的錢,我就當喂了狗,打了水漂,他們見到十幾萬元,就把我們父子情誼給賣了,從今以後,我陳子文頂天立地,孑然一身,隻為你思雨而活。思雨,你放心,你對我的恩情我不會忘記的,我會讓你過上好日子的!”


    孟思雨後退了一步,她有些害怕這種類似拋頭顱灑熱血的誓言,反是陳子文從前不經意間說的誓言和情話比較鞥呢打動她的心。


    但是,陳子文能養成今天這種讓人恐懼的決絕和性格,和他的原生家庭也有關係吧。


    孟思雨為了避免陳子文再指天指地地說下去,於是趕緊說:“別說了,這一頁掀過去了,快吃飯吧。”


    陳子文第二天就又迴到工地上上班了,他此等的智力和才學,在工地上做這麽簡單的會計,真是四兩撥千斤,他感到十分輕鬆,比在工地幹體力活輕鬆多了。


    漸漸的,由於身份的轉變,也越來越受到一些工友的敬重。本來有幾個看陳子文不太順眼,處處想要針對他的民工,現在對他也是畢恭畢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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