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涵聽見動靜出來時,看到正悶頭用飛劍削著石崖壁的紀驁,和遠遠的山崖頂端正在打坐的姬明月。


    “怎麽了?”他其實已經猜到是發生了什麽,千秋閣的化神期準仙人,實在不是兩個金丹期的天才就可以撼動的,何況聽動靜還不止一位,紀驁和姬明月铩羽而歸也在意料之中。


    紀驁沒說話,飛劍卻毫不停歇,羅浮山附近靈脈充沛,隨便一座山崖的地脈就比外麵的堅硬得多,飛劍刺入石壁十來丈就不能再進,於是原路撤出,出來時已經是強弩之末,劍身顫抖得厲害,往往削下一大塊石壁,脫手飛向天空,然而他很快就控製住飛劍,於是再一劍下去,石壁被他削得傷痕累累,裏麵應該更是千瘡百孔。


    他劍意來自被人稱為劍神的聶雲殤,鋒利無匹自不必說,每一劍消耗的靈力更是巨大,所以輕易不出劍,出劍就要一擊必中,這樣的練劍方式對他的靈力造成的負擔極大。而且看他神色,似乎已經沉浸在劍意中,眼神中帶著淩厲殺氣,每一劍揮出,眼神就更冷一分,而且隨著靈力消耗,臉色越來越蒼白。


    “紀驁!”林涵這次聲音冷了下來,見他仍沒反應,索性展開神羽翼,飛身上前,想要拍他肩膀阻止他。誰知道不等他靠近,鋒利劍意撲麵而來,如同凜冬寒風中夾雜無數冰晶,林涵隻覺得麵上一痛,本能召出防身的法寶水靈珠,然而哪裏是紀驁的對手,水幕在瞬間崩潰,上次魔災後的殘破的河圖洛書已經無法再用,林涵身上沒有其他的防禦法寶,還好小胖魚反應快,直接化作金色的大鯤虛影,擋在林涵麵前。


    就算這樣,紀驁的劍意襲來時,小胖魚還是怕疼地大叫起來。好在紀驁隻是沉浸在劍意中,並未徹底迷失心智,關鍵時候反應過來,隻見劍意在空中一偏,全部避開了小胖魚的身體,如同巨浪迎頭撞上山崖,變成分開的碎浪,全都射向了別處。


    “林涵。”紀驁頓時飛了過來。他的飛劍收迴背後鞘中,看起來不過是一柄平平無奇的黑色飛劍而已,誰也想不到這劍中劍意如此鋒利。


    原來做他的對手是這種感覺,那種所向披靡的鋒利,不,甚至不是鋒利,而是一種讓人恐慌的毀滅性,像一道於完美鏡麵上出現的細微裂縫,裂縫外是無盡的虛空,你清楚知道那劍意能撕裂前方的一切,不會留下任何東西。這恐慌無關修真等階的高低,因為哪怕是羽化成仙,也仍然是世上的造物,是“有”,而他的劍意是“無”。所過之處,一切生機都毀滅,甚至連物質也湮滅,隻剩下一片虛無。


    林涵不知道是因為自己悟到的眾生道與這劍意太過相悖,所以才會有這樣巨大的衝擊力,抑或是每個麵對紀驁的人都會有這樣滅頂的毀滅感,他隻知道自己那一瞬間是完全屏住唿吸的,整個人仿佛僵在了那裏,直到聽到小胖魚的聲音才反應過來。


    “哇!你把我娘親打傷了!”小胖魚中氣十足地嚷著:“紀驁你這個壞人!都是你要練什麽怪劍,太嚇人了!”


    林涵連忙製止了趁機對紀驁發泄私怨的小胖魚,不怪小胖魚囂張,紀驁這樣慌亂的樣子實在難得,連林涵都有點懷念,這些年紀驁成長得飛快,性格也越來越冷,難得有這樣手足無措的時候。


    所以他連忙笑道:“我沒事,隻是有點感悟,所以愣住了而已。”


    “真的嗎?”紀驁還有點不信,把他身上檢查了一遍才稍稍放下心來,其實要是以前林涵是騙不過他的,因為沒有人比紀驁對他自己劍意的殺傷力更了解了,但今天他剛被兩個化神期高手用境界碾壓了一遍,所以也就不如以前堅定了。


    林涵隻是微微笑著,心裏神念一動,小胖魚直接飛了出去,不是以前的金色虛影,而是一條兔子大小的純金色的魚,鱗片熠熠生輝,魚鰭比以前也大了許多,顯然是本體都從林涵隨身的葫蘆裏出去了。


