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台被捕了。

    幾迴兜轉,幾經周折,最終順利進到了76號情報處下的審訊室裏。

    從新年開始,黑色襲擊、南田遇刺、密碼本被盜,樁樁件件將日本駐滬勢力攪和的疲憊不堪,這會兒,卻是朽木逢春,又都歡唿雀躍起來。

    汪曼春也高興,剛剛逮捕明台就去特高課報告,目的,自然是抓住機會出頭,最重要的,她要確保明樓能從這個案子裏順利脫身。

    為此,與明誠不謀而合的,她不準以秋插手這次的事件。

    汪曼春是知道的,以秋與明樓不和。以秋自己也承認這一點,無論是作為一個兄長,還是作為一個戰友,明樓都有點恐怖。

    監察部本應該是最忙的,畢竟南田洋子是毒蠍親自刺殺,這件案子早就在以秋的科室裏攢了很久,好不容易等來了整清楚的機會,整個監察部卻像是消失了一般。什麽工作都不做,什麽事情也不去調查,部員每天的日常就是喝茶、喝咖啡。

    唯一在工作的,就隻有汪以秋自己一個人,至於她在幹些什麽,就不得而知。

    藤田芳政當然不滿,但當務之急是審問明台,看看能不能借此機會找出上海的地下勢力。

    幾幢大樓同時運轉起來了,樓道裏再也欣賞不到秀氣的文秘吸煙的身影,更聽不到如八大姑般男職員的碎嘴聲。從底層到頂層,就隻有來來往往的匆忙景象。

    與之對比,以秋真是過得太愜意,這會兒,別人忙的連口水都喝不上了,她卻姿態悠閑的靠著行動處處長梁仲春辦公室的門,歡快的偷聽牆角。

    明誠在明家是最不會說話的人,唱黑臉會被明台的撒嬌引來外援,然後被明鏡罰跪地板。唱紅臉會被明樓的眼神碾殺,然後乖乖的去跑腿。

    明誠,在明家食物鏈底層。

    但一出了家門,似乎就不是這樣了。

    以秋靠著梁仲春辦公室的門,光明正大的偷聽這棟樓裏,除她和裏麵兩位之外任何一人聽到都會拔槍的內容。

    明誠和梁仲春合作走[私,除了錢的因素外,很大原因,是因為這個老狐狸的性格。

    趨利避害,是人的秉性,但把這一點體現的相當完美的,莫屬於梁仲春了。

    明誠從第一開始接近梁仲春就是抱有目的的,在他們合作了這麽多次之後,明誠和梁仲春就相當於被綁定在了一起,但卻不是相互製約,主動權掌握在明誠手裏。

    明誠爆了,梁仲春肯定死,但梁仲春爆了,對明誠卻沒什麽損失。

    梁仲春很聰明,最起碼比起汪曼春要聰明,他知道局勢二字。就像他當初從中統過來一樣,明誠現在,就是打算讓梁仲春再離開這裏。

    以秋看在門板上,聽著裏麵梁仲春忽高忽低的聲音,覺得好笑。說這麽大聲,是唯恐天下人不知道你現在情緒激動嗎。

    雖然她情緒也未必正常。

    明誠昨晚的話像是錄在了以秋的腦子裏一般,不停的循環播放,擾的她一刻都不得安寧。

    “你還是執意要護著她嗎?”這話像是一個魔咒。生生的在她耳邊打轉。

    她其實是過來學習的,學習怎樣策[反人家,學習怎樣和別人談判。從她聽到的內容來看,這確實是一門學問,連蒙帶騙,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然後老點威脅,最後再給對方嚐點甜頭。

    但問題是,她姐姐和梁仲春根本就是不同的人。死腦筋,倔得像頭牛,連明樓那樣會說話的人都拿她姐姐束手無策了,她還能怎樣。

    可是,現在,和前幾個月不一樣了。

    選祖國還是選家人,選明誠還是選曼春。這樣殘酷的選擇,已經擺在她的眼前,不給她逃避的空間很和會。

    在梁仲春辦公室門前來迴踱步,以秋搖搖腦袋踢踢腿。

    驀地,裏麵傳出了動靜,聽著是明誠要出來了,以秋小跑兩步藏到這間辦公室旁邊的牆隙裏,等到明誠出來的時候猛的把明誠拽了進來。

    不拽還好,這樣一拽,差點連自己的腦袋都給拽下來。

    看著明誠壓在自己脖子前的手肘,以秋覺得這戀愛沒法談了,尋常情侶之間的情趣,放在他倆身上,那是會出人命的。

    明誠緊皺眉頭,渾身繃緊。等看清楚眼前的人之後連忙鬆手,拍著以秋的背一個勁道歉。

    以秋一邊咳湊一邊抬起眼皮問道:“你這是想殺了我嗎?”

