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遙跟賀栗自小相識,這感情自然是沒得說的深厚。

    除夕之夜,到處都是熱熱鬧鬧的,花火映紅了半邊的天空,而這半邊不被人所知的天空下,周語坐著,安安靜靜地看著賀栗講他的故事。

    幾歲相識,幾歲第一次牽手,幾歲開始心動,幾歲她來了葵水……

    賀栗起了興,絮絮叨叨地說了許久,才意識到自己似乎嘮嗑太多了。

    他閉了嘴,看向周語,卻瞧見她靜靜地看著他,眸中並無半絲不耐。

    見他停下來看自己,周語才開口問道:

    “怎麽了?怎麽突然間就不說了?”

    賀栗張了張口,卻又不說了,而是改為仰頭看著天色:

    “天色很晚了,我也該迴去守歲了,不然父母該著急尋我了。”

    周語像是才醒悟過來似的啊了一聲:

    “啊,對,很晚了。抱歉,我聽入迷了些。”

    這短短的幾個時辰,與她而言隻是眨眼間,而對賀栗而言,卻是過了很久了。他需要休息,需要睡覺,還有家人要陪,留著他在這裏這麽久,也是難為他了。

    周語背過身,往裏走了幾步,做出一副困倦的模樣來打了個嗬欠:

    “你快迴去吧,我也要睡了。”

    賀栗瞧不見她的表情,她往裏走了幾步後,他就隻能看到黑糊糊的一片了。聽著她的聲音,倒像是真的困了。他這便沒有繼續待下去了,拿起盤子輕手輕腳地離開。

    他本是還能繼續說下去,說個一宿都說不完。但不知怎的,看見她那表情後,這字就難出口了。

    總感覺……她特別落寞。

    就算不說話,那寂寞的感覺也能透出無形之牆來,叫人心生不忍。

    也不知道那姑娘到底犯了什麽事,落得如此境地。

    周語聽著他的腳步聲遠去,才繼續轉過身來看這一角庭院。

    因為背著月亮,所以瞧不見星月浮雲。

    因為背著人道,所以也瞧不見漫天花火燦若朝霞。

    但……總歸還有這一角庭院能陪著她。

    這樣,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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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後又是一年飛逝。

    賀栗也給周語帶來了他跟妞妞的好消息----定在下月初三成親。

    成親。

    周語顫了顫睫毛,真心實意地道了聲喜。

    當初,她也是這般滿心歡喜地等待,想著他們的報仇要是成功了,就能永永遠遠地在一起。

    可如今想來,永永遠遠……真是個殘酷到極致的詞。

    賀栗見她又露出那般孤寂的模樣來,知道她心裏頭又難過了。他走近了些,將手撫上那麵牆,柔下語氣道:

    “你等的那個人,他總會找來的。”

    此時周語正坐在地上靠著牆,他站著俯下身撫上牆,看上去就像是摸著周語的頭發在安慰她。

    周語心下覺得好笑,她都一個活了一百多歲的老人了,竟還讓一個二十幾歲的人來安慰。

    但是,不得不說,有人安慰,總比自己一個人好許多。

    她嗯了一聲,笑盈盈地站起來:

    “日後,你得少到這邊來了,多陪陪你家妞妞。不是所有有情人都能順順利利相愛成親,你可得好好珍惜。”

    賀栗見她心思放開了,也笑著迴道:

    “那是自然,我定是會好好待她的。”

    除了她,他又能對誰掏心掏肺地好呢?

    此後,賀栗消失了近兩個月。

    他又是要下聘禮,又是要準備親事,足足忙足了兩月才得了空閑來見老友。

    見到他來,周語也很高興。她起身坐到牆邊,打趣他:

    “成了親就是不一樣啊,瞧你這臉,都圓了幾圈了。我還以為你永遠不來了呢,怎麽今日有空來啊?”

    賀栗抱了一壇子酒,坐到牆邊倒了一杯,自己一飲而盡:

    “可不是,妞妞每日想著給我補身子做好吃的,都胖了不少了。成親後,我也置了新宅子了,如今這宅子隻做我迴府住所,你可得自己小心些,別被那些來打掃的仆役發現了啊。”

    周語早就見過那些來打掃的仆役,她還奇怪賀栗怎麽讓人進來這地了。好在這麵牆在院角,又有落葉樹木做為掩飾,那些雜役打掃時偷懶還來不及,更不會到她跟前來看。

    她盯著他喝酒,這心裏也癢癢的,隻可惜自己喝不到,隻能在口頭上酸一酸他:

    “日子過得那麽滋潤,你還喝什麽酒啊,就是特地湊上來

    叫我羨豔的麽?”

    賀栗哈哈笑了笑,解釋道:

    “近來實在是累,得了空自己小酌幾杯還要被你說。我倒是想給你喝,也得能給你遞進去啊!”

    “什麽事讓你這麽累,你家業盛大,父母安康,妻子賢淑,還有什麽要累?”

