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明樓生的儒雅,為人沉穩內斂,除卻做戲之外,極少有情感波動。想要在他那張臉上獲取情報,難如登天,以秋自知自己敵不過明樓,所以一步一局未曾打過明樓的主意,即使算計,即使猜疑,即使利用,但從未有過任何實質性的傷害。

    如今,這張鐵麵具有了一絲龜裂,一閃而過的錯愕,讓以秋心裏有一霎報複的快意。

    隻是,也隻是一霎而已,那張臉隨即又恢複了平靜,掛著令她作惡的微笑。她從未像現在這般厭惡明樓的眼睛,那裏麵的情緒,真真假假,她看不透,說不明,越是猜測,越是煩躁。

    在明樓進門走近的瞬間,以秋出手了。

    沒有起勢,勁拳瞬出,明樓吃驚瞪眼,反應慢了一拍,即使立即閃身也並沒有完全躲過。朝著明樓臉去的拳頭,最終擊到了明樓的肩膀上。以秋打的拳頭發麻,明樓也是一陣吃痛,可連悶哼一聲也不敢,若是驚醒了汪曼春,這幅場麵,可不好解釋。

    一招既出,一個旋身又是一個橫劈,明樓連忙向後退步,躬身卸力用手製住以秋的腿,死壓掌下。明樓死皺眉毛,以眼神製止以秋,以秋毫不理會,手遏住明樓的肩膀,用力扣死,移步換位,將明樓從汪曼春身邊扯遠。

    暫且分開,以秋甩了甩發痛的右拳,鹿眸瞪大,迸發出利光,再次朝明樓攻去。

    以秋失去理智,攻勢猛烈,身手矯捷,明樓漸漸不能抵擋,隻能迴擊。於是一個奇怪的場麵出現了,熱鬥的二人在打架的時候還必須盡量壓低聲音,控製步伐,隻逗留在門口附近,誰也沒有離近沙發一步。

    在一旁的林徽因緊張的直咽口水,生怕此時門口有誰經過,雖說明樓早已支開眾人,但如有萬一,監察部長和特務委員會副主任大打出手,這該如何解釋。

    一時間,清嘯連連,寂靜的空氣裏除了汪曼春酣睡的唿吸聲,林徽因緊張的抽氣聲外,就隻有衣帛破空之音。

    汪以秋身手厲辣陰狠,極少有多餘的招式,不時的旋身借力也彌補了女性先天的力量不足,鋒芒所指,寒氣逼人。可明樓也絲毫未顯落下風,以秋進攻雖然猛烈,可因失了理智,難免胡攪蠻纏,鬥氣外露,進攻招式也有些簡單,明樓應付的自然遊刃有餘。

    氣憤漸發,力氣用盡,打了有將近五分多鍾的以秋漸漸疲累,明樓借機擒住以秋,扣住了以秋的雙手,瑣在身後。

    寒芒一閃,以秋不

    顧雙手脫臼之險,奮力掙脫,竟想直鎖明樓咽喉,明樓無法繼續保持沉默,他壓低聲音,湊近以秋,在以秋耳邊低喃一句。一霎錯愕,以秋停止了手中的動作,耷拉下腦袋,一定不動。

    這時,躺在沙發上的汪曼春有了輕微的扭動,似要蘇醒。而此時的汪以秋喘著粗氣,怒氣未褪,發絲也有些淩亂,顯然還未冷靜下來。明樓朝朱徽因使了個眼色,朱徽因點頭領會,有些懦怯的去拉以秋的胳膊,把以秋半扯著領出了明樓辦公室,而以秋竟然也任由朱徽因拉扯,未作反抗。

    輕拉上門,屋內一陣沉默,過了片刻,裏麵響起了汪曼春和明樓的聲音。被拉出來之後,以秋呆呆的靠著牆壁,看著從樓梯上來的明誠,一陣須臾,林徽因稍等片刻,也重新推門進入明樓辦公室。

    以秋知道,這是在特意做戲給汪曼春看,為的是營造出一種假象,一種明樓始終守著汪曼春,明誠去給汪曼春買藥的假象。證人,是汪曼春的秘書林徽因,而這出戲必要的步驟,就是汪曼春醒來見到的第一個人,必須是明樓。

    秋閉起雙眼,一陣脫力,耳邊不斷迴響起明樓的低喃聲:“南田洋子死了。”

