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鳥輕澤最近是不是有點太冒進了,行事魯莽,真不知道他是怎麽坐到今天這個位子上的。”

    坐在駕駛座上的嚴律突然的一句話讓後排的汪以秋抬起了頭。秀眉一緊,思索片刻,了然開口:“恐怕和那位許先生也有關係。”

    嚴律側目,疑問道:“許先生?許良程嗎,不過是個秘書,會有這麽大作用?到底白鳥輕澤是個日本人,就算信任又能信任到哪裏去。”

    放下手裏的文件夾扔到一邊,以秋想起那個即使一身狼狽但仍舊一臉穩重的中年男子,勾唇輕笑:“就是不信任才會這樣沒腦子。若是白鳥心裏但凡稍稍重視許良程,在許良程失蹤之後他就會比現在小心的多。就是不重視、不在意,他才大刀闊斧的自己去上,或許在他心裏,許良程隻是個好用的打雜的也說不定。”

    嚴律一聽,鋒眉緊鎖,不確定的開口:“那會不會,那兩船貨是許良程弄的,白鳥輕澤並不知情?”

    以秋一怔,呆了一下,心下一緊:“很有可能...但也不排除是白鳥輕澤的哥哥的安排,或者這是在白鳥輕澤的授意下由許良程去做的,但不論是哪一種可能,許良程都一定在裏麵起了很重要的作用,看來,你得去好好問問這個許先生了。”

    餘光裏以秋笑意盈盈的臉讓嚴律心下一跳,沉默一會兒,他微微收頷,輕聲道:“你早就知道這個人不簡單,所以才讓我去策反他..對不對...”

    嚴律突然黯然的聲音引來以秋的注意,盯著那張透露著失意和莫名失落的臉,以秋的眼前逐漸浮現了嚴青音永遠自信充滿朝氣的麵龐。

    “不是...”以秋幽幽開口,沉了口氣,重新定聲:“我之所以讓你去策反他,是因為這個人的身份和尚未磨滅的良心。”

    嚴律一怔,眨了眨眼,一臉疑惑。以秋抿了抿嘴:“你也看過這個人的調查報告吧,他的妻子和家人都在他老家,而且這一次也是他主動離開,才給了你可乘之機。我托人查了一下他最近的鐵、航、空的消費情況,如果他沒有被你找到的話,應該原本是打算在上海躲一陣子,然後去老家找妻子和兒子出國吧。他訂票非常隱秘,這邊也是查了很久才查到。”

    原本她的初衷是想要鍛煉一下嚴律,隻是等她看到許良程的調查報告之後,她才改變了她的決定。

    “原來是這樣....”

    看著嚴律突然黯淡的眼睛,以秋歎了口氣,沉聲開口:“你是不是覺得,若不是你

    ,他恐怕早就已經迴老家接上妻兒,遠離危險,一家團聚了?”

    嚴律雙眸睜大,一臉訝異,看他的表情以秋就知道自己猜的沒錯。眸光微閃,更加堅定了一定要策反許良程的想法。

    麵對嚴律,以秋厲聲道:“把你多餘的同情心收收吧,太難看了。”

    突然冷澈的聲音驚醒了嚴律,嚴律清了清聲音,對剛剛突來的情緒感到煩躁,看著車鏡上以秋冷下來的麵孔,暗自給自己提了個醒,專心開車,不再說話。

    嚴律的沉默以秋並沒有打破,隻是暗自琢磨一些事情,等到車停到汪宅之後,以秋對著嚴律吩咐了兩句:“接下來你就待在白鳥輕澤的身邊,隨時跟進,以防萬一。這段時間,你不用來這邊了。”

    以秋擺明了要支開他,其中緣由嚴律心知肚明。沉默片刻,頷首點頭,上車之前,對著汪以秋說了一句“萬事小心”,然後便絕塵而去。

    望著離去的車影,頓了一會兒,以秋進了汪宅。嚴青音總跟她提的就是她有些懦弱的弟弟,當年在汪氏初見的時候,若不是那張過分相似的臉,她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將青年和嚴青音的描述對上的,但如今...

    熟稔之後的依賴也罷,互明身份之後的信任也好,無論是那個原因,都不是什麽好事。

    他是一個戰士,不是一個助手或是秘書。

    走進房間,推開書櫃,打開暗門。許良程已不複前幾日的邋遢、頹廢,衣著楚楚的他,倚靠床頭,若不是四肢上扣有鎖鏈,哪裏看得出這是個囚犯。

    “看你的樣子,想必已經想好了吧。”

    暗門開啟的一刻他並沒有動,直到聽到了柔弱的女聲時才趕緊從床上坐了起來。看見汪以秋的一刻,身子下意識一顫,隨後鎮定,不由苦笑。

    “真是稀客...”

