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清明,注定熱鬧。

    賢王府,祭祀的是還未過門的王妃。

    宮中,祭祀的是六宮之主,皇後。

    如今皇後既死,這後宮便落入了賢王生母,瑞妃的手中。她臨危受命,代行皇後職責,代掌鳳印,統率六宮。可是明眼的人都知道,如今這後位,已是她囊中之物,不即刻加封,隻是因為先後剛死,做個樣子罷了。

    瑞妃在宮中幾十年了,論身份論地位都是不輸給皇後,她成為皇後,沒人說個不字。

    瑞妃晉升在即,戶部新尚書又是賢王的人,而工部尚書雖然沒對賢王示好,可也沒投奔太子麾下。

    如此一來,賢王麾下不但有了禮部,戶部,刑部,還有這後宮。

    而太子,失了工部,喪了禮部,隻有兵部與吏部尚在他的手中。

    朝局,一夕之間就一麵倒了。

    田恩清在一夕失女之後,就像是老了十歲,他此生發妻去的早,如今疼愛了十幾年的女兒又走得那般慘烈,心中的傷痛是旁人理解不了的苦。

    幾日後,田恩清收了周語做為養女。

    這一舉動,無非應了賢王的要求,想給周語一個好的身份,能配得上秦豐的身份。

    田恩清自己也是默許,光看背影,周語與他的雪蘭,是如此相似。縱然已經是白發人送了黑發人,讓他偶爾能看見相似的背影懷念一下,滿足一下老父親的思念,這也不算很過分吧。

    而周語應下後,這便是和太子撕破臉皮了。

    她是賢王的人,從頭到尾都是賢王的人。

    這對於太子而言,又是一次不輕的打擊。

    曾經的朝堂,太子一言有群臣附議。如今的朝堂,竟是提案都要看賢王的臉色了。

    太子鬱鬱不得,便整日神形頹廢地醺酒,黎戰親自去太子府把藏酒都砸了個稀巴爛後,太子才有所緩和。

    當然這些,周語他們,都是當笑料聽了。

    周語此刻正忙著,忙著搬家。

    她既然是田恩清的養女了,住在戲園子裏總是說不過去,但住到雪蘭的院子裏也是不妥當。秦豐便為她在田府邊上買了宅子,把院牆拆來便與田府融為一體,遠遠看去就像是田府擴張了似的。

    而且這處宅子,再隔幾間屋子就是秦府了。地理位置,對秦豐而言,方便極了。

    對於宅子院落,屋裏擺

    設秦豐都是早就吩咐下人們打理好了,周語隻需要人過去便能入住。但秦豐還是怕周語有什麽需要帶走的,他自己抽不出時間來陪同,隻能找了幾個手腳麻利的小廝過去幫忙。

    賢王知道後,握著蘸墨的筆稍稍頓了頓,笑著打趣道,能叫秦拔舌親力親為到這個程度,大概也就周語了。

    周語此時,正被曉曉扶著踏上馬車。

    她當年被送到菊園時,是三歲。

    吃的是糠,穿的是麻,蓋的是破被子。

    她一步一步,從菊園走到竹園,又踏上了蘭園的頂端,到如今一掌這紛紛雜雜的關係網。

    時不待我,天不負我。

    那日,她從外迴到這裏,在陰陰暗暗的燭火相隨下,提著心一步步走進這銷魂窟,走向老媽媽與那群麵目模糊的人。

    而今日,這銷魂窟已沒了任何能叫她心慌的陰色,隻餘下滿園春意,壓都壓不住地往外蔓延。

    周語迴眸看了一眼這送走了許多人,又帶來了許多人的院子。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彎腰坐進轎子裏。

    “起轎。”

    曉曉道。

    秦祺展秦祺宏是雙生子。

    秦祺展為兄,空有四肢,卻沒什麽城府。而秦祺宏是弟弟,樣貌俊秀,心思難測。

    他們住在秦府快小半年了,自新年過後,就沒提出要離開。這皇城可比鄉下的別院好玩多了,有美人有歌舞酒肆,隻要秦豐不提,他們就賴在這裏死活不走。

    秦豐自然是不會提的,他二娘蘇錦身子不似從前那般硬朗,秦豐強留了她下來調養身子。至於那兩兄弟,那些段數秦豐還不看在眼裏。

    既然已經留了下來,這兩兄弟又不愛讀書寫字,整日捉雞摸狗的玩鬧也厭了……

    他們便開始作死了。

    秦祺宏帶著秦祺展,私下裏偷偷見了太子,表示願效犬馬之勞。

    太子起初是不信,認為是秦豐想出的陰招,差人將兩兄弟丟了出去。

    秦祺展當即氣得要上去砸門,秦祺宏卻拉住了他,壓著他一起,遙遙地朝著剛從停在太子府前的馬車上下來的黎戰行禮道:

    “黎大人有禮了。”

    黎戰年紀比太子大,看的也比太子透徹,他留下了受了一肚子氣的兩兄弟,把他們重新帶進了太子府中。

    太子聽說黎戰來了,

    趕緊迎出來,卻瞧見他帶著這兩兄弟進來,頗為不解:

    “師父您這是何意?”

