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3章螳螂捕蟬黃雀在......


    蘇立言有過推測,他覺得逆黨不會硬生生把搶來的東西送出杭州城的,否則的話,三司那邊不可能一點線索都查不到。蘇公子跟逆黨打過太多次交道了,逆黨如果想把東西送出城,唯一的方法就是將財物偽裝成別的東西。


    藏在馬車夾層裏、棺材板裏、瓷器中。總之,放出人手盯緊杭州城所有的大車行、棺材鋪以及各種作坊,就不信一點線索都查不出來。


    果然,照著蘇瞻的思路,鐵手堂暗中查了幾日,終於發現了銅門棺材鋪大有問題。棺材鋪是個很特殊的行當,這個行業經常與死人打交道,所以陰氣比較重。為了擺脫陰氣,一般都會選在半天打造棺材,尤其是正午時分,棺材會至於驕陽之下曬一段時間。可銅門棺材鋪就比較特殊了,白天不怎麽忙活,晚上卻忙的不亦樂乎,這裏邊要是沒點貓膩,那可就真的見鬼了。


    風自憐觀察一了會兒,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你們盯了幾天,可看到袁囚憶的人來過?”風自憐也看出棺材鋪有問題了,可她依舊不敢輕舉妄動。如今浙江的局勢太複雜了,稍有不慎就會引起大亂子,自從出了於承恩的事情後,她便變得謹慎多了。


    “應該就是這裏的,之前曾經聽高淩山的人提起過什麽棺材鋪,位置就在這一帶,我推測應該就是這家銅門棺材鋪。靜姐,還猶豫什麽,我們直接衝進去,不就什麽都確定了麽?”


    “不,如果不能確保萬無一失的話,我們絕對不能盲目的衝進去,這樣,你找兩個人去敲下棺材鋪的門,看看裏邊的人是什麽反應。讓我們的人都散開,盯緊所有角落,如果這家棺材鋪真的是藏寶處的話,附近一定還藏著其他人。”


    風自憐很了解袁囚憶,此人心思縝密,考慮周全。這些年,真正能讓袁囚憶吃虧的,也隻有那個多智近妖的蘇立言了。連蘇立言碰到袁囚憶的時候,都要小心謹慎,鐵手堂就更得多加小心了。鐵手堂不是錦衣衛,更不是無生老母教,實力太過弱小,注定鐵手堂隻能暗中行事。而蘇立言似乎也不希望鐵手堂跟朝廷扯上關係,至少到目前為止,錦衣衛那邊還不清楚鐵手堂的存在,千戶所那邊還以為是張大小姐的私人家兵呢。


    蘇瞻的心思,風自憐多少也明白一些。立於朝堂之上,身處權力的漩渦之中,總要給自己留一點退路,而鐵手堂就是蘇立言的退路。隻要她風自憐在一天,鐵手堂就是蘇立言手中的利刃,這一點跟錦衣衛還不一樣。錦衣衛是朝廷的,是陛下的,終究不是蘇立言的。


    風自憐想著事情的時候,一男一女已經來到了銅門棺材鋪門口,當他們敲響門板時,裏邊的人愣了下神,裏邊的動靜也猛地停了下來。一名六十餘歲的老者提著小錘頭,眼中滿是疑惑,“怎麽迴事兒?這麽晚了,是誰在敲門?大姚,讓人都停下來,去看看是什麽人?”


    大姚點點頭,快步朝前堂走去,此時老者以及院子裏的人也緊張不安的握緊了工具。當大姚取下門板後,心裏也鬆了口氣。


    “哎,大兄弟,家父最近身子骨越來越差了,尤其是這兩天......哎.....”


    大姚麵露哀色,伸手拍了拍男子的肩頭,“別說了,兄弟,你是想提前為老人家訂一口棺材?不知想要什麽樣的棺材?”


    “鬆木的吧......”


    對麵破敗的閣樓中,風自憐的目光並沒有放在棺材鋪,而是掃視著周圍的宅院。她發現當棺材鋪的門板被敲響後,附近的人家居然有了一絲亮光,不過這絲亮光很快就熄滅了。


    這裏果然是無生老母教的地盤,袁囚憶這條老狐狸真夠厲害的。她風自憐在杭州城這麽多年,居然不知道銅門棺材鋪居然是無生老母教的重要據點。


    “通知蘇立言,就說目標銅門棺材鋪,讓我們的人去外圍放把火,把動靜鬧起來,記住了,讓生麵孔的兄弟去辦事,跟無生老母教打過交道的都別露頭。”


    風自憐還是很小心的,萬一讓無生老母教的人看出什麽來,那鐵手堂可就麻煩了。至少目前為止,蘇立言還不想讓鐵手堂走在明處,她風自憐也不想這樣,還是藏在暗處做事更方便。


    三更天,微風起,更夫剛剛走過胡同口,就聽到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響起,沒一會兒胡同中央冒出一點火光。更夫嚇得大驚失色,趕緊敲響了手裏的銅鑼,“走水啦......走水啦.....”


