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南田洋子遇刺後的第四天,盡管後續的風波仍未平靜,但是,跑馬場的馬照跑,百樂門的舞照跳,這個混亂的世界依舊混亂,血腥的上海仍舊無情。

    盡管她是特高課首位,盡管她在上海有龐廣的勢力,盡管她是日本軍部裏的佼佼者,但她依舊微不足道,她的死來得突然,悄無聲息,看似驚濤駭浪,實則上海這灘湖水從來都波瀾不驚,不會為任何人所顫動。

    這就是20世紀的中國,古韻的古城喪失了優雅,變得麻木。所以以秋偶爾會懷念曾經擁有過的車水馬龍,盡管也有不盡如人意的地方,但是卻也不必像現在這般戰戰兢兢。

    “汪部長,今天的報紙。”

    沏一杯熱茶,捧在手裏正感慨,林風的話剛好拉迴了愈飄愈遠的思緒。迴過神來,還不能平靜,淡淡說一聲:“行了,放桌子上吧。”

    林風離開很久後,汪以秋歎了口氣,把早已變得冰涼的茶杯放迴桌子上,抄起今天的報紙,翻閱了起來。

    她是搞情報工作的,又是一個企業家,每天的報紙新聞是不可或缺的生活。

    不過這幾日也確實無聊了一些,各家報社刊登的也就是南田的那點事情,都已經這麽多天了還居於報頭。也難怪,這個世道,鮮血早就麻木了人們的神經,什麽不能做飯前酒後的談資呢。

    忽然,一個熟悉的名字出現在一張社會新聞的版麵上————揭露名流公子的風韻生活,明家小少爺的風月事。

    嗤笑出聲,以秋饒有興趣的抽出這張報紙津津有味的讀了起來,還別說,寫的還真不錯,生動有趣,細細讀來引人入勝,明台那點不正經的德行被描繪的相當貼實,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這位小少爺不會有好日子過了。

    放下報紙,以秋轉了轉眼珠。她記得,明鏡這兩天,也該從蘇州迴來了。

    幾天繁忙之後,監察部今日迎來了風平浪靜,一個個閑的都開始整理舊資料了。突然一件趣聞出現,當然得好好琢磨琢磨。汪以秋站起身子,推門走出了辦公室。

    監察部和副主任的秘書處隻隔了一道屏風,因此汪以秋走到這裏突然轉彎也不會有人發覺。

    明誠正整理文件,驀地陰影壓頭,疑惑揚頷,就看見汪以秋笑的奸詐。

    “你想幹什麽?你來這裏做什麽來了,這是上班時間,你也不怕別人舉報你啊。”一見汪以秋沒個正行,明誠就知道不是什麽要緊事。與監察部不一樣,明誠這邊

    可是忙的抽不開身,整個秘書處就隻剩下明誠一個人守著明樓,其他人是各個機構來迴跑,以協調梳理因南田之死而僵滯的運轉。

    見明誠一臉嫌棄,以秋斜挑秀眉:“怎麽?我就不能來這裏了,我來找你是有正事兒好不好啊。”

    “正事?”明誠滿臉懷疑,湊近以秋幾分,歎口氣壓低聲音:“說吧,什麽正事?”

    以秋拿出藏在背後的那份桃色小報,在明誠麵前晃了晃:“這是什麽?你沒事兒把明台弄上去是要做什麽?”

    “你問這做什麽?”明誠興趣晏晏,沒想到汪以秋就是為了此事而來,拿起筆重新開始批閱文件,不再理會無聊的厲害的以秋。

    “能寫你明家的事情一定得有你大哥的批準,有你大哥的批準就說明你們這是有什麽新動作了。”以秋也不在意明誠不理她,移了幾步到明誠身側,用手指戳了戳他的頭發:“咱們好歹也是同事,我得知道你們想幹什麽我才能配合不是。我要是什麽都不知道,萬一起了衝突,不就不好了嗎。”

    明誠抬起頭,眉目平直,一臉無奈:“你幹你的就好,這事對你沒什麽影響。”

    “你大姐要迴來啦?”

