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多少次走進這裏,她都會覺得不舒服。海君俱樂部內四壁上掛著一排排的紅日旗,就連食品單或標注牌上也都是日文;賓客來往間說的是難聽的鳥語,偶爾還會見幾個留著方胡的人。

    但當白鳥輕澤的身影出現在門口時,以秋收起了眼裏的不耐,笑臉盈盈。

    “白鳥先生,好久不見。”

    白鳥輕澤見了汪以秋一張臉更是笑成菊花,五官全向中央聚集。

    “哎呀,汪副董,接到你的邀請真是讓我意外,聽說你最近高升了啊,南田課長對你可是大加讚賞。”

    “白鳥先生過獎了,以秋能與南田課長熟識還是托了您的福。不知您那邊的事情都解決了嗎。”

    “事情”指的當然是因為許良程的失蹤而一片混亂的白鳥集團內部。雖自二人在汪氏一見後已有二三月有餘,但不論是物資籌備之事,項目合作之事還是集團合並之事,以秋和白鳥輕澤的私下往來從沒斷過,尤其在汪氏與白鳥集團合並之後,二人利益更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多虧了嚴秘書,他非常的有才能,隻是一個秘書實在有些屈就了,不如讓他來我這裏,也好加強我們的交流嗎。”

    嚴律麵色一僵,沒有說話隻是微微向白鳥躬了躬身,而以秋更像是沒聽到一般,她微微一笑:“幹什麽一直站著呢,我訂了一間包房,白鳥先生請。”

    見以秋不接話,白鳥也就不繼續這個話題,他揚著笑點了點頭朝內走去。

    今日約談白鳥輕澤以秋有兩意,一是處理清楚集團合並的後事,二是給白鳥輕澤挖一個土炕。嚴律初聽以秋之言還頗為擔心,生怕處理不當被白鳥察覺,誰知三人落座不久,白鳥就自己走入了這個大坑。

    “汪副董為何堅持合並呢,雖令叔父遇難,難免會人心惶惶,但以汪副總的手腕,應不難擺平才對。”

    這事兒單從經濟層麵來說不假,但一但摻和進政治可就變的複雜了。如今汪曼春在76號工作本就手握重權,要是這個時候她坐上董事長的位子那她汪家不就成為了眾矢之的。到底老輩和小輩是不一樣的,汪芙蕖是老薑毒辣,但在上麵的是她的話,可就是軟包子任人揉捏了。隻是這個道理她懂、嚴律懂、明眼人都懂,可坐在她對麵的白鳥輕澤和一腦袋筋肉的保鏢可不懂。說來也奇怪,這個白鳥固然有幾分經商頭腦可對政治可是一竅不通,之所以能在上海灘站穩一是因為他在特高課的哥哥,二是因為他總歸是個日本人,

    那些資產家們多少會賣他個麵子罷了。

    不能明著坑,就隻能暗裏陰了。

    “白鳥先生這是哪裏話...能跟您合作,以秋不是更有保障,而且現如今以秋又要進入政府工作,日後說不定還要仰仗您的哥哥。”

    這話聽著受用,但白鳥心裏對於以秋這種把到嘴的肥肉吐出來的行為可是滿腦猜疑。以秋故作慌亂的表情更是讓他疑心大漲,眼見以秋轉移話題白鳥輕澤倒也不急,隻是決心日後定要調查一番,可莫要是汪氏內部出了什麽問題。

    接下來的七嘴八舌說的無非就是些集團合並的事情,白鳥青澤有著商人的通病————重利,而且作風霸道魯莽,可謂見錢眼開。字字句句都在為自己謀利,而且極其的沒有腦子,如今在上海灘工作,越是利潤大的場子危險也就越大,但這個白鳥像是完全不懂,一個勁的把這些極容易吃力不討好的活往自己身上攬。以秋幹脆做個順水人情,將麻煩的事情統統都撇了出去。

    語畢話落,白鳥輕澤很是滿意的喝了一口水,有些冒汗的紅油臉又擠出了菊花笑,以秋看的好笑,嚴律也是暗自腹誹,但顯然白鳥輕澤覺得無所謂,反而是一臉暢快。

    走出包房,進入大廳,以秋眼前一亮。明誠帶著明台從大門走近,這兩個一表人才的青年才俊在這一大堆矮土豆裏顯得挺拔,要看見他們十分容易。

    現下白鳥離她離的極近,她說什麽、做什麽,白鳥都能看的清楚,聽的明白。以秋眼珠一轉,一抹倩笑綻在唇邊,揚手叫了一聲明誠,就一溜小跑的到了明誠的身邊。

    一旁半步踏出俱樂部的白鳥輕澤自然也看見了這一幕,他臉色一頓,眼中精光一閃,定定的看了一會兒才抬步離去。以秋也自然注意到了這一幕,眼見達到目的,她嘴邊的笑也就更拉大了幾分。

    而剛剛踏進俱樂部就被叫住的明誠和明台還是驚訝的成分居多,自新年夜之後他們還沒有跟汪以秋打過照麵,但那日以秋的陰鬱臉色卻是記得清楚,如今不過幾日沒見,竟雨過天晴好像什麽也沒有發生。

    雖以秋是向明誠問的好,但率先出聲的是明台:“以秋姐,你怎麽在這兒啊”

    以秋挑眉:“我在這不奇怪,你來這兒才奇怪。你還在上學吧,怎麽跑到這種地方來了。”

    “我當然是來這裏玩了,要不然還能幹什麽,天天呆在家裏都快無聊死了,就算是學生也得放鬆放鬆啊。”

    “是嗎,明大哥同意了

    ?”