    最近三司衙門緝捕逆黨,街上有很多巡邏隊日夜巡邏,聽到更夫的叫聲,有一支巡邏隊趕緊衝了過來,“怎麽迴事兒,哪裏起火啦?”


    “軍爺.....你看,就是那,好像是銅門棺材鋪......”更夫說著話,伸手一指,巡邏的兵馬已經飛奔而去,更夫清楚的看到某位軍爺手裏還提著一個大水桶。


    這特麽是怎麽迴事兒?你們是早就知道這裏要著火,提前連家夥事都準備好了?往常跟大爺一樣的軍爺,今日居然如此積極的幫助百姓滅火,嗬嗬,這裏邊肯定有問題啊,難道這把火是軍爺們放的?一想到這裏,更夫嚇得滿頭大汗,一溜煙的跑沒影了。


    二十多名巡邏兵一邊跑一邊大喊大叫,“走水啦,走水啦,兄弟們,幫忙救火啊.....那裏可是棺材鋪,大火要是著起來,後果不堪設想啊.......”


    銅門棺材鋪內,老者持著小鐵錘,臉色鐵青鐵青的,外邊吵鬧聲越來越大,可老者愣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哪裏走水了?我怎麽不知道?那群官兵是怎麽迴事兒,我們自己家有沒有著火,我們還不清楚啊?把錘子小心翼翼的放到棺材板上,老者瞪著眼吼道,“到底是怎麽迴事兒,什麽地方著火了?”


    “沒著火啊,不知道哪個缺德的把火把扔咱們後院裏了,這黑燈瞎火的,遠遠看上去不就是像著火了麽?老舵主,我看啊.....”


    話還沒說完呢,就看到後院濃煙滾滾,火光衝天,那火光把整個院子照的更白天一樣。這下子所有人都傻眼了,那說話的漢子氣的頭發都豎起來了,“娘的,剛剛我明明把火把澆滅了啊,這到底是怎麽迴事兒,哪來的這麽大火?”


    “老舵主,不好啦......有人往咱們後院扔柴火,一捆一捆的柴火把後院茅房都堆滿了,上邊抹了桐油,他們還放火,這群人.....”


    老舵主的臉色黑如鍋底,還特麽有這麽賤的人?扔火把也就算了,別人把火把剿滅,這群賤人就直接扔柴火,這是一心要把棺材鋪點了啊。到這個時候,要是還看不出有人故意放火,那就成傻子了。再聽到外邊巡邏兵的叫聲,他們就什麽都明白了,“抄家夥,吹哨,把這群鷹爪孫宰了.....另外,給老子查,到底是誰泄露了棺材鋪,別讓老子查出來,否則,哼哼.....”


    說話間,外邊的巡邏兵已經衝到了棺材鋪門口,有幾個巡邏兵還提著水桶,大聲喊著:“開門啊,我們是來幫忙滅火的,我們是好人......”


    神特麽好人,你當我們是傻子呢?這火就是你們放的吧。門板落下,大姚領著十幾個壯漢持著刀撲了過去,轉眼間跟這群救火官兵鬥在了一起。官兵們也沒猶豫,丟了水桶就開打。棺材鋪起火後,周圍的院落也相繼有了動靜,有一處宅院裏居然衝出來二十多名壯漢,這些人身著都指揮司士兵衣著,正好湊成了一隊巡邏兵。


    “快去幫忙,棺材鋪不得有失,要是棺材鋪出了事兒,咱們都要吃不了兜著走!”某位男子戴好頭盔,提著腰刀往棺材鋪衝去。


    此時棺材鋪門口已經亂成了一鍋粥,看到有一支巡邏兵衝過來,某人逼退麵前的大姚,大聲喊道:“兄弟們,快過來幫忙,這群人是逆黨,棺材鋪裏肯定有問題!”


    某男剛說完話,對麵領頭的隊長抽出刀就撲了過來,“我幫你姥姥,砍死你個鷹爪孫,兄弟們,加把勁,把這群人做掉.......”