    這樣一句簡短的話,遏製住她所有的衝動,衝擊了屬於汪以秋的感情,喚迴了不人道的理智。

    南田洋子死了,接下來特高課就會有新人接手,而南田的死也必定會受到日本軍部的重視,所以明樓和明誠必須有一份不在場證明。她不能妄動,一但起了爭執,驚動了日本人,遭殃的會是整個上海地下黨。她的衝動之舉,可能會使無數的有誌青年喪命,會使愛國同胞蒙難,所以她不能再繼續衝動,甚至,她還需要跟明樓聯合起來去欺騙她的姐姐。

    看著明誠走進辦公室,聽著裏麵的三人聯合起來給她的姐姐設套,而她這個做妹妹的卻隻能在外麵幹站著,一句話也不能說,一件事也不能做。汪以秋站在那裏,緊咬牙關一直到口腔裏有了鐵鏽味也不肯鬆勁。

    說什麽要保護汪曼春,說什麽一定會守護愛她的親人,她..還真的是偽善至極。

    一把鈍刀刺進了心房,流出來的血液還是熱的嗎,她已經不知道了。

    又過了一會兒,明誠和明樓走了出來,汪以秋拽住明誠的手,對著明樓淡淡道:“能把明誠借給我一會兒嗎?”

    明樓看著麵色如土的汪以秋,眼中閃過一絲心疼:“可以,但是不能太久,我接下來還有一個采訪需要阿誠。”

    以秋點

    了點頭,麵無喜悲的將明誠拽到了自己的辦公室裏。

    她知道,明樓今天下午還有一個共建大東亞新秩序的聯合采訪,南田的死訊在過不久也會散開,這個時候,他們不能出任何紕漏。

    進了辦公室,不等明誠開口,以秋就問道:“新年夜那天,在你和明樓的默許下,明台殺了叔父,對嗎?”

    明誠微蹙眉毛,抿緊嘴角,瞪大眼睛,沉默不語。

    以秋看著明誠剛毅的臉龐,輕輕開口,再次詢問:“在日本領事館,你撿起了明台竊取情報時遺落現場的手表,所以遭到了南田洋子的懷疑是嗎?”

    明誠看著低著腦袋隱忍顫抖的以秋,氣息紊亂,眼裏閃爍著許多情緒,隻是依舊沒有開口。

    以秋抬起頭,走近兩步:“為了以絕後患,你們決定除掉南田洋子,是嗎?”

    明誠有些顫抖的抬起雙臂,抓住以秋的肩膀,想將她推開。

    以秋的淚順著臉頰滑落,再次開口:“即使你答應與我合作,但是依舊懷疑我的身份,依舊不敢告訴我你們這次的計劃,是嗎?”

    明誠這次終於動了動嘴角,隻是依舊什麽都沒有說。

    “而你支開我的最大原因,是因為如果我在場,很有可能會察覺並阻止你們利用姐姐,妨礙你們的計劃,所以為了確定我的行蹤你找了一個人監視我,是嗎?”

    以秋步步逼近,直到走進明誠的懷裏,雙手抓住了明誠的肩膀,用力扣下,明誠痛的忍不住戰栗,但是依舊看著以秋哭泣的臉龐,目不轉睛。

    被明誠利用的痛苦,汪曼春受傷的憤怒,對於無能為力的自己的厭惡,種種情緒,全部化為了委屈,一下子宣泄出來。在明誠麵前,汪以秋從來都不夠冷靜。

    她的心,像是被一萬根鋼釘紮著,喉嚨裏也像是被什麽東西塞住一樣。她想試著說出真相,說出一直隱忍在自己心裏的,不被任何人所知曉的情緒和未來。可是望著明誠這雙壓抑的眼眸,這顆充滿責任的心,她不敢賭,千般滋味在汪以秋的心理晃蕩,她的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顆顆滴下。

    “明誠,你告訴我我要怎麽做才是對的啊...”

    親情和愛情,信仰和姐姐,汪以秋第一次如此清晰的認識到,在這兩者之間,她必須要做一個選擇。從明家子弟迴國後就開始累積的焦慮,終於決堤,誰能來告訴她,選擇什麽才是對的。

    作者有話要說:這一章可能會

    有點崩..但作者已經在努力控製了,這裏必須安排一個情感的爆發,接下來的才能寫,嘻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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