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我的身體體質一向很好,基本三四年才會感冒發燒一次,而且每次隻要休息休息,喝點水出身汗就沒事,所以我對自己的體質一向是很自信的。可是,我這次的病可發的厲害,連續高燒了四五天,而我也昏迷了四五天,這勢頭似乎要把以前份全部補迴來。

    屋內,燭火搖曳,繁雜的身影映在紙窗上。

    丫鬟們忙碌著喂我吃飯,喝藥。由於我的昏迷,不能將藥汁喝下去,即使到了嘴裏也無法咽下。不消幾天,就瘦了一大圈。

    我雖然昏迷著,但似乎能感覺到屋內的動態:爹爹的焦慮,娘親的傷心,師傅們的歎息聲……這時,有人推門而入,說道:“夫人,該為小姐沐浴了。”之後就聽見水被倒進浴桶的聲音,差不多倒了七八桶水的樣子就好了。然後又聽見一陣腳步聲,門又被“吱呀”一聲推開,隨後所有人都走出了屋子,此時屋內分外寂靜。

    接著,我感覺到有人把我抱了起來,然後脫掉了我的衣服褲子把我放進浴桶裏。我想,大概是娘親吧。

    娘之前為我洗過幾次澡,後來在我一再堅持下她終於答應讓我自己洗。娘小心翼翼地為我洗著,從上到下,從頭到腳。很快便洗完,娘為我穿上衣服,把我重新抱迴床上蓋上被子,隨後也離開我的房間。

    之後聽到外麵的對話聲:“塵兒怎麽樣了?”

    “還是高燒不退。”

    “走吧,你也迴屋躺會兒,都三天沒休息了,這樣下去塵兒病好了你卻倒下了。”

    “可是,我不放心她一個人,要是她半夜醒了見不到我……”

    “好啦好啦,我讓奶娘守著,你就別擔心了,啊!”隨後,兩人的腳步聲越來越遠,直到完全消失在迴廊上。

    於是,我又沉沉地睡去,也不知後來如何了。

    翌日。

    我吃力地睜開眼,此時天已經蒙蒙亮,燭火也已燒盡。我感到口渴想要起來喝點水,可是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無奈隻能躺下等丫鬟們來為我梳洗更衣。等了很久都不見來人,於是我張口喚道:

    “如墨。”如墨是我的貼身丫鬟,雖跟我同齡,但為人處事卻像個小大人一樣。我喊了一聲她沒有迴我,於是我又喊了一聲:

    “如墨!”

    這時,門被“吱呀”一聲推開,一個身穿綠意的小娃站在門口,頭上頂著兩個花苞辮,粉雕玉琢的小臉上洋溢著笑意:

    “小姐,你醒啦,我去告訴老爺夫人。”說完,放下手中的藥碗往外奔去。

    我及時叫住她:“等下,先別去,給我倒杯水。”接著,她就給我倒了一杯水,然後等我把藥喝下後去找爹娘了。

    喝完藥我繼續躺著休息等爹娘過來。我剛閉上眼沒多久,就聽見迴廊上的腳步聲,不用猜都知道肯定是娘親。

    果然不出我所料,在三秒鍾後便聽到了娘的聲音:“塵兒!”

    “爹,娘。”我甜甜地叫到。

    娘坐在我床邊一把把我抱入懷中:“真是急死娘了!”

    “娘,我已經沒事啦。”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娘抱著我喜極而泣。而爹爹則是站在門口看著咱娘倆,肥肥的臉上露出了慈愛的笑容。

    雖然我的高燒退了,但是頭疼卻愈加厲害。大夫們想盡各種辦法,歲能止疼卻無法根治這頭痛。

    期間劉姑姑也來看過我幾次,和兩位師傅想過許多辦法,最終還是決定針灸。在我斷藥後,武師傅每天都會為我針灸,從起初的三十六處穴位到今天的八十一處穴位;從頭到腳;從後往前。可也沒多大的起色。難道以後街頭巷尾會傳出“顧大財主的千金是個藥罐子”這樣一句話麽?

