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惡靈麵對麵,便是以法力的硬碰硬。我們不知道老人家的道行,足不足以與李春梅對峙,但是,假如我們能趕在李春梅到來之前,找到她的屍骸的話,或許我們還有一線生機。

    畢竟,她是附身在劉雪怡的身上的。她隻是魂離開了這裏,其屍體想必還藏在花山,或是情河底的某處。如果我們能早日找到,也許,我們可以直接從屍骸上驅除她的怨氣,以強勢的手段,來超渡於她。

    不知道這樣的強行超渡,沒有了結她的願望,方法行不行。可她那麽兇殘,又被曹斌拋棄了(曹斌在恫嚇之下仍然沒有迴家),估計她不會那麽輕易的讓我們了了心願乖乖迴家的。

    所以,想來想去,方法還是隻有一個。便是找到她的屍骸,送她上天,或下地。

    “施主,身體可是好些了?”老人家悠悠的問道,語氣一點也不著急。

    這時候,旅館老板已經過來招唿用餐了,我看了看外麵高高掛在正中的太陽,此時已近中午,想著如果要找死人的屍體,還是應該在太陽高照的時候找比較好。

    “等用過了飯,我就好了。”我說。

    “姐姐,來,跟我來。”

    “妹妹,我們要去哪裏啊?爸爸媽媽說,不能自己到河邊玩的。”

    “怎麽?你不聽我的話了?隻聽爸爸媽媽的嗎?你不要忘了,你是我的,永遠都要聽我一個人的話。”

    “可是妹妹,我是姐姐,應該是你聽我的話。”

    “不,我才是姐姐,我們兩個一起出生,誰能分得清誰是姐姐誰是妹妹。爸爸媽媽偏寵你,才讓我叫你姐姐,其實,我才是姐姐,你是妹妹,你知道嗎?”

    “從今以後,你要叫我姐姐,你才是妹妹,你所有的東西,都要先讓給我,等我挑完了,才能輪到你,你知道嗎?知道嗎!”

    情河的水,在午時太陽的照射下,溫度仍然是冰涼得刺骨。

    我穿著黑色的泳衣,站在情河邊上,望著看似平靜的水麵,蹙眉不語。

    花山的山林已經找過了,有警察和警犬的搜索,不說是十幾年前的屍體,就是幾十年前的屍體,恐怕也要被翻出來了。

    所以,在吃完飯後,我與曹斌便一人買了一套泳裝,目標鎖定情河。

    老人與小和尚站在河岸邊,地上已經攤開了一塊黃布,那是準備用作裝裹屍骸的。小和尚的搖鈴也準備到位,隨時開始召喚。

    我摸了摸手腕上用紅黃兩色線編成的手帶,帶子的編法很普通,但編得很結實,不易鬆垮。在帶子的結環處,還串著兩顆明亮油滑的黑色珠子。這是佛珠,開過光,渡過老人的念力法力,可以驅魔避邪。

    這個珠帶老人給了兩根,一根給曹斌,一根給我,戴著下水,可以避免在中途便遭遇侵害。

    我再度確認了手上的珠帶已經綁結實了後,朝小和尚點點頭。小和尚手中的搖鈴一震,叮的一聲悠揚的鈴聲響起,我便伴著這聲清脆的鈴音,如魚一般躍入水中。

    嘩的一聲水響,我已經躍入了水裏。在入水的瞬間,我發現原本應該跟我同時入水的曹斌,竟然還怔怔的立在岸邊,眼睛直勾勾的望著我,目光緊緊的鎖定在我的身體的曲線上,散發出可以灼熱河水的熱度來。