    “哼,你們要說悄悄話就說,幹嘛把我趕走嘛!”小胖魚不情願地飛出去了,一路上還罵罵咧咧的,嘴倒沒停過,把林涵放在空地上緩苗的幾株藥草都順便吃了。


    林涵放出小胖魚,自己直接繞到了山坡後麵,紀驁不明所以地跟著他,誰知道剛轉過來,他就直接扶住旁邊的岩石,彎腰吐出一口血來。


    “林涵!”紀驁嚇了一跳,連忙過來扶他,林涵擺了擺手,直接順手步下許多隔絕靈識的法陣,這才道:“我沒事,是道意受到了衝擊。”


    紀驁這次不信了,還要再看,但他不是雲瑤那種醫者,看也不知道如何看,剛摸了兩下,林涵按住他的手,認真看著他眼睛道:“我說真的,我沒事,我清楚我的道意,我心裏有數。”


    紀驁剛要說話,隻聽見林涵道:“我問你一句話,你要說實話。”


    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嚴肅,紀驁也意識到了,隻能抿了抿唇,道:“你說。”


    “你的劍意……”林涵見一說出這幾個字他就眼神一暗,知道自己猜中了,於是頓了頓,還是問出來了:“我的存在,是不是影響了你的劍意?”


    其實他早知道紀驁的劍意鋒利,但萬萬想不到他劍意的道心並不是鋒利,而是虛無,其實他也是見過聶雲殤劍意的人,當時隻覺得這劍意強大,鋒利到看一眼都要心神動搖。但紀驁顯然在這條路上走了太遠了,要不是今天這意外,林涵都不知道這內裏玄機。其實一直以來,他也遇到各種道意,姬明月的明月道意,當年在羅浮山上元虛子那如泰山壓頂的山嶽道意,乃至後來姑射仙子的月芒道意,他下意識把紀驁的劍意也當成了其中一種,就像他們一樣,是一件武器而已。


    但他忘了,這武器來自聶雲殤,這世上的東西越強大就越危險,能一劍斬斷蓬萊仙境的劍意,一定超越了這世間原有的規則,逆天而行到一定程度,才能打破這世上原有的造物。能擁有這樣劍意的人,一定也不可能像正常人一樣生活。姬明月的明月道意,還不是鋒利,隻是窺到天地大道的邊緣,就已經讓他心性如此冷漠孤高,那聶雲殤毀滅一切的劍意,會帶來什麽,也就可想而知了。


    怪不得器靈老頭一直讓自己不要影響紀驁的道意,自己隻當他是急於求成。


    原來自己的存在,真的是會影響紀驁的道意的……這是根源的衝突,能駕馭這道意的人,內心一定不能有太多牽絆,最好內心什麽都不要有,孑然一身,毫無掛礙,才能帶著這劍意殺出一片天,從這場浩大的魔災中生存下來。


    他問出這句之後,紀驁果然神色猶豫起來,他從來隻在外麵兇巴巴,在林涵麵前謊都不太會撒,但是這幾年也越來越出息了,猶豫了一下,反問道:“你不是說了,不會再有犧牲自己的念頭了?”


    “當然,我不是說要犧牲成就你的劍意,隻是問一問而已。”


    紀驁顯然是不信的,不然他也不會冷著臉不肯說話,過了許久,才憋出一句來。林涵沒聽清,問:“你說什麽?”


    “我說,我不是聶雲殤,他的劍意是虛無,但我是想著你,劍意才會這樣鋒利的。”


    林涵怔住了,等他反應過來之前,自己的臉就紅了,隻覺得紀驁目光灼灼看著自己,還沒想好該說點什麽。隻聽見一個聲音大嚷道:“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一直偷聽的器靈老頭聽了半天,終於忍不住出來反駁道:“聶雲殤是劍神,這世上的劍意沒有比他更鋒利的了,你這混小子誤入歧途,道心都快毀了還在這胡說。”


    “你才一派胡言。”紀驁冷冷地道:“這世上不是隻有聶雲殤一種劍意的。”


    “但聶雲殤是劍神,他的劍意是最好的……”


    “那又怎樣,他最後還不是隻剩他一個人,我才不要當他,我就要跟林涵在一起,你這老頭整天想騙我做聶雲殤,就是不想我好。”


    “那要是你死了呢?”器靈老頭氣得白胡子發抖。


    “那就死了,反正我要林涵活著,不然一個人也沒意思。你倒是活得長,但你活著有什麽意思,你有家人嗎,有朋友嗎?有人跟你說話嗎?你就算再活一萬年,也不過是跟過去的日子一樣,平淡如水罷了。”


    器靈老頭見他這樣油鹽不進,氣得一溜煙跑了,林涵無奈地看著紀驁,但紀驁一點不以為然,林涵隻好讓他繼續去練劍了,自己把逍遙經拿了出來,對著經書道:“前輩,前輩你在嗎?”


