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對許多事都還尚不明白,奧默仍能深查那危機之重。


    因他非常明白這場宴會本身其實有著非常遺憾的一點,在於在座的各位其實並不算多熟。


    三五成群的小圈子到處都是,小圈子與小圈子之間或許有些交情,但要放大到各個圈子的結果就是統一關聯隻有一個——昨日的那場決戰。


    這還不算上今天的一些賽馬娘們,盡管她們也是這場宴會明麵上的主角,可那也改變不了這裏多的是陌生人的事實。


    能夠成為所有人銜接點的人隻有一個,那就是奧默自己。


    誠然,除開伊莎瑪拉外,這裏的所有人都不算徹底的內向,都多少願意搭理一下旁人,願意最低限度的介紹自己。


    而包括失馬、鬼蛇、賽羅、年這類社交恐怖分子的存在,更會活躍整個宴會的氣氛,讓這當下不至冷場。


    除此之外還有千明、魯道夫、令、霍爾海雅這類的,理應有大把人不認識,卻是見誰都能都能攀談幾句,又或是被攀談時都能自然應對的隱藏社交強人。


    所以奧默也不至於憂慮宴會氛圍上的問題,更沒必要親自去給每個人作現場介紹,隻消隔著廚房窗口遠遠瞧一眼院子就能迴首放心地投入廚房忙碌,順勢也和黍再學幾樣新菜式,再讓其檢驗幾樣他在過去學的菜式。


    那時自是其樂融融,一點問題都沒有。


    可當這些人的麵前都擺放著不懷好意的酒精,一個個地都要投身於不再理性而要更多彰顯自我本能的道路時,遭殃的會是誰呢?


    首先會是他/她們周圍的人。


    那些人若是清醒,那倒的確能夠幫襯,尤其是他們坐在一起本身就意味著相識,但若是都不清醒,譬如那幾個坐成一排的女性團體……


    彼此互相傷害是一種現象,但在一眼望去都是陌生人的時候,人都會下意識去找那其中認識的,能給自己安全感,能讓自己放鬆下來的人。


    而奧默自己,不是自誇,他向來都將‘予身邊人以安心感’為己任,認為隻有做到這一點才算是足夠堅穩,不至劣化的友誼。


    雖然在他心中,朋友常是一種需要經常相處,經常維護的關係,但他同樣也追逐著像是相羽兄妹、裕太內海那樣即便分別許久,再見時仍能像昔日一般敘舊相處的友誼。


    君子之交淡如水,這是東炎的諺語,奧默很喜歡。


    他曾期待過擁有許多這樣的朋友,這樣的大家不必成天相處,時時聯係,可以盡情忙於各自的生活,在不經意間想起對方,然後在哪天機會合適時來敘敘舊,仍能收獲些舊日的感動。


    骨子裏仍是柏德人的奧默,可以接受重力的友誼,但卻不會主動對他人釋以重力。


    這是他比許多人都更適應孤獨的習慣的一部分,是他不會依賴任何人的生活方式,也是成為他自我剖析過後的自知之明。


    正因這份自知之明,他立刻就能意識到!


    ——在接下來會有人不斷喝醉的當下,哪個名字會被喊得最多。


    【奧默.林頓】


    要不還是勸一下別喝了吧……


    至少也要約法三章一下,就算這宅院自帶大量客房,也不能全都就地過夜,總有些人得迴去吧?


    學校還沒放假呢!!


    上午都還能看到駿川小姐在籌備建校周年祭,正在訓練員群裏問每個訓練員要節目,儼然一副要把訓練員抓壯丁去台上表演的模樣,引得一片怨聲載道。


    怎麽還搞祭典啊,直接老實放寒假不好嗎?你們極東人搞祭典隻能帶來些經典刻板印象吧,什麽浴衣、跳舞、亂七八糟的,要不你們搞什麽祭典舞的時候我在後麵敲鼓得了,我高中打架子鼓是一絕,敲八丈太鼓也不是不行。


    一想到迴頭還有工作,而麵前極可能有酒鬼大量發生,甚至還可能被歲家人輪流勸酒……


    奧默從那端起酒杯的重嶽那兒瞧見了這樣的未來,以單純的信息推演抵達黍的權柄之境,這就是發覺水溫不對的青蛙所綻放的極致潛力!