    這個風流鬼,都這時候了,還在發情!我暗罵,遂決定不再等他,深唿吸後,一個猛紮,潛入了深不見底的情河中。

    “小媛……”岸上,曹斌的聲音急急傳來,然後接著就是另一聲嘩嘩的水響。

    我潛進水裏,視線模糊的水底搜尋著。

    雖說目標地鎖定是情河,可我們也並不知道到底是在什麽方位,隻是因為我在昏迷時,見到莫青青便是在這岸邊玩的碟仙,因而在決定先從此處找起。

    河底下,水影浮動,我閉著氣息潛下去查看了一圈,發現淤泥裏多是些被丟棄的生活垃圾,除此外,並無一物。

    雖有怪石無數,橫豎搭錯,嶙峋遍布,在水下顯得略微猙獰,可也並不奇怪。並且,這是條山裏河,石頭眾多,那是正常。

    我仔細的觀察了幾遍,確信再無異物之後,才決定浮出換氣。

    我腳下一蹬,身子一轉,便向著上方遊去。

    河的上方,水似晶體,亮燦燦的,手一伸過去,便能劃開一拔水雲。

    快到水麵了。我憋著最後一口氣,正想最後一掙出水時,驀地,感覺腳下被一隻冰涼的手伸來,緊緊的握住。

    我心跳一窒,還來不及探頭出水麵時,身子已經迅速下沉。

    咕嚕咕嚕,身旁清澈的河水,仿佛被誰伸了跟長長的棍子到河底攪拌了般,又或是有一張大嘴伏在河床底,看準了時機開始吹起了泡泡,將原本可以勉強視物河水,擾得混沌不堪,黑天黑地,使人分不清方向。

    我就站在這個混沌的河水中,身子筆直的,仿如溺水的人一樣,迅速的沉了下去。

    曹斌就在我的身旁,眼睜睜的看著我,就這樣消失在了河水中。

    他一著急,迅速的的劃向水麵,朝岸上大喊:“大師——”

    岸上如何,我不知道了。我隻知道自己被那隻冰冷的手拖下河底時,身子絲毫動彈不得,這種感覺,就像是我第一次見到李春梅時的,被她的陰氣一壓,我便動不了了。

    難道是李春梅來了?

    我正在想著的時候,身子已經被拖到了水底下,在一處橫豎錯搭著的亂石堆下,我被卡在了那裏。

    我的身體一被卡住,抓著我的腳的那隻手就放開了。

    一個人影模模糊糊的出現在我麵前,裂開嘴,朝著我笑。

    那個人我不認識,五官與李春梅,不,與劉雪怡也不相同。但她身上的那種狠毒的目光,我太熟悉了。

    因為河水的混濁,剛開始的時候,人影連著河水的陰影,我看不太真切。再仔細一瞧時,我才發現,這個人的身體很矮小,小到仿佛她還沒有成年。

    她隻是一個十來歲孩子的身形!

    驀然間,我的腦裏一陣閃電劃過,難道李春梅,是在很小的時候,就死了嗎?

    人影飄忽不定的上下浮動著,忽然,她欺身靠近,兩隻小手迅速的卡著我的脖子,拚命收緊。

    我被卡在亂石堆下,肺裏的氧氣又將耗盡,即使她不掐我,我也支撐不了多久。但她一掐著我了,我就忍不住拚命的掙紮。

    我在卡著我的石縫中胡亂的揮舞著,手腳亂蹬,倏地,我的右手腕不經意間敲到了李春梅的身上,李春梅吃痛的一聲悶哼,兩手一收,身影便如氣一般,哧溜的一下消散。

    是老人給的絲帶!

    老人的驅邪絲帶替我驅走了李春梅的魂,可我仍舊被卡在石縫中,動彈不得啊。

    我絕望的掙紮著,看著混沌不堪的河水,想著我是不是真要就此掛了。

    啪嗒。

    這個啪嗒的聲音是我心裏想的,因為事實上我什麽聲音都沒聽到。可我的手碰觸了一樣東西,那東西傳給我的感覺就是啪嗒的一聲,落了。

    我迴頭看,是一個骷髏頭,麵肉全無,可頭上發絲依舊,一根依稀可見粉紅色的發帶係在其中,隨水搖動。

    是李春梅嗎?

    這個骷髏頭是從我身旁滾落的,我側過頭看,果然見到一具軀身,正與我拚排的躺在亂石群中。一樣,被亂石縫卡著。

    原來她當初,就是這樣離去的。

    老人說過,若無法了結她的願望,那麽尋到了她的屍骸後,也可經由超渡,強行將她送離。

    我終於找到李春梅的屍骸了。毫無疑問的,我就確定這具枯骨的屍骸一定是李春梅。

    可是,找到了又怎麽樣?

