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誠去營救明台的時候,以秋一夜未眠。第二天清晨得到任務成功的消息之後又馬上投入了收尾工作。

    然後,就在以秋忙的熱火朝天的時候,一通來自特高課的電話打到了監察部。

    現在,以秋坐在藤田芳政的對麵,顫抖著聲音,氣若遊絲的問道:“對不起...您能做說一遍嗎...我沒聽清。”

    就算再說一遍,問一百遍,消息的內容也沒有更改:“汪曼春實為重慶政府的暗樁,此次密碼本一事,完全是她一手主導。”

    藤田芳政一臉嚴肅的說著這個消息,任憑以秋怎麽探究,也看不到他臉上一絲一毫的玩笑成分。

    日本皇軍第三戰區潰敗,早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她就應該反應過來的,但是...她竟然毫無察覺,眼睜睜的看著汪曼春掉進了這個陷阱。

    這一瞬間,以秋腦袋裏閃過了很多人的臉,明誠、明樓、明台、嚴律,她周圍的人,無論是她的下屬,或是她的愛人,再或者是她名義上的戰友。

    一團亂麻...吸口氣,強行鎮定下來,以秋努力坐直身子,讓自己麵色如常:“單單是因為一份假情報,就斷定汪曼春處長是重慶政府的人,是不是太武斷了呢。這件事上,汪曼春處長的確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就是槍斃也不為過,但是,扣上間諜的帽子,是不是辜負了她為皇軍的多年付出和一番心意呢。”

    以秋努力讓自己平靜的說出這段話,隻要把“間諜”這個帽子去掉,要保姐姐的命就不是不可能。

    可是,藤田芳政接下來的話,把以秋打入了冰窖,全身疼痛。

    汪曼春與梁仲春,二春爭權,為了打敗梁仲春,西風壓倒東風,用偽造情報的辦法作為升官的捷徑。

    並且,自從接任情報處處長以來,從未受到襲擊,為人做事,更是白日黑夜,獨來獨往,刻意分化76號,使76號內部僵硬。

    並且,此次王天風反水事件存在大量疑點,極有可能是兩人為達成目的而上演的苦肉計。

    對於重慶方麵的特工毒蠍,更是遲遲沒有下達處決令,有包庇同黨的嫌疑。

    以秋坐在藤田芳政的麵前,隻看著他的嘴不斷開閉,耳朵裏的聲音卻是漸漸虛化。沒用了,這個人完全確定汪曼春就是南田洋子發現的隱藏在新政府裏的敵人。

    她再說任何話,都隻是妹妹為姐姐做的狡辯。

    抓緊褲子的布料,以秋淡淡開口

    :“那麽,看來以秋,也難逃嫌疑了。”

    以秋靜靜地坐著,麵無喜悲,平靜的與藤田芳政銳利的目光對視。這一瞬間,她真的什麽都沒有想,就隻是覺得,別讓她走出這裏,死在這個辦公室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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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特高課走出來的時候,以秋整個人都是虛浮的。

    她不想出來,恨不得立刻死去,她不想看見明誠,不想看見明樓,更加不想見到嚴律。

    可是,她出來的時候,外麵等她的已經不是她的秘書林風,而是明誠秘書室裏的,一位姓陳的男性青年了。

    看著那人扶著車門邀她上車的舉動,以秋隻覺得好笑,派他的人來,是怕她出事嗎,不親自來,是怕她在特高課門前胡鬧嗎。

    飄忽的坐上車,飄忽的進了上海新政府辦公廳,飄忽的來到明誠辦公室門前。

    那位姓陳的秘書,一直到明誠出現,才散開了一直緊跟以秋的狀態。以秋偏著頭,看著那人向明誠鞠躬,然後離開。

    以秋被明誠拉進辦公室裏,顫抖的抬起頭,看著明誠的臉。

    熟悉的輪廓,熟悉的麵容,隻是那平日裏平和的黑眉現在微微的扭曲,糾結在一起,黑亮的眼眸裏閃爍不停,小心翼翼的看著她,滿是擔心之色。

    她不懂,如果擔心她,為何做這樣的事情。

    她想發瘋,卻隻是顫抖的流淚,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喉嚨沉重的好像要墜斷。

    在看見明誠那充滿愧疚的深邃的眼睛的時候,她僅有的幻想和堅持似水汽一般蒸發升華。狂飆在心中的驚痛,忽而四散,忽而凝聚。愛與恨古怪的騷動,止住了她想說的話。

    最終的最終,她隻是笑了,笑的臉頰生疼,笑的心脾具裂,一字一句,看著他:“原來,你早就在這裏等我了。”

    不讓她摻和明台的事情,徹底的在密碼本事件裏沉默。然後,徹底的把她排出了調查範圍。

    明誠把她拽入了他的懷裏,沉重而沙啞的說:“對不起....”