    於是一個半小時後,他正擰著鼻梁吹風。


    秋冬之際的微風漸涼,卻吹不散丁點熱氣,奧默麵無表情地眺望這庭院燈火在入夜時自動亮起,心裏沒有一點對這源能自動化的感慨,反倒淨是半小時前那忘不掉的各式光景。


    顯得很是憂鬱。


    有些人在喝醉後一言不發,有人在喝醉後呈表情包式的階段式狂言,從吹徒弟牛逼到和隊友查dps再到想念人間體一氣嗬成,最後更是嘮叨著想見皮古蒙。


    還有人直接一步到位,直接就要挑戰老板教訓奧默,一展昔日職場壓力的各種不服——以上出於一人之口,請勿上升到群體,十駕與沉立刻切割,而貉沒有切割的理由也不是讚同,而是她也喝醉了。


    但比起那邊偷偷喝酒,喝完了就嚷嚷著自己也想變古立特,自己想和巴爾獸x網絡進化的丟人機師誌願者內海將、畢澤倆兄弟。


    貉的醉後症狀比較邪門兒。


    具體是怎麽個邪門兒呢?


    這邪門兒就邪門兒在她和一幫女人就像是事先約好了集體惡作劇一樣,都是要麽把奧默叫來,要麽跑到奧默那邊去,又或是趁著奧默借口去衛生間鬆口氣的時候跑過來截胡。


    然後帶著不太利索的舌頭,說些酒醒之後也不知會不會直接決斷聯係的胡言亂語。


    什麽感謝,什麽喜歡,甚至還想順勢動手動腳什麽的,感情伊莎瑪拉是你們的行為指導,你們才是海嗣與她共享同一個大腦?


    這惡作劇初見還挺震撼的。


    看貉擱那兒傻笑著看自己反應,而旁邊幾個同伴都悄悄走開或是被拉走的模樣,這副煞有介事的氛圍,就算是奧默也免不了當真得愣上幾秒,遠遠看著那正和切娜說什麽的茜,再迴過頭來見到的就是年輕真好趴桌就倒的當事人。


    那抱怨般的告白就像是一場白日夢,但明確的記憶文件卻是再直接不過的證據,讓奧默還來不及整理思緒,就被茜踹了一下小腿讓他挪挪,自己要帶貉去房間。


    她是聽到了吧?


    不是很確定,但卻忍不住懷疑的奧默還沒想好,倒是被魯道夫邀去又喝幾杯,講些訓練員、賽馬娘之類的責任的話,又說些象征家近況的內容,拐彎抹角得反倒讓奧默那不專心的目光集中迴來,就聽她說象征家的訓練員並不總是一次性消耗品,上一代的訓練員是和賽馬娘結婚了的話。


    呃……


    這次也愣了幾秒的奧默,卻沒有之前那份複雜了。


    他覺得很邪門兒。


    有種自己無意間進了什麽幻境的感覺。


    來自偶像的暗示突兀得毫無征兆,遠比那朝夕相處還經常出去吃飯的貉來得怪異,讓他全然摸不著頭腦,也一點都信不了。


    這個中怕是有什麽誤會,讓他暫時蒙古裏的沒說破。


    好在魯道夫也沒有徹底拉下臉來打更直接的意思,所以奧默沒有太艱難的脫身之後,便找了個借口去衛生間,然後在衛生間門口等到了朝她打招唿的千明。


    很瀟灑的打招唿,很正常的寒暄,很古怪的詢問當下的心情,反倒是讓奧默警覺。


    千明大抵是這之中唯一不同的。


    盡管開口之初一度讓奧默以為‘幻境還在繼續’有一種似乎不是錯覺的曖昧氛圍在悄然流淌,更有些關於訓練員與賽馬娘結婚的同類話題順其自然的通過她父母狀況展開,但……


    一麵閑聊一麵觀察著奧默反應的她,最終還是簡單招唿著截斷話題,放奧默去了衛生間。


    那時的神態遺憾得就像是發覺惡作劇被看穿,於是幹脆放棄的聰明人,讓奧默心頭分外微妙之後。


    出來就遇到了成田白仁。


    不是,你們絕對合夥了吧!


