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是躺在有情旅館的床上的。

    曹斌照樣趴在我床頭,這一次他沒有睡著,睜著兩隻大大的眼睛一動不動的注視著我。

    “怎麽了?”有什麽奇怪嗎?我不由的摸了摸自己的臉,問道。

    “沒有。”曹斌搖搖頭,“隻是想知道,你為什麽會在那裏暈倒。”說到在那裏的時候,曹斌一臉愁容擔憂,還隱隱的透著不安和愧疚。

    “我也想知道。”我說。

    沒想到這家夥還會為我擔憂呢,既然他還自知連累了我,那我以後就不再在心裏罵他那麽多了。

    我靜默了下來,慢慢的迴憶起自己暈倒前的情景,以及暈倒後的事情。

    暈倒前,我是和大家一起,循著警察布置的黃色警戒線,走到一處山林的深處的。那裏,離情河有五百米遠。

    聽說,被害的屍體是碎成一塊一塊的散落在山林地中的,因此,警戒線所圈的範圍比較廣,粗看時,簡直和一個藍球場的麵積差不多。

    這時候,地上的血漬與碎肉,早已經被收拾幹淨了。就算有被遺漏下來的,也一定被山林中的動物給啃食盡了。

    我們的麵前,除了圍著的黃線外,看不出與其他的林地有何不同。

    小和尚走在最前方,每五步搖一次手裏的鈴,叮——叮——叮,鈴聲清清靈靈的,悠悠蕩蕩的,飄往山林深處,又從山林深處,遠遠的迴蕩迴耳邊。

    老人走在小和尚的身後,手持佛珠,閉眼前進。我跟在老人的身後,曹斌跟在我的身後。

    走著走著,當小和尚搖出的鈴音隨著一陣刺骨的陰風迴旋迴來的時候,我恍惚間,好似自己一下子被人打開了頭蓋頂,然後嘩啦啦的往裏強行灌進了許多不屬於我的記憶。

    那些記憶冰冰涼涼的,有嫉恨,有挑畔,有不甘,以及,最末的害怕與恐懼。

    然後,我便失去了知覺。

    我雖然失去了知覺,但那些被灌進我腦海中的記憶卻並未停止。我看到了一個名叫莫青青的女孩與其他幾個同學間的故事糾葛,其中的一個女孩,赫然是我曾見過的李春梅的模樣。

    黑暗中,無數難以描述的情緒海潮一般的蜂擁而上,一段一段的記憶,像照片一樣滿天的飛舞。最後一張飛舞到我麵前的照片,定格在莫青青鋪開手中圖紙時的側臉。

    她的臉龐向下,微微的低垂著,看似很認真的在鋪平地上的紙張。周圍的蠟燭已經燃起了一圈,其餘的同學都分坐在四周。

    每個同學的臉上都是忐忑不安的神情,隻有莫青青,一臉的計謀。莫青青在計劃著什麽,我無從得知。也許是想拆散羅慶與劉雪怡,也許是想搶奪羅慶,又或者是讓在座的每一個人,都分道揚鑣。但在最後的一刻,莫青青驀地的轉過臉來,脖子與臉孔歪歪的扭曲著,以不可思議的角度直視著不知自己身在何方的我的眼睛,幽幽地開口:“她——要——來——了。”

    她要來了!誰?

    夢中的情節到了這裏便終止,我眼皮一睜,就醒了過來。

    “怎麽了?”曹斌看我神色不對,急問道。

    我微微搖頭,這話要說出來就長了,我可不願說兩次。“老僧人呢?”

    我心裏漸漸有了底,感覺很像是死去的莫青青在給我通風報信,算算日子,李春梅也該追來了,我必須趕在她到之前,找到解決的辦法,否則——

    “高僧在樓下,旅館老板親自在接待他,他吩咐你醒來之後……”

    曹斌話未說完,我已經起身離床,誰知腳剛粘地,身子便是一軟。

    “高僧說你中了風邪,身體會有些酸軟……”曹斌早料到我會身軟,自然的往前一靠,就將我摟在了懷裏。

    我意識清楚,但身體發軟,尤其是手腳幾乎提不上力,這種感覺就像這身體已經不是我的一般,令我掌控不得,我極度討厭這樣的感覺。

    閉上眼睛,我咬著唇,暫時倚著曹斌站立。曹斌便也靜靜的站著,一動不動,連唿吸也特意的放慢,生怕吵醒了什麽。

    半晌,我終於尋到了一絲力氣,輕推了曹斌。

    “讓我扶你吧。”曹斌道,語氣輕柔不舍。

    我很想說不用,不要,勉了。可腳底發虛得厲害,光是輕推了他一下,已經花了我半絲的力,隻能閉口不言。

    曹斌將我的手擱在他的肩上,一手抓著,另一手則扶著我的腰身。他的手剛觸到我腰時,我不由的心中一抖。好在這時我的身體已經不聽使喚了,若不然這顫抖必然會非常明顯的被他發現。