    周語見他眼底有淡淡青色,想是真累著了,不由得問道。

    賀栗起初還支支吾吾不肯說,後來被周語一催再催,這才開了口:

    “妞妞懷了,月餘了。”

    妻子懷孕,他這個丈夫白日擔憂夜間伺候,見她不舒服就驚得如同天要塌了似的,如何還能好好休息?

    養肥了幾月,怕是要在這十個月裏都瘦下去了。

    周語驚訝了一刹,才跟賀栗擠擠眼道:

    “你小子,挺行的嘛。”

    賀栗臉又紅了,過了一年了,他還是臉皮子薄的一說就紅。

    他坐在這裏又喝了幾杯酒,便匆匆走了。如今有了家事後,稍微離開一瞬,他都不放心那個迷糊的丫頭,生怕她又磕著哪裏了。

    周語諒解他心焦,能幫著她隱瞞不叫人來煩她,已是欠他好大一個人情,又怎敢再叨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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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遙懷孕到第六個月時,賀栗帶著她來見了周語。

    她起初是驚了一下,還以為是賀栗暗地裏金屋藏嬌了,待知道來龍去脈後,才緩和臉色,嗔了賀栗一眼:

    “就知道嚇我,也不早點跟我說一聲,讓我有個心理準備。”

    她大著肚子走到周語麵前,蹲下來問她:

    “姑娘,可有什麽我們能幫你的嗎?你在裏麵缺什麽嗎?可有法子幫你送點東西進去……”

    周語聞言,低低地笑了幾聲:

    “你們倆真不愧是一對。”

    唐遙不明所以地看向賀栗,疑惑這姑娘怎麽就笑了。

    賀栗笑著與她解釋:

    “我一開始認識姑娘時,也問了這些個問題。怕是姑娘想到我們初識的場景了吧!”

    周語接道:

    “是呀,果然是夫妻啊,這話都說得一模一樣。”

    縱然已

    經成親已久,被人這麽打趣,唐遙還是紅了臉,這薄臉皮的屬性簡直與賀栗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大家彼此見過熟悉後,賀栗便帶著唐遙迴去休息了。

    他們此次歸家,要住上小半月,並不著急敘舊,反正日後還有時間。

    這小半個月裏,唐遙每日都支開旁人偷偷溜到這角落來,與周語作伴聊天。

    她懷著孕,賀栗不讓她多走動。每日悶在院子裏哪兒都去不了,好在還有個見識多的能聊聊天。

    唐遙最喜歡聽周語講故事,她去的地方多,見的事物也多,常有很多新奇的故事能說。

    賀栗見她們倆關係好,妞妞待在周語這邊也比出去亂跑安全,就也沒阻止。

    小半月的時間又是飛瞬即逝。

    周語對唐遙的稱唿從唐姑娘轉到了妞妞,而唐遙也一口一個姐姐叫的親切。

    臨走前夜,唐遙特地挺著大肚子來見周語,與她依依不舍地告別。

    露上發梢,夜色漸深都舍不得離開。

    賀栗陪在一旁催了好幾次,她才抹著淚起身,一步三迴頭地走。

    故事若到這裏完結,賀栗妞妞就這麽離開,然後迴自己的院子去,倒也不失為一個好結尾。

    隻可惜,今晚,他們注定離不開。

    周語在院子最角落裏,看不到什麽場景,她隻聽到兩人的腳步漸漸走遠後,又飛快地跑了迴來。

    賀栗將妞妞藏到她麵前的假山山洞裏,顫抖著聲音吩咐她:

    “你千萬別出來,外頭沒聲音了也別出來,一定要我喊你你才可以出來,知道嗎?”

    唐遙嚇得麵無血色,呆呆地點了點頭,淚汪汪地看著賀栗又起身。

    她一把拉住要走的賀栗,哀求道:

    “相公,你就在這裏陪著我吧,你莫出去,外麵人那麽多,我怕……”

    賀栗看著自己妻子這般模樣,心疼不已,卻不得不掰開她的手指往外走:

    “爹娘還在他們的手裏,做兒子的我,又怎麽可以藏身在洞中?你放心,我很快迴來,不會有事情的。”

    賀栗路過周語這邊的洞時,還不忘去抱了一些稻草過來,費力地擋住她的洞,與周語道:

    “姑娘,等會不管發生什麽,有什麽人進來又或者有什麽聲音,你都不要出聲。”

    他們這般模樣,外頭定是出

    了大事。

    可如今周語被關押在這裏,什麽忙也幫不上,隻能不給他們添亂。

    她點了點頭,又往後走了些,把自己隱入黑暗中,囑咐了一句:

    “你自己小心,想想妞妞還在等你。”

    賀栗眼中有淚,他像是知道了什麽似的,竟給周語跪下磕了個頭:

    “我不知道姑娘是什麽身份,又是從哪裏來,與姑娘認識了這麽久,多少也有些情分。賀栗在這裏鬥膽拜托姑娘,若今日賀栗這一去……迴不來了。還請姑娘開導開導她,讓她一個人好好地活下去……”

    事情竟嚴重到了這般程度!

    周語倒吸一口涼氣,還想說些什麽,但賀栗走得匆忙,並未多做停留,讓她隻能咽下了多餘的話。

    作者有話要說:連更三日,打卡,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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