    黎戰拍了拍太子的肩,隻道:

    “太子,如今正是用人之際,殿下還是來者不拒,禮賢下士才好。”

    他將秦祺展秦祺宏兩兄弟往太子麵前帶了帶:

    “這兩位少年俊才,既然主動來投誠,收下又如何呢?”

    太子皺了眉,麵上還是不信服:

    “秦豐素來詭計多端,本宮隻怕這兩人是秦豐送上門來的罷。”

    黎戰道:

    “那太子殿下的的確確是太不了解秦大人了。他要是想探查什麽東西,哪會這麽明晃晃地塞人?怕是在太子殿下必經之路放幾個美人就行了吧。”

    太子被戳了痛腳,神色尷尬,忙道:

    “師父說的是,您叫我收我便收。隻是今日手頭還沒能安置他們的地方,讓他們過幾日再來吧。”

    黎戰微微點頭,又衝著秦祺展秦祺宏行了同僚禮:

    “如此,兩位賢士還請耐心等待一陣,日後多多仰仗了。”

    黎戰是什麽人?他是幫著皇帝打江山的開國功臣,當初陪皇帝一路走來的秦侯如今不知在何處隱居避世,其他的幾位將軍貶的貶,斬的斬,隻有他能在朝上從幾十年前站到了現在,毫發無傷。

    這樣的一個人的禮,如何敢收?

    秦祺展不懂事,麵有得色。而秦祺宏不像他哥哥那麽沒腦子,趕緊拉著秦祺展跪下行了大禮:

    “不敢,我兄弟兩人,必會對太子殿下忠心耿耿,扶植我朝大統。”

    秦祺宏雖然城府深沉,但在鄉下多年,對皇城形勢的了解不過是這小半年來的皮毛,人脈根基都不深。他這句扶植大統說出來,太子心裏頭是明晃晃的不信。

    但到底還是要做做樣子的,在送走了兩兄弟後,太子才把嫌棄吐出了口:

    “這兩個紈絝子弟,師父要本宮收他們難道真是要用?”

    “自然是要用的。”黎戰眯了眯眼,“愚人隻要用的恰當,這作用比那些聰明人可厲害多了。”

    “他們兩上不得朝堂,卻能下陰私。這對內,能把秦府攪得雞犬不寧,離間秦豐與賢王,再不濟也能對付一個傻子秦流韻。而對外,也能敗壞秦府的名聲,隻要他們兩犯了什麽重罪,還不是秦豐這個長子管教無方嗎?先前不找他們,一是

    老臣還以為他們是與秦豐一道,二是難從秦豐眼下接觸他們。可如今是他們自己送上門來,就算是假意投誠,我們也要將他們利用得淋漓盡致。老臣的意思,太子殿下可明白了?”

    太子聽到黎戰的解釋,這才恍然大悟,暗暗後悔自己怎麽沒早些發覺這兩兄弟的用處,趕緊迴道:

    “是是是,師父說的極是!是本宮想得不周。”

    黎戰見他聽了進去,也有所反思,又繼續道:

    “先前老臣一直讓太子殿下忍耐忍耐,如今我們勢弱,他們風頭正盛,這便無需再忍了。”

    太子聞言,苦笑道:

    “可是師父,如今本宮這手裏,已經沒了棋子可用。周語賤女人也投奔了賢王,您叫本宮還怎麽反擊呢?”

    黎戰道:

    “勢弱,才更能叫皇上心生惻隱之心。先前皇上對賢王的擴張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為什麽?因為他弱,皇上要平衡朝中勢力,所以皇上隻當沒瞧見,讓他與殿下分庭抗禮,即便賢王偶爾衝了太子威儀,皇上也不懲戒。可如今弱勢的是我們,朝中的平衡偏向了賢王,殿下說皇上接下去會偏心誰呢?”

    “此外,賢王助力頗多,而這些助力,卻恰恰也觸了皇上的逆鱗。這秦豐是什麽人?他是禦史中丞,相當於皇上的第三隻眼睛,幫著皇上看著朝中暗地裏的一切,知曉不少皇室秘辛。這些日子以來,但凡秦豐參與的事件,得利的皆是賢王,皇上嘴上不說,心裏頭怕早是生了疑心,懷疑他是賢王的人了。賢王這是搶了皇上的眼睛啊,皇上心裏能痛快嗎?此時我們若加以利用,挑撥一下,秦豐的權利定是會被削弱的,要是情況再可喜些,沒準秦豐這個助力,就能折了。”

    一聽到秦豐能折,太子馬上就喜上眉梢:

    “是是是,要挑撥賢王與秦豐或許難,但要挑撥父皇跟秦豐這還難嗎。我馬上叫人去……”

    “不,絕不可叫我們的人去上折子。”黎戰斬釘截鐵地否定了太子的想法,“我們去說,皇上隻會懷疑我們刻意挑撥。我們得讓秦豐自己露出馬腳來。”

    “秦豐小心謹慎,做事從來不留痕跡,這叫本宮如何讓他自己露出馬腳?”

    太子疑惑地問道。

    黎戰捋了捋胡子,深不可測地笑了:

    “這不是……有兩位俊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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