    許良程的情緒變化汪以秋看的清楚,像是沒注意到他一瞬的動搖,以秋拽了把凳子,坐到了許良程對麵。

    “考慮的如何了。”

    “我有選擇的餘地嗎,如果我不答應的話,你們會讓我活著走出這裏嗎?”

    直白的迴答讓以秋微驚,輕輕的勾起嘴角,麵對一臉苦笑的許良程,以秋笑道:“許先生對嚴律恐怕不是這麽說的吧。”

    若是對嚴律他也如此犀利,恐怕也不會是這副整潔模樣了。

    麵對以秋的調笑,許良程也笑了,笑的從容,笑的鎮定。這個長相

    忠厚的中年男子抬起頭,對著以秋,平靜開口,斬釘截鐵:“你跟他不一樣。”

    洞察細致,城府幽深。許良程的笑裏沒有身為階下囚的軟弱,但也並不強硬,聽得並不刺耳,但也不覺順心。

    “你是有選擇的餘地的。”

    汪以秋合上眼睛,似是疲倦,隨意的一句話,輕飄飄的,像是有,又像是沒有。

    “你會放了我嗎?”

    許良程的小心翼翼引來汪以秋的展顏一笑:“不會,但是你有選擇。”

    “什麽選擇?”

    睜開雙眼,迎上許良程探究的視線,認真的說道:“你可以選擇站到對立的一麵,可以繼續站在現在的位子上,或者,可以選擇消失。”

    嚴律和汪以秋的真實身份他並不清楚,但也無非就是延安或重慶,而汪以秋給出的選擇也很明了。加入他們背後的組織、站到他們兩個人這邊幫助他們或者選擇消失。

    許良程低頭:“你不怕我出賣你們?”

    “怕,所以我已經請了你的夫人和兒子來做客。”

    猛地抬頭,無奈低頭,輕輕諷笑:“我哪裏有選擇的餘地。”

    以秋站起身,在屋子裏來迴走了兩圈,最後站到許良程的麵前:“你如果不想一生奮戰,那麽可以選擇站到我們這邊,等到事成之後,我會放你們一家離開。當然,事成之前,我會好好照顧令夫人和令子。”

    沉默彌漫在這間發著黴的房間,並沒有多久,許良程就抬起頭問道:“什麽事?”

    “讓嚴律變得和我一樣。”

    這句話沒頭沒尾,奇怪莫名,但許良程聽得懂,也聽得清楚。他平靜的眼裏染上一絲詫異:“你這是....”

    “這件事情沒有一個固定的時間。若是他明天成了,我明天就放了你們,若是他兩年成了,我就兩年後放了你們..當然,若是他一輩子不成,我就一輩子不放他們。”

    以秋並不在意許良程的驚訝,臉上眼裏也更沒有想象中的溫情。一臉鎮定,夾雜著些許凝重。

    歎了口氣,許良程抬頭:“我知道了,我答應你。”

    以秋輕笑,從衣兜裏掏出一串鑰匙扔了過去。許良程接住,打開鎖鏈站了起來。

    “你早就知道我會答應。”

    “你沒有拒絕我的理由。”

    以秋推開身後的暗門,對著許良程說:“你

    可能還要委屈一段時間,到了晚上,我會讓嚴律來接你。在適當的時機,他會把你送迴白鳥輕澤身邊。”

    沒有理會以秋口裏委屈不委屈的話,在這兒住了這麽寫日子再難熬的也受過,現在還說什麽。許良程揉了揉疼痛的手腕,淡淡開口:“你是個奇怪的人。”

    以秋一頓,展顏一笑:“我也是這麽覺得。”

    她不在乎許良程是什麽人,可信之人要用,不可信之人也要利用。就算許良程要叛,她也有能力在事情不可挽迴之前將知情人清除幹淨,若要是這個人她都應付不了,接下來又該怎麽做呢。將要取之,必先予之,她給他信任,他給她辦事,很公平,很劃算。

    她需要的,是一個助手,不是一個戰士。

    作者有話要說:前方甜虐開啟,高能預警!!我發誓下麵就是阿誠和以秋了,我發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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