    遠處的破閣樓內,風自憐急的直撓頭,自己派人冒充巡邏兵救火。可是逆黨居然也藏了一群冒牌巡邏兵在附近,現在兩隊冒牌巡邏兵廝殺在一起,這可怎麽辦?


    旁邊的白小盼也是看在眼裏,急在心裏,“晴兒姐,老吳快撐不住了,要不小妹帶人上去幫忙,否則,等到真正的巡邏兵趕來,事情就麻煩了。”


    “不行,袁囚憶的人大都認識你,你一露麵,咱們鐵手堂不就暴露了?巡邏兵?看來隻能這麽做了,發信號,讓老吳往外邊撤,既然已經這樣了,那就讓場麵更亂一點!”


    白小盼趕緊讓人去傳信,老吳也不敢耽擱,帶著人就往胡同口跑,果然,跑到外邊大街上,就看到迎麵走來一隊巡邏兵。這隊巡邏兵可是整個八經的都指揮司兵馬,老吳狼狽不堪的朝對方揚了揚手,“兄弟們,快來幫忙啊,身後有逆黨,逆黨假扮成咱們的人,咳咳.....”


    對麵趕來查探情況的巡邏兵頓時緊張起來,他們還待問問呢,就看到胡同口又跑出來一群巡邏兵。領頭之人居然還舉著鋼刀,大聲吼著:“為了聖教,為了聖王,殺.....”


    聖教?聖王?果然是逆黨啊,口號都不帶變得。新來的正牌巡邏兵立刻跟老吳的人聯合在一起,可即使如此,依舊不是逆黨人馬的對手。逆黨各個腦子有毛病,廝殺起來不要命,就好像被砍死不是死,而是魂歸極樂。


    陸陸續續的,有更多的巡邏兵加入戰團,而埋伏在胡同民居的逆黨也全都衝到街頭幫忙,一時間雙方在杭州東大街展開了一場混戰。隻是,沒人發現最先引起爭端的老吳等人居然不見了。


    此時老吳帶著自己的冒牌巡邏隊正在暗處晃悠呢,隻要看到巡邏隊就衝出去折騰一番。如今整個杭州城的人都知道逆黨假扮成巡邏士兵了,為此,於承澤等人大感頭疼。


    到底該如何分辨誰才是真巡邏隊,誰才是假巡邏隊?


    街頭上,兩隻巡邏隊碰麵,雙方拉開十幾丈距離,一個個全神戒備,刀劍握在手中,“你們是誰麾下的兵馬?”


    “我們是王長河王將軍的人,你們呢?”


    “王長河王將軍?老子怎麽沒見過你?說,你們是不是逆黨假扮的?”


    “你們才是逆黨呢,老子是這個月剛調過來的,你當然不認識了,你們到底讓不讓路,我們還趕著去東大街剿滅逆黨呢!”


    如此一幕屢見不鮮,而始作俑者老吳卻躲在角落裏看熱鬧。別說都指揮司了,就連老吳也不明白為什麽事情會發展到這種地步。明明是找逆黨搶東西的,結果卻跟都指揮司的人鬧騰起來。


    如今都指揮司各部兵馬幾乎是一邊對付逆黨,一邊還要防備自相殘殺,真夠累的。


    東大街小胡同,銅門棺材鋪大開院門,一名矮小男子大踏步走了進來,一邊走一邊匆匆忙忙的催促著,“快點快點,把那幾具棺材運走,娘的,等到官兵衝進來,想走都走不了了。”


    矮小男子正是刀醉,刀醉本來還覺得東大街還挺安全的,可是沒想到安穩沒幾天,就出了這種事兒。


    刀醉現在滿腦袋漿糊,官兵到底在搞什麽鬼?既然確定棺材鋪有問題,那直接重兵集結不是更好,怎麽還玩放火的把戲?


    逆黨用車子推著幾具棺材往外走,明明是空棺材,可是車子卻發出吱吱扭扭的聲音,仿佛棺材有千斤重一般。刀醉和彭虎殿後,高淩山居前,車隊並沒有走東大街,而是去了南邊的小路。如今東大街全是都指揮司的兵馬,還走東大街,那不是自投羅網麽?


    來到南邊小路,趁著夜色奔走著,拐過一個彎,高淩山猛地停住了腳步,隻見麵前火光照樣,一群人列著緊湊的隊列,將路堵得嚴嚴實實的。火光下,可以清楚地看到這些人藍色罩甲,無翅烏紗。高淩山心裏咯噔一下,差點沒哭出聲來。


    錦衣衛,又是錦衣衛,又是蘇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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