    汪以秋突然轉變話題,明誠隻能發下手裏的筆,正色道:“你一會兒關心明台,一會兒問大姐,我看是你閑不住想瞎折騰,到我這兒摸底了吧。”

    “喲,挺了解我的嗎。”以秋咧嘴一笑,自己把玩著自己的手指,淡淡說道:“我這幾天想去找你大姐,當然得先問好她什麽時候在家,什麽時候心情好,要不然,正撞槍口上不就是自討苦吃了嗎。”

    明誠一句無心玩笑,誰知以秋竟然承認了,明誠有些錯愕,噓聲說:“你還真要找大姐啊,這時候你找她做什麽,日本人盯你盯得多緊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要是禍及大姐,大哥可饒不了你啊。”

    “什麽叫盯我多緊,好像沒盯著你們似得。”以秋撇了撇嘴,有些別扭,隨即莞爾一笑:“我找明鏡是有正經事兒,雖說這時機特殊了一點,但是,我越是去找你大姐,她就越是安全。”

    “什麽意思啊。”

    “你真不知道,還是裝傻啊。”望著明誠一副呆愣模樣,以秋也呆了,看他雲裏霧裏的朦朧,以秋心覺無力:“你說說你大姐這麽成功的一個商人怎麽就有隻對政治開竅的弟弟啊。”

    定了定神,清了清聲音,以秋低聲道:“藤田芳政上位,連我姐姐這個為政府工作多年

    的老人他都棄之不用,為什麽反而用我啊。這裏麵固然有南田的因素在,但最重要的,他看重了我背後的汪氏。說白了,汪氏與日企融資,我對於他來說就有很大的利用價值,我本來就是一個商人,商人找商人談的是合作,更何況,我現在代表的還是他日本的利益呢。”

    “哦,所以你跑過來跟我說這麽一大堆到底是想做什麽啊。”

    明誠氣定神閑,雙目如炬的看著以秋,以秋低碎幾句,沒想到扯的天花亂墜明誠愣是不上當。

    露出一個討好的笑容:“你把海關總署的進出貨物記錄借我看看吧,你不是頭兒嗎。”

    “你要那個做什麽?”明誠覺得眉心一陣跳痛,丫頭從到這兒開始就東扯西扯,本來處理了一上午的公文頭就暈,被汪以秋一攪和更暈了。沉了口氣,明誠道:“你要是要早說啊,憑你的職位,要查這個還不簡單?”

    以秋扁了扁嘴,微不可聞的輕聲說:“我不要那份公家的,我要你私下記的那個。”

    能寫在明麵上的東西她要來做什麽,她要的是見光死的那種。明誠瞪大眼睛,吃驚道:“你要那個做什麽,這東西我可不能說給你就給你。”

    “不用全給我,我隻要梁仲春那部分的。”以秋雙手合十,一臉討好:“你就給我幾筆就好,我保證我不會讓它外流的,也不會亂用的。”

    汪以秋知道他和梁仲春的交易明誠不意外,他意外的是汪以秋為什麽想起來梁仲春這個人了。

    “你找他有事?”

    “有事...”

    “不瞎鬧?”

    “絕對不瞎鬧!”

    “行了我知道了,我中午迴去找找,下午就給你。”明誠重歎口氣,揉了揉額頭,末了還不忘補一句:“我警告你,你可不許把我給賣了!”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謝謝阿誠。”

    以秋一臉小人得誌,賣乖的對著明誠一通耍無賴,看的明誠無奈輕笑出聲。

    她交給嚴律的文件,雖說有震懾梁仲春的作用,但卻並不是真憑實據。想要拿捏住這隻圓滑的狐狸,就必須有實在的東西,可偏偏梁仲春和明誠一聯手,她自己找證據實在太困難,萬般無奈之下,她隻能找明誠直接來要了。

    迴辦公室的路上,以秋想了想,估摸著差不多就是這兩天,梁仲春就該坐不住來找她了。

    作者有話要說:返校前最後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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