    前半句是對明台說,後半句則是詢問明誠。明誠迎上以秋的視線,淡淡一笑:“大哥說讓我帶他來見見世麵,嫌他在家煩。”

    明台聞言自然不滿出聲,但二人還是打笑成分居多,以秋也沒有再多說什麽。她抬起頭繼續衝明誠問道:“他來這裏玩,那你呢,你來這裏幹什麽。”

    “辦點事情。”

    “辦什麽事情?”

    “自然是大哥吩咐的事。”

    “明大哥吩咐的什麽事情?”

    一問一答,一來二去。明台出聲:“以秋姐,你這麽關心阿誠哥啊...”

    看他一臉揶揄的笑容,尋常時候恐怕以秋也就順著明台的意思不再追問,可現下她卻斂眸輕笑:“是啊,我一向關心阿誠。”

    大大方方,誠誠懇懇反倒堵住了明台的嘴,而明誠更是似乎不答不行了。隻是以秋又話鋒一轉:“算了,反正以後有的是機會,阿誠還得多照顧我呢。”

    “照顧?什麽照顧?”

    明台驚疑,明誠沉默。以秋轉向明台,慣常淡靜的麵容上出現一絲狡黠:“特高課駐特務委員會監察部長,明天正式上任,請多指教啊,阿誠。”

    微不可察,但一直仔細打量二人的嚴律沒有放過明誠和明台驟變的情緒。眉頭一聚攏,這位明誠先生身份複雜是早有預料,若他真的是“漢奸”,恐怕以汪以秋的個性也不會這般對待。可這位看似單純的小少爺竟也如此善於掩飾,明家人果真不簡單。

    不理會對麵二人的若有所思,以秋仍然笑的燦爛:“好了,我不打擾你們辦正事。我也還有事,先走了。”

    汪以秋和嚴律離開的背影,一高一矮,逆著光有些模糊,不知深淺。

    明台的複雜情緒從閃爍的眼神中不難窺探,明誠拍了明台一把,神色如常:“小少爺,瞎想什麽呢,這都不幹你的事,乖乖的在這轉轉得了。”

    而並肩離開的嚴律和汪以秋並不沉默,麵對嚴律若有所思的開口,以秋抬了抬手阻止了他的話。又往前走了兩步,以秋神情玩味的說:“這兩天你知道該做些什麽了吧。”

    嚴律一見以秋的表情,又想起她故意做給白鳥輕澤的樣子,臉上也浮現了一絲笑意:“明白。您和明誠先生的緋聞將會不日流傳。”

    以秋側目:“你可悠著點,別趁機做些小動作。”

    “是,一定注意分寸。”嚴律

    一副順從模樣,但是語氣卻微微上揚,擺明了不會按照以秋的吩咐,借題發揮,以秋看的清楚卻也並不點破:“愛怎麽編是你的事情,但是等白鳥找你的時候,你可得演的像一點。”

    “您看不滿中帶點切齒如何?”

    “甚好...”

    今日以秋擺明截了嚴律的升職路子,若白鳥疑惑公司合並的原因就一定會暗自打探,嚴律自然是首選。

    又走了兩三步,以秋淡淡開口:“南田那邊開始了嗎?”

    “是,她已經開始插手關稅,想要從中獲利。”

    一切都已準備就位,就等白鳥輕澤自己掉進坑裏,拿她汪氏的東西,不扒掉幾層皮就想走?如今白鳥疑惑公司合並原因,那以秋就備上一個原因——————她不缺錢。

    一個人放棄一塊肉的原因是什麽?當然是因為他有另一塊更肥的肉。明誠是海關總署,近日又和梁仲春有不少的私下交易,隻要改上幾筆,把梁仲春的名字換成她的,再經由嚴律把票據交到白鳥手上,就足以讓白鳥相信,她暗中有別的財路。這樣,他一邊會接下汪氏,一邊又會想在裏麵分一杯羹。

    之所以故意讓他誤會她和明誠的關係..隻不過是引他上鉤,打消他不必要的顧慮而已。他要想獲得足夠的油水,就不會通過她來介入,而是動用自己的渠道...比如,他是怎麽獲得的那兩船東西,又是怎麽運迴來的。

    這一次,她一定會讓這個隻想著錢不要命的死胖子徹底栽進去,隻要白鳥動心插手,那麽...最近打著關稅主意的南田,就會發現這顆生長在上海裏,吸著自己國家血的毒瘤。

    若能借著日本人的手,把那兩批不明去向的軍火找到,豈不是省事許多嗎。

    隻是,這個人雖然笨,但還不至於傻。以秋頓步:“嚴律,你在跟白鳥工作期間,該做的事情都做了嗎。”

    “是,我們的人已經安□□去了。”

    “在他徹底陷進去之前,不能讓他知道南田的事情,他的哥哥那邊比較麻煩,必須保證不能讓他從他哥哥那裏得到內部情報。”

    “是,另外,許良程那邊似乎已經有些動搖。”

    “是嗎?繼續盯進...還有,最近76號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情,派人去打聽一下,我要知道明誠今天來這裏是要幹什麽。”

    “是..”

    她即將進入政府工作,公司相關的事情,必須收收尾了

    。

    作者有話要說:溫馨提示:現在劇情進行到了14、15集。這章是不是寫的有點亂?不知道大家看不看得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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