    器靈老頭本來是躲在裏麵不出來的,被他吵煩了,隻好出來了,氣衝衝地道:“吵什麽?紀驁不是都聽你的話了嗎?還找我幹什麽。”


    林涵無奈地笑了:“紀驁修的是自己的劍道,外力無法動搖的。我最近都想通了,怎麽前輩反而有執念了。”


    道意向來跟心性有關,所以道意越高,心性越堅韌。林涵說的這話也確實是事實。器靈老頭雖然總是偏心紀驁,還是講道理的,哼了一聲道:“老夫不比你懂?有事說事,沒事別煩我,老夫正在休養呢。”


    “我還真有件要緊正事。”林涵也不怕器靈老頭嫌棄的眼神,道:“還是上次說過的,開洞府的事。”


    也不怪器靈老頭小氣,他是逍遙經化出來的器靈,逍遙經就是他的身體,每次給他們一個法寶自己就弱了一分,相當於割肉,聽了這話,他頓時十分吝嗇地道:“開洞府開洞府,天天就知道開洞府,也沒見你們給我找到什麽好東西……”


    要是以前,林涵一定笑著解釋道“朱雀大陸是小世界,沒什麽厲害寶物,前輩體諒”,但今天他不走這個路數了,反而笑著道:“其實我覺得紀驁說的是挺對的。”


    “他說的哪裏對了?”


    “正如紀驁所說,前輩無父無母,既沒有親人,也沒有師門,連道意也不用修,可謂是毫無牽絆,自由自在,為什麽還要依附於我們這些凡人呢,按理說,所有的器靈都比凡人要厲害呀……”林涵越說,器靈老頭臉色越黑,於是見好就收道:“所以我想,一定是我們身上,有什麽前輩沒有的東西。”


    器靈老頭也聽出他意思,哼了一聲道:“你這小鬼,別在這陰陽怪氣了。不就是想說老夫不在六道輪迴之內,所以感悟不了道意,參與不了因果,隻能跟你們綁著才有緣法嗎?”


    器靈老頭所說的六道輪迴,是包含天地間一切生靈的,然而法寶器靈卻不在其內,六道輪迴是維護三千世界運轉的機製,無法入輪迴,就沒法參與天道運轉,相當於世間萬物都沿著河流流淌,器靈卻站在岸上,平時當然是優哉遊哉,不然也不會從開天辟地活到現在。但是當洪水到來時,他卻不能動彈,隻能把自己跟河中的生靈捆綁上,命運相共,才能在湍流中找到一條生路。


    紀驁就是這次大劫中他選中的人。


    “前輩既然知道,怎麽還藏私呢?上次大劫你就靠著聶雲殤逃過一劫,這次就算對紀驁有意見,臨時再換也來不及了。我明說了吧,外麵千秋閣的人隨時會打上來,到時候我們跟朱厭共生死,前輩雖然不怕小小的千秋閣,但沒了紀驁,在大劫中如何幸存呢?”


    “你們就非得跟那妖族共生死?”


    “紀驁的劍意決絕,我的眾生道仁慈,姬明月更是皎皎如月,都不是放棄朋友的性格,就算被逼放棄,也會在道意中留下缺口,等到渡劫時再形成魔障,那就全完了。”


    器靈老頭臉上神色變幻莫測,顯然在衡量風險,忽然神色一沉,像是下定了決心。


    “你一定要老夫開洞府的話,其餘的都是虛的,拿一件神器碎片來,否則你說破嘴皮子,老夫也沒那個力氣弄開洞府。”


    他說完,一溜煙鑽進了盒子裏。這老頭向來狡猾,一直拿洞府釣著他們,連晏飛文這麽精明都給他喂了仙器碎片,其實他雲遮霧繞,從來不說具體恢複到幾成。也可能是上次大劫受傷太重,雖然借著聶雲殤的運勢活了一命,也虛弱得很,不敢輕易暴露實力。


    他難得交了底,林涵卻犯起愁來,別說現在還被千秋閣包圍著,就算沒有千秋閣,朱雀大陸這種小世界,又去哪裏找神器碎片呢?