    明誠一邊給以秋順氣,一邊迴了句:“誰讓你這樣鬧得,要不是你是別人,我反應要不快點,那早就死了。”

    他還有理了,以秋咬牙切齒的看著明誠無辜的臉氣得夠嗆,眼睛一轉,以秋突然換了一副表情。

    把手環在明誠的脖子上,以秋笑眯眯的說道:“我聽見你倆說話了。”

    明誠抽搐著眉毛,往迴收了收下巴,看著突然變臉的以秋:“昂,所以呢。”

    “你小子不錯啊,大有長進啊。”以秋挑著眉毛,擺出一副誇讚的模樣:“都學會用人家老婆和兒子威脅啦。斯文敗類很成功嗎。”

    以秋聽得清清楚楚,明誠就是用梁仲春的正方和兒子來逼迫梁仲春就範的。但其實也是無奈,畢竟是梁仲春為了太討好老婆親手把大老婆和兒子交到明誠手上,拜托照顧,這樣送到手的把柄,要是不用一用豈不是很可惜。

    明白以秋這是在嗆聲,明誠也不著急,他擺出一副紳士臉,站的筆直,任由汪以秋摟著他的脖子跟個猴子一樣的掛在他身上,雙手垂地,一臉微笑,就是什麽都不說。

    那意思大概就是,你說啊,你接著說啊,我看你能翻出什麽花。

    這是少年阿誠對付以秋賴皮的招數,任憑你怎麽鬧騰我就是不說話。

    但長大之後的汪以秋顯然已經不會被這招嚇到了,看見明誠不理自己,以秋勾起了嘴角,笑的狡黠,踮起腳尖,手下猛一用力,由女方發起的主動被壁咚就完成了。

    兩個人離的很近,明誠的下半身壓在以秋的下半身上,但身高顯然是個硬傷,即使以秋穿著高跟鞋,又踮起腳,明誠還是得低著腦袋才能看見她。

    本來是想實力撩漢的以秋,像是個被惡棍調戲的姑娘。

    明誠和以秋同時發現了這個問題,以秋默默的低下腦袋,感慨戀愛中的女人智商會變低這句話的真理性,明誠則偏過頭一陣嗤笑。

    捏住明誠的臉,把他的頭轉過來,以秋一臉跋扈:“你很開心嗎?”

    這麽說著,手臂上的力氣越來越大,兩個人之前的距離也越來越近,嘴唇更是隻有一指之隔。

    在76號幹這種事,以秋的品味相當特殊,但嚴格來說兩人剛剛確定關係,正在處於熱戀期,有這樣不合時宜的舉動,其實相當正常。

    女方都這樣主動了,明誠也很配合,環上以秋的腰,一個使壞,以秋的臉色變的又驚又怒。

    明誠...把她給抱起來了,一隻手...這種感覺相當不好,就像是個小孩子一樣,臀部整個壓在明誠的手臂上。

    明誠勾起嘴唇,發出像是從胸腔深處傳來一般,低沉的笑聲:“汪以秋,你不知道這種場麵,對男生是有壓倒式的優勢的嗎?”

    “是嗎?”以秋迴以微笑,原本攔在明誠脖子上的手臂一隻移到自己腰後撫上明誠的手掌,一隻張開手掌,插{入了明誠的頭發裏,猛地

    向下摁來,顏笑如花,輕飄飄的說:“你確定?”

    她真的長大了,不再是以前在他背上的女孩。明誠在這個時候,更加強烈的意識到這個問題。

    吞了口口水,唇幹舌燥,喉結也跟著向下滑動。

    不再說話,隻是猛地像下壓去。

    以秋笑的越來越開心,在明誠壓下來的瞬間,低下頭,用額頭抵住了明誠的臉。

    “損我姐姐損的挺開心的啊,見識短淺的女流之輩,怎麽,你對女人有性別歧視啊。”

    汪以秋挑著眉毛,笑的張揚。明誠在裏麵勸誡梁仲春的時候是怎麽順帶說汪曼春的她聽得可是清清楚楚,她的姐姐,是別的男人可以隨便評論的嗎,就算是自己的男人也不行。

    看著明誠驚訝的眼睛,以秋抖動兩下眉毛,瞬間發力,從明誠懷裏跳了出來。

    踩著高跟鞋,以秋揮了揮手,頭也不迴,一邊走後一邊喊著:“我聽說你和明樓從明公館搬出來了,多收拾了好幾包衣服,沒住的地方的話千萬別找我,我不會收留你的。”

    看著以秋的背影明誠抿了抿嘴,暗歎大意,睚眥必報,小心眼,汪以秋還是沒變。笑著搖了搖頭,看了看窗外,明誠突然意識到,以秋舉動的真正含義。

    他下麵還趕時間有安排呢,這一耽誤,錯過了還行。扯了扯領帶,明誠匆匆忙忙的跑了起來。

    跑過以秋的時候,明誠給了以秋後腦勺一巴掌,揉了揉自己的腦袋,以秋看著明誠離去的身影,笑的露出兩顆小虎牙,隨即又恢複平靜。

    她承認她有點得意忘形,但她沒忘記,現在,明誠和明樓給她的任務就是加緊策[反汪曼春。

    以秋很清楚,如果失敗了,他們下一個清理的,就是她的姐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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