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王與田雪蘭成親的日子很快就定了下來,是在五月下旬的一天。

    那個時候,太子也剛好結束禁足,天氣又不是特別熱,護國寺的方丈也說那是個好日子,賢王與田雪蘭在那日成親是再適合不過了。

    自從婚期定下,太子又在朝中失利後,賢王的日子過得總算是輕鬆了些。

    可是他的日子輕鬆了,秦豐的日子可沒有。

    周語元氣大傷,在床上躺了好些日子。加上她本就沒了心跳體溫,起初幾日秦豐每次去看她,都以為她就那麽去了,急得恨不得再迴一次混沌去找解救方法。

    好在三四日後,周語醒了過來,秦風一直懸在心裏的大石頭可算是放下了。

    說來也巧,那日秦豐正好下了朝,按著這幾天養成的習慣往梅園走。

    他一進門,心裏頭就像是被什麽輕輕撞了一下,待他抬起頭時,周語已經倚在床邊笑盈盈地看著他了。

    秦豐心裏頭一鬆,一邊吩咐曉曉下去把吃的拿上來,一邊大步走過去,在周語的床邊坐下:

    “感覺可好些了?”

    周語在挨過了懲罰後,之後的事情全然不清楚。她還以為自己隻是睡了幾個時辰罷了,好笑地看著秦豐:

    “睡了一覺起來,身子清爽很多。你怎麽這樣看著我呀?”

    她看秦豐這如同對瓷娃娃似的態度,好半天才迴過神:

    “難道我睡了很久嗎?”

    秦豐深深地看著她,看得周語雙頰緋紅後,才移開自己的目光望向她散在身後的長發,帶著幾分調侃道:

    “不久,你可以再多睡幾日,反正我等的起。”

    周語歎了一聲:

    “看來我真的睡了很久了。”

    隨後,她像是又想到了什麽,苦著臉皺著眉頭就要下床:

    “完了完了,我的那些匯報可都還沒看呢!睡了這麽久,這呈上來的報告該攢成什麽樣了啊……”

    她的腳才踩在地上沒幾步,就被秦豐從後頭攔腰抱起,又帶迴床上去了。

    秦豐將她抱到床邊坐下,十分不滿地挑了挑眉看她:

    “你以為我每日來你這兒,就是為了看你流哈喇子的麽?除了今日報上來的還沒看,其他的我都替你處理了。”

    “那我就看今日的啊。你早朝都下了,今日不給太子傳去一些消息,迴頭又該來找

    我了。”

    周語坐在床邊,作勢欲走,再一次被秦豐按了迴去。她有些迷茫,抬起頭看著秦豐,不知道他這是何意。

    秦豐歎了一聲,走了幾步取了她櫃子裏的襪子跟床尾的鞋子來。他蹲在她的床前,仔仔細細地將那白色的棉襪套到這一雙白嫩嫩的腳上,又給她穿上繡花鞋:

    “地上涼,你穿上再走。”

    等做完這一切,秦豐才拉起她往書案那邊走,邊走邊與她說:

    “你睡著這幾日,花朝一事處理結果已經下來了。太子被禁足了,還失了虎符。這些日子他都不能出門找你,隻能靠你給他遞消息進去。賢王與田雪蘭成親吉日也下來了,在五月……”

    他將這些日子的變化都細細與她說了,省得她再去翻卷宗一一看過去那麽傷眼。

    周語認認真真地聽著他講,等他全部講完後,又把自己手邊的茶推到他的麵前:

    “秦豐,你是不是第一次給女子穿鞋?”

    秦豐被她沒頭沒腦的這一問問的頓了頓,爾後才像是十分嫌棄這個問題似的地迴:

    “你覺得那些女的配我給她們穿鞋?”

    “嗯,我也料到了。”周語道。

    她彎下腰去,憋著笑將自己左右腳的鞋子互相調換了再穿上:

    “能把繡花鞋給人穿反了的,絕對隻有您秦大人了。”

    秦豐沉默了一瞬。

    他站起來,眯著那雙好看的狹長鳳眼,居高臨下地看著周語,極為傲慢不屑地哼了一聲,扭頭就走。

    留下周語一人,顧自在房內拍著書案大笑出聲。

    曉曉端著吃食進來,聽到她便問:

    “姑娘什麽事這麽開心啊?您睡了三日半了,可急死我了。主子也是日日來看您,怕您有什麽閃失。”

    “沒什麽大事。”周語迴道,她斂了笑意,看曉曉端過來皆是些冷食,便道,“可有些熱的?我今日起來才覺得餓,吃冷的怕傷了胃。”

    曉曉為難地解釋:

    “姑娘,您若是早些日子起來,這粥點飯食確實都是按著主子的吩咐替您溫著的。可今日是寒食節,廚房大娘做完做完吃的後就熄了灶。方才我瞧見主子問了問他的意思,是否偷偷開個小灶替您熱一熱。主子說禮製不可廢,看您這麽有活力的模樣,吃冷的想必也能吃得很歡……”