    -


    晏飛文在懸崖上找到了正打坐的姬明月,同樣是被化神期的準仙人實力碾壓過,姬明月就比紀驁冷靜得多,也不動刀動劍——他也沒武器可動,隻是操縱著潮汐般的月光,試圖將整座山峰平推出去,如果紀驁在這,他應該認得出來,姬明月這是在模仿那個打敗他們的化神期準仙人。除了紀驁以外的其他人,看到這一幕都會覺得震撼的。天地大道從來氣勢磅礴,可以跨越等階,不過金丹期,就足以弄出化神期般的動靜。


    也隻有晏飛文了,敢這樣飛過來落在他麵前,他從來輕佻,一上來就摸他的臉,不但摸,還故意學小孩子語氣:“嗚嗚,小明月被人打了,打不過,好可憐……”


    他們從小就在一起,姬明月性格越長大越冷,但他招惹姬明月情緒的能力也越來越強,反正總有辦法逗得他動容。姑射仙子用月芒鎮了姬明月心性之後,總算不受晏飛文影響了一段時間,但自從仙緣大會再見後,又漸漸破功了,現在姑射仙子把月芒一取,姬明月更是毫無招架之力,隻能正色看著他道:“我要悟道。”


    “那就悟道嘛。”晏飛文笑眯眯道,也規規矩矩坐下來:“我也悟道。”


    他穿著一身青衣,不知道從哪來,身上似乎還帶著春日的暖意,姬明月白衣如雪,本來是極冷的,他一來仿佛春暖雪融,氣氛都變了。而且他眉眼間除了帶著笑意,似乎還多了點什麽,還裝模作樣地在那打坐,姬明月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問道:“你去哪了?”


    果然他一問,晏飛文就笑起來:“我去偷聽紀驁跟林涵說話了,怎麽樣,小明月想不想知道他們說了什麽……”


    “不想。”


    相比他整天遊蕩吊兒郎當,姬明月的道心可就堅定多了。他說悟道就是真悟道,手上結個法印,安靜坐在那裏,垂眉斂目,銀發白衣,如同一尊俊美的神像一般。任憑晏飛文怎麽逗弄也不動搖,其實姬明月從悟出月芒之後,潮汐,溯月,水月三個道意,全都不是純粹的攻擊力,打同階的還好,越階就不如以前那麽驚豔了,好在團隊裏有個紀驁,兩人聯手,化神初期以下基本無敵。今天是第一次踢到鐵板了。他看似冷漠,其實在同齡人中幾乎是無敵的,好勝心也強,今天的事不僅讓紀驁生氣,他也暗自下了決心。


    但晏飛文偏偏要惹他。


    他從來不是靜心修煉的類型,就連法術也是學的多且雜,打坐一會兒,已經惹了姬明月好幾下,不見迴答,又湊過來,輕輕在他耳邊噓氣,問他:“小明月,你是想悟出新的一層道意,好去報仇,對不對?”


    姬明月隻是垂著眼睛不說話,他銀色眼睫又長又精致,麵容在陽光下有種霜雪般的冰冷質地,晏飛文忍不住親了他一口,換來他勾了勾唇角。


    “其實修煉太無聊了。”他見姬明月不說話,索性把他當成了個漂亮的大玩具,自己也不打坐了,幹脆倒下來,把頭往他腿上一靠,整個人往草地上一躺,翹起一條腿搭著,看著頭頂的樹蔭,懶洋洋道:“真沒意思,小明月你是金丹,金丹之上還有元嬰,元嬰之上是化神,化神之上還有仙人,仙上有神,神又要成尊成聖……練下去沒個頭了,永遠有比你厲害的人。”


    “那就不練了嗎?”


    “練還是要練的,不然別人總來找我們麻煩,我還想跟小明月好好過日子呢。”他不知道什麽時候撿了根草芽來叼著,還伸個懶腰道:“就是感覺挺沒意思的。”


    “那什麽有意思呢?”姬明月垂著眼睛,靜靜問他。


    晏飛文忽然欠起身來,在他唇上親了一口,笑道:“在成為最厲害的人之前,我們也可以這樣,做一點世俗人應該做的事,這就挺有意思的。”


    姬明月頓了一下,然後睜開了眼睛,怪不得大梵經裏說神眼中有三千星海,他的眼睛看著人的時候,也常讓人以為自己正身處在無垠的璀璨星海之中。


    “我壞了你的道心嗎?小明月。”晏飛文仍然躺著,笑著輕聲問他。


    有著銀色長發的青年沒有迴答,而是顧左右而言他,道:“紀驁說,他是想著林涵,劍才那麽鋒利的。”


    “嗯?”