    他的懷抱依舊令她心動不已,依舊充滿了幸福的味道,但是她的手臂像是束上了兩塊巨石,怎麽也抬不起來。

    最終隻是僵硬的站在那裏,任由他抱著,一遍遍的道歉。

    淚水在她的臉上肆意流淌,她分不清這是被欺騙的苦痛還是對失去汪曼春的驚慌,悲痛到極點,是一

    句話都說不出的,因為沒有任何一句言語能宣泄她心裏的衝動。

    “不是說不會有事的嗎?”

    她問他,可是換來的隻是他更加用力的擁抱。

    “不是說要我策[反姐姐的嗎?”

    他還是抱著她,什麽都不說。

    “我真的有準備,不是什麽都沒做的...我隻是,想等到明台安全了之後在說,我怕會耽誤你們的計劃。”

    以秋偏過頭,湊近明誠的耳朵:“這都是騙我的...對不對?”

    以秋仰起頭,看著天花板上巨大的水晶燈,記憶逐漸迴到了汪芙蕖死的那一天,她也是後知後覺,麵對叔父的屍體,仰坐著椅子上,空洞的望著那巨大的吊燈,然後拿著一把槍,闖入明家。

    可是,她以為不一樣了。她已經選擇站到明誠的這一邊,站到祖國的這一邊,她已經把什麽都告訴他們了。

    可是這一次,連嚴律都背叛了她。

    汪曼春拿到的假情報,不用想都是朱徽因給的,而她,也分明給嚴律下了命令,讓他盯緊朱徽因,保護好汪曼春的。

    以秋徹底失去了力氣,全憑明誠的懷抱才能站立。

    “放開我....”以秋對著明誠說:“你別抱著我。”

    明誠一直沉默的身體抖了一下,但還是緊緊的抱著她。

    汪以秋沉了一口氣,猛地提高聲音:“你放開我!!”

    明誠往後退了一步,慢慢的鬆開了自己的手臂,以秋也一點點的滑到了地上。

    以秋癱坐在地上,抬起頭,看著蹲在自己麵前的明誠,想問他你到底愛過我嗎,想問他你這樣做對的起我嗎...可是,這又不是戲劇,那有那麽多問題。

    以秋踉蹌的站起來,無視明誠攙扶的動作,問了一句:“明樓...應該也在等著我吧。”

    說完這句,以秋自己也覺得好笑,明樓當然在等著她,這是肯定的。

    轉過身子,不再看明誠的臉,以秋慢慢的走到門口,幾次差點摔倒。

    她早就已經習慣了,從雲端跌入地獄的感覺,她早就不是當年隻會哭泣的小女孩。如果以秋不行的話,如果以秋護不住汪曼春的話,就讓汪以秋來吧。

    他們都沒有做錯,錯的是她,一個叛國賊的命換整個第三戰區的勝利,值得。但是接下來,她可以做的事情,就讓她來做吧。

    推

    開一個門縫,以秋的腳步一頓,轉過身子,看著明誠望向她的眼神。那眼神真的很犯規,充滿深情與溫柔,仿佛快將她溺斃在他的眼中,仿佛她可以接受他的一切。

    但是,她雖然自私,卻不能用自己姐姐的命來換自己的執著,就像她和明樓,姐姐一定會選她一樣。

    “明誠,我們分手吧。”

    幹淨些,不要拖遝,她本就不是拖泥帶水的人。

    明誠看著汪以秋從崩潰,到難過,到憎恨,再到現在微笑的對他說分手。他的女孩真的長大了,學會了承受,學會了壓抑,不再是任何時候都肆無忌憚揮放感情的她。

    而這一切,好像都是拜他所賜。

    明誠抬起頭,看著以秋剛剛看著的水晶燈,默默的哭了。他愛她,但更愛祖國。

    作者有話要說:開始營救曼春計劃,我已經看到了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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