    重複到這個程度,就算是成田白仁最終沒有說出那句話,僅僅是聊了些近況,聊了些發展,聊到自己的奔跑和夢想——也像是在拐彎抹角的暗示什麽的時候,她又幹脆地走了。


    讓奧默在那時就忍不住擰起鼻梁,再到之後機伶過來聊起今天的大家很奇怪,尤其是那幾個大前輩說不定會說些很特別的話時,奧默以希望對方保密的前提告知了一小部分被整蠱經曆後——就又迎來了妹妹對哥哥的告白。


    喜歡哥哥什麽的,好好好,是是是——雖然是心裏是很敷衍,但還是很誠懇地表達感謝與迴饋的奧默,迎來了對方耍小脾氣的踹腿。


    你們是真的很喜歡踹人小腿啊,為什麽?


    不理解,不如說已經疲憊了的奧默,哪怕是再迎來愛織與波旁那顧左右而言他的反應,以及那發現茶座站在角落一直看的模樣,也已經失去了教育不要這樣的熱情。


    這些事還是交給明天的自己去做吧,這次宴會本該麵對的正主應該是令才對——當他這麽想的時候,倒是發現令先一手攬著自己一個女友脖頸,以一副介乎於好哥們兒與黃毛之間的姿勢走遠,儼然沒有要和自己聊聊的意思。


    ?


    為什麽你是把茜和切娜帶走了?兄弟,有牛啊!


    在這充斥著邪門兒的將近三個小時,在那宴會終盤的最後大半人都已散場,各自攙扶又或是各自探頭探腦的要在這院落和山林轉轉的當下,看著那三人遠去,想著要不要不解風情地追上去問的奧默。


    又被黍拍了拍肩膀,指了指那還在桌前趴著的小老虎。


    小是就一米六出頭的身高而言。


    事實上已經三十來歲的施懷雅局長,不論年齡還是被職場生活豐滿化的身段都談不上小,與身高相似但卻相當麻杆的黍小姐比起來更是富有且慷慨。


    “怎麽感覺你在想什麽失禮的事?”


    “我想那是錯覺,”奧默向來都是能說謊說得臉不紅心不跳,“我才是今夜一直遭遇出格惡作劇的主角。”


    “我想也是。”


    “嗯?”


    “但你還是先把她送迴去吧,問問她今晚是打算呆這兒還是迴家。”


    “為什麽是我?呃,我的意思是,換成年小姐或是夕來送她,或許在風評上更像樣一點。”奧默說。


    “她畢竟是公眾人物,我也是。”


    “可你倆的風評不是早就那樣了麽?”黍表情古怪,“我在羅德島大棚都能聽到你們的八卦。”


    “……羅德島的大棚真是消息靈通哈。”聽了這話,奧默多少有些繃不住。


    “恁甭說這個,主要是她在叫你過去。”


    “…那我過去吧,留一桌給我收拾吧。”倒也很難懷疑黍在說謊的他,在與對方那無辜的對視中歎了口氣。


    “莫事,我自己來就夠,你今夜可有的忙。”


    “所以您到底是瞧見了什麽,方便分享一下嗎?”


    “不可說,也不便說,按你們這兒的說法,這算騷擾吧?性騷擾?”


    “今天可真是見太多鬼了,我甚至能聽到你口中說出這個詞來。”


    “是嗎,那你要不迴頭看看你後麵那位。”


    “?”


    奧默聞言一迴頭,就看那分明還是醉眼朦膿卻已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的小老虎,近在眼前,並在下一秒直接抱住了自己。


    “奧默,我好累啊……”


    這話出口的時候,還伴隨著細微的嘶哈聲,奧默覺得如果沒聽錯的話,她在挺用力的唿吸。


    就感覺,心中的特勤局局長有什麽部分,崩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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