    我說過,因為懶於處理人際關係,我及少與人接觸,除了燕子。但燕子是我的好友,也未曾與我有過這麽親密的接觸,所以曹斌的這一手,於我來說是頭一著。加之我的身體極度敏感,怕癢,所以,若是平常時候他這麽一扶過來,我必是一個激令的跳得老高。

    幸好,幸好。我在心裏直感慨著。卻不知曹斌在我的頭頂上,一雙眼睛星星閃閃,熾熱莫名。

    到了樓下,一眼就看到黃袍老僧人端正的坐於廳中。老僧人不適應旅館老板的那些包廂式有情沙發套椅,老板便特意為他另搬了一套桌椅來。簡單的木頭矮幾,木頭椅凳。好不容易走到空著的椅凳上,我一坐下來,已經是氣喘籲籲。

    “施主體質特殊,易招風邪。”老高僧說著,給我推來了一杯混黃色液體的茶杯,那混濁的液體中,還飄浮著碎碎點點的末屑,一眼看來仿佛是什麽東西燒過後的灰燼。“飲下這杯,施主會覺好受些。”

    “老人家,你知道我是受了邪,以你道行,還不能幫我擋擋嗎?”我瞪著那杯茶,不勉有些抱怨。

    “嗬嗬。”老人輕輕一笑:“擋了這次,擋不得下次,還不如讓施主早受些,早習慣些。”

    這是什麽話?我訝然,難不成還有下次?

    我很想再問得清楚一些,是不是我命中注定撞鬼。可是身體的虛軟又一次浮來,我連嘴巴的張合都覺得吃力,哪裏還能再開口說話?於是我隻有靜坐了一會之後,待身體再凝聚了力時,再端起那杯混黃色的液體,一股腦的灌了下去。

    “施主,可是看到了什麽?”老人在我飲下了杯中之物後,開口問道。

    老人的眼中慧光閃現,我自是知道他知道了什麽。我不由的一想,這老人家,是不是故意的讓我中了風邪啊?

    “老人家,她要追來了。”我看著老人家深深窩下去的眼睛,感覺裏麵的明燈一定能替我們抵擋任何即將來臨的風雨:“李春梅,準備追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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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卟通。旁邊是一個人跌倒的聲音。

    我不用迴頭也知道,倒在地上那個狼狽的人是誰。小和尚聽到響聲轉過頭來,一直平靜無波的麵上,竟浮現了忍俊不禁的表情。

    我詫然,心道曹斌那個人的唯一作用,就是讓萬年不變的小和尚,也有了一絲他這年齡該有的生氣。

    老人聽了我的話,感覺倒像是在意料之中。他垂眉低臉,沉吟了一會之後,道:“施主,可有方法應對?”

    這話問得,把我愣了又愣。這話,不應該是我問他的嗎?他問我,那是什麽意思?

    連曹斌也驚得在地上跳了起來。他剛要開口,老人又接著道:“可是看到了什麽,可以應對兇狠之物的方法?”

    原來他是問我,那些讓我中風邪的人,是不是還告訴了我什麽。

    我搖搖頭,將我在夢中所見到的一切一一告知。我隻看到莫青青掏出了圖紙,點上了蠟燭,一行人準備要開始玩碟仙了。

    我們已經知道,李春梅上了劉雪怡的身,契機是他們玩了碟仙,招來了李春梅。可是,在招來了李春梅之後,發生了什麽事,我們並不知道。莫青青與汪國全,是怎麽死的,我們也不知道。而李春梅最大的心願,究竟是不是曹斌,如讓她如願後,她舍不舍得離去,我們更不知道。

    再者,假如曹斌死活不肯合作獻身的話,我們又該怎麽辦?可以強行超渡嗎?這些,我們依舊沒有答案。眼下,李春梅已經快要到了。可以預見的是,以她的兇殘,她一到,我們必是逃不過她的手掌心的。

    無論是曹斌,還是我。或者,再加上老人家,與小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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