    周語一聽,就知道這人又

    生氣了。

    不過,既然是寒食節,那的確隻有冷的吃了。她也不在意這些,無非多嚼幾下再咽下去就是。

    隻是……沒想到她一起來都是寒食了,那麽接下去就是上巳與清明了。

    上巳節是朝廷各官的節假日,那一日在家中沐浴袚禊,換上新衣新官服,以驅除不潔,病災等等。宮裏頭想必也會進行祭祀祈福事宜,而這祭祀上用的舞可就不是周語這樣身份能上去跳的了。

    這舞是跳給蒼天祈福用的,一切事宜都得有身份的人來。主持的必須是護國寺的老住持,而那舞人須得是宮中養著的宮伶,從幾十個宮伶中挑出四個身子幹淨長相端莊的去祭祀台上跳。

    由於這祭祀的舞要求舞人全程都得半蹲著跳,一跳又往往是好幾個時辰,沒十幾年的功力少有人能承受的了。

    周語未曾係統地學過祭祀專用舞,但她瞧過往年上巳時舞人跳舞,半蹲身子,步伐緩慢優雅,還要隨時防著踩到那曳地的裙擺摔倒,著實累人。

    上巳再過幾日又是清明,人們在上巳祈福祭祀上天,在清明祭祀先祖祈求保佑。清明祭祖自然又有祭祖的舞,這祭祖的舞可不能由祭天的那些來跳,否則便是把上天降了身份跟祖先一個等級,說是會有天譴。

    總而言之,宮裏頭這些日子該是忙壞了,要準備兩場儀式不說,還得準備朝中百官的新官服分發下去。

    而如今朝中無太子,這擔子自然就落到了賢王身上。擔子一旦落到賢王身上,可不是就落到了秦豐與周語的身上了嗎?

    周語舒舒服服地睡了幾日,醒來就要賣命地幹活。她心裏幽幽一歎,隻道自己幹嘛這麽早醒來,幹脆一覺睡過清明,醒來也能輕鬆些。

    不過,如果她真睡那麽久,醒來後秦豐這兩頭跑定是要瘦一圈了。她今日瞧他,就覺得秦豐腰身又細了許多,再瘦下去可真比她還瘦了。

    周語想到此,又問曉曉:

    “上巳快到了,你家主子新衣備好了嗎?”

    曉曉一邊將飯菜布好,一邊道:

    “姑娘,您是知道我們主子的。整年就幾件官服換著穿,少有穿便服的時候。前些年二夫人還會做新衣給主子,如今二夫人年紀大了做不動了,便再也沒人幫主子做衣裳了。今年的新官服聽說是到了,與往年並無大的變動,還是紫服與獬豸冠,配青荷蓮綬。不過今年主子的紫服上多了兩章,有七個章紋,與侯伯同。如此看來,雖然皇

    上還不準備把秦侯的爵位傳給主子,但對主子還是重視的。”

    周語聞言,不由得心裏多想了一下。最近發生了那麽多事情,不少事都是由秦豐經手,結尾卻是偏向賢王的。皇帝的性子必定會懷疑秦豐,雖然不至於徹底對他喪失信任,但如何還會給他多兩個章紋這種變相晉升呢?

    她想了想,又問:

    “多了哪兩個章紋?”

    十二章紋之中,除龍是皇帝專屬無二人可用之外,其他章紋代表的意思各不相同,莫不是皇帝在章紋之中有隱示?

    曉曉答:

    “先前主子用的是五章:月,星,宗彝,藻,火以及黼。今年多了日與黻。”

    這官服上,日月星都代表著皇恩浩蕩,因此不必多想。宗彝象征忠孝美德,藻代表文采,但凡有品級的官服都會有,也不必多想。火乃光明,並非秦豐一人有,因此可以略過。隻有黼黻這兩樣隻有禦史能有,前者象征判斷力強,做事果決。這後者則是表示被惡向善,明辨是非。

    兩者意思相近,隻是黻比黼多了一個意思:知錯就改。

    倘若黼黻一同賜下來,還不至於讓人多想。無非都是十二章紋裏的,都表示著吉祥。但皇帝偏偏卻不在之前賞賜,而是發生了這麽多事之後再進行賞賜,這表麵上看著像是恩賞秦豐侯伯之儀,暗中分明是在告誡秦豐做好自己的分內事,不要多管啊。

    周語心裏頭已經明白了秦豐的處境,隻怕皇帝對他起疑心不會久了。在此之前,秦豐需得動作更快些,在自己失去聖寵前,幫賢王奠定朝堂基礎。而太子不在的這個月,乃是最佳時機。

    周語左想來右想去,這個月不但有寒食上巳清明,還有朝中洗牌的暗流,自己是絕對不可能輕鬆了的。

    作者有話要說:聖誕節撒糖加科普,今天這麽遲的原因,對的沒錯,我在穀歌那幾個字怎麽念……

    來,狂三小課堂,跟我一起念:

    袚禊(fuxi前者第二聲後者第四聲)宗彝(yi第三聲)獬豸(xiezhi都第四聲)

    黼黻(fufu前者第三聲後者第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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