    眼看,我也要在這混濁的河水中被溺死了。

    肺中爆裂的感覺已經襲來,我已經快要支持不住了。

    恍恍惚惚中,三個浮動的人影向我遊來。

    那人影就像是拂開迷霧的棒揮,隨著他們的漸漸接近,混沌得連成一片的河水漸漸的清晰。

    “對不起……”一個輕輕的童聲傳來。童聲尾至,兩個身形如成人的身影一接近,一左一右,碰觸如冰的手將我的身體製固退去,瞬間將我拉出了亂石堆的縫隙之中。

    被亂石卡住,即使用力拉出,仍然是不勉會傷到我的身體的。但這兩個人隻是輕輕的一拉,便將我如遊魚一般的拽出,絲毫沒有刮傷半分。

    離開石縫之後,三個人影便在我身邊圍著,漸漸消失。我拚命的辨識他們,隻來得及看出他們的體形,一個是孩童的少女,一個成年的男子,以及一個成年的女子。

    攤在地上的黃色袍子被收折了起來,裏麵有一副完整的人骨,但是因為已經散掉了,所以沒有將之再拚成一個人形,而是隨意的包裹在一起。

    這是我從情河底下撈上來的,骨頭很小,不是成人的骨,而是一具孩童少年的骨。

    這是李春梅,就是在曹斌發現她失蹤的那一年,她就已經在這情河底去了。

    她是怎麽去的,又為什麽會卡在情河底下,我們無從得知,亦無時間探索。因為李春梅的兇狠,骨頭一集齊之後,老人便開始在旁邊誦經超渡了。

    必須趕在她的附身到此之前,強行將之送離。

    小和尚輕輕的搖著鈴聲,一聲一聲,清脆而悠遠的,在河麵上蕩著。

    老人念經的聲音,便像是拂平人們心頭怨恨的大手,輕輕的拂著:前塵已了,該去之處,去吧,去吧。

    老人替李春梅超渡之後,我想起了河底下的救了我的三個人影。那其中的一男一女,莫不是在此地遇難的莫青青與汪國全?

    我向老人家請求,拜托他再替莫青青等人超渡。老人應允了,繼續為兩人超渡。

    一切事情完畢,迴到有情旅館中時,天色已經暗沉下來。

    經過曹斌的人脈關係查詢,我們得知,在容縣的車站,恰好有一女子,剛下車,便莫名暈厥過去,至今未醒。救護車趕到,亦查不到暈厥原因。

    形容的那女子的容貌,便是美麗非常,一頭垂發及腰。

    如果沒有弄錯,那名女子可能就是劉雪怡。

    李春梅被強行超渡,離開了劉雪怡,劉雪怡昏睡數天,是應該的。

    我們一行人皆輕鬆的笑了:終於送走了李春梅。

    人一輕鬆,我的惰性又複蘇了。在有情旅館中,遊人如織,玩興頗高。隻有我,自迴到旅館後,便一直閉緊房門不出,唿唿大睡。直到睡足補眠之後,我才起身迴城。

    在房中睡眠的時候,我無數次的夢到一個女孩獨自一人潛下情河玩耍的情景。

    那女孩總是在自言自語的道:

    “妹妹,我們該迴家了吧,爸爸媽媽在等我們了。”

    “好吧……好吧……,你是姐姐。姐姐,那我們可以迴去了嗎?”

    “最後一次?最後一次,潛完水了我們就迴去了好嗎?”

    “姐姐,你想要的東西,我一定會替你找迴來的,明天……明天我再來幫你找。”

    小女孩的頭漸漸的沉下水底,越來越低,越來越低,直到最後,河麵一片平靜。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那女孩,便是李春梅吧。她為什麽,要自己下河呢?並且,為何到了最後,她又要救我出來呢?

    如果沒有李春梅的首肯,那兩個被她害死的鬼魂,一定也不敢來救我。

    難道,李春梅最後,悔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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