    “我想,你可以是我的道心。”他說。


    晏飛文的桃花眼裏有瞬間的恍神,他這一生,說過許多情話,也會用笑意和搗亂來掩蓋自己的擔憂,但他聽過的最好的情話,卻來自這世上最不會說情話的人。


    那瞬間其實姬明月是注意到了的,因為崖邊那棵枯了大半的樹,忽然開始緩慢地生長起來,幹枯的樹皮下發出一個個嫩綠的新芽,而周圍的草木也開始茂盛起來……


    但晏飛文伸手摸了摸他的臉,把他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


    “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好不好?小明月。”


    “什麽?”


    “楞嚴經上說時間如沙海,一日是一粒沙,其實時間不是這樣算的,有些日子平凡得像沙子,隻要你的眼睛一眨就過去了,但有的日子,珍貴得像一百年,不管你在多久後迴想起來,都會清晰得像你就身處在那一天一樣。我不要漫長的千年萬年了,我隻要這一刻,你在我身邊,這樣的一刹那,就抵過成神成聖的億萬年漫長時光……”


    他一麵說話,周圍的草木一麵瘋狂生長,開花結果,枯萎再發芽,就像真的在這一瞬間完成了數年的時光,那棵大樹也開出滿樹繁花,結果落葉,所有的葉子還沒來得及落到地麵,就在空中風化成灰。而最不可思議的,是晏飛文的手觸碰著姬明月的臉,而他用來挽發的一支玉簪,就這樣寸寸碎裂,據說玉也會老,會化成飛煙,但這漫長過程就在一刹那發生了,如果不是銀色的長發傾瀉下來,誰也沒法相信這一切。


    何況那是姬明月的發簪,整個朱雀大陸,沒有比明月道意更高階的道意了,尋常的後天道意根本近不了他的身就會潰散……


    姬明月看了一眼周圍山坡上那些正在瘋狂生長的植物,笑了。這範圍當然跟他悟道時的明月千裏沒法相比,但正如晏飛文所說,這世上萬物都如恆河沙,是因為特定的人變得有意義。


    “我想你該給你剛悟到的道意起個名字。”


    晏飛文也笑了。


    “想好了。”他桃花眼笑得彎彎:“就叫紅塵吧!”


    -


    可惜這平靜畫麵沒能維持多久,雖然大家都在各幹各的事,但這山峰的異象還是驚動了所有人,紀驁當然是最敏銳的,草木剛開始生長,他就已經禦劍飛上了天空,是看到是晏飛文才沒有飛過來。然後是林涵和其他人……最後連器靈老頭也飛了出來。


    器靈老頭一鑽出來,就直奔這邊山坡,他顯然是最識貨的,知道這道意雖然動靜不如林涵當初的眾生道大,卻也很不尋常。先還有點高興的,但想了想,又皺起眉頭,大聲抱怨道:“又悟到一條大道!有什麽用?洪水都到眼前了,你還在這生孩子,再怎麽都來不及了!大道有什麽用?一萬個道意都沒用,人家根本不會給你機會長起來。還不會弄個旁門左道的小道意,成長得還快點。”


    這老頭向來標新立異,對於道意不按朱雀大陸的規矩稱什麽先天後天天地大道,隻分大小,連姬明月的明月大道,也隻是被他勉強稱為大道,他這話雖然難聽,但卻是肯定這道意的意思。


    其實晏飛文聽到他生孩子的比喻就忍不住笑了,但等他說完,又正色道:“你還說呢,你騙了我的仙器碎片,又說開不了洞府,快給我吐出來。”


    他剛剛就在偷聽林涵和器靈老頭說話,其實以林涵眾生道的道意,開了第一重心眼後,他是藏不住的,但當時他也悟到了紅塵道的邊緣,被林涵和紀驁那一番話點醒,所以竟然藏住了。等到了姬明月這,才真正突破關隘。


    器靈老頭一聽這話,就要開溜,道:“我剛剛不是說了,有神器碎片拿過來,沒有就免談。”


    眾人這時候都陸陸續續過來了,連受傷的朱厭都來了,聽到這話,他第一個發飆道:“你還騙了我三根羽毛”,雲瑤和率領瓊華衛的南宮也有話說,紀驁趁機提議:“不如讓老頭咬兩口小胖魚試試”,嚇得小胖魚尖叫:“我不要,娘親救我!”


    一陣混亂中,某個最不常參與這種討論的人靜靜說話了。


    “神器碎片嗎?”眾人驚訝的目光中,姬明月淡淡道:“我可能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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