    有一天,爹爹心生“妙計”,命人在城裏城外貼了好多告示,希望可以有位大夫能幫我治病,如果可以將我的病治好,爹爹傾家蕩產在所不辭。我知道後立馬去勸阻爹爹,爹爹則說道:“若沒了塵兒,爹爹和娘親該如何是好。”我聽得不由心疼,爹爹娘親這般努力為我治病,我卻在等死,如果他們知道後不知會怎樣。

    果不出然,在貼出告示的兩天後便有許許多多,來自全國各地的大夫來為我看病。有的自稱是“醫仙”的,也有自稱“毒醫”的,在我看來都是些江湖術士,什麽本事沒有就唬人本事最大!經過千挑萬選,爹爹選了兩位大夫留下治病,剩下的都打發走了。誰都知道,他們並不是想真心治好我的病,而是為了爹爹那萬貫家財,可爹爹依舊命人將那些大夫好生伺候著,不敢有絲毫怠慢。他們的治病方法可真輕鬆,每天不是讓泡溫泉就是泡藥酒,都省的我洗澡了。

    過了一陣子,不知為何那兩位大夫卻突然自稱“才疏學淺”,不敢怠慢我的病情,於是乎卷鋪蓋走人了。嗬,溜得可真夠快的,在我家做大爺做了這麽久,享福享了這麽久,一句“無能為力”就能解決?

    世態炎涼。

    轉眼已入冬。

    我的病情稍稍有了些起色,白天跟個沒事人兒一樣,可到了晚上還是會頭疼。我時常安慰自己,可能過陣子就會好了吧。

    初冬的氣溫有些低,還好這裏是江南,沒有北方那般寒冷。在有陽光的日子裏,我還能在院子裏曬曬太陽,喝喝茶,沒事就跟師傅們下下棋,娛樂娛樂。

    娘很喜歡花,可自從我病了之後便沒有好好打理她們,對於這點我有點愧疚,雖說我不是他們生的,但現在我就是顧纖塵,既然上天安排了我們這種命運,那麽我也欣然接受,所以我應該替她盡點孝道。

    “娘,我們去種花吧。你看,它們這樣萎靡不振好久了。”我指了指窗外的花花草草,看到它們方佛看到了自己……

    於是,我拉這娘來到後花園裏,讓她好好打理打理這些花花草草。而娘則不讓我動手,讓我在一邊歇著看她弄。

    果然還是娘比較有經驗,才過了一會兒這些花兒就有了生機。冬季的梅花總是開的特別旺盛,象征著她們頑強的生命力: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

    我望著那些梅花,眼神失了焦距,她們讓我想起了那個人……

    日腳淡光紅灑灑,薄霜不銷桂枝下。依稀和氣排冬嚴,已就長日辭長夜。這首詩很適合今天的天氣,讓人如沐春風。

    這時,一個丫鬟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夫人、小姐,好消息!”

    “何事?”娘一邊問,一邊繼續擺弄著她的花花草草。

    “範先生請來了一位神醫,聽說這位神醫能將小姐的病治好。”那個丫鬟滿臉抑製不住的喜色。

    “此話當真?”聽丫鬟這麽說,娘立馬停下手中的活,不停地晃著剛才的那個丫鬟。

    “是,老爺請夫人和小姐去正廳。”

    於是,我和娘來到了正廳。不知是何方神聖能將我這怪疾治好?

    還沒到正廳,就聽見爹爹爽朗的笑聲:“哈哈哈,那麽有勞神醫了,隻要能治好小女的病,不管多少錢都可以……”

    “爹,師傅。”我向爹爹和師傅行禮,爹爹見我來了馬上把我抱了起來。

    “塵兒身體好些了麽?”

    我點點頭,沒有說話,然後爹爹又將我放下說道:“這位就是你範師傅請來的神醫,塵兒快快見過神醫。”

    我一直以為“神醫”會是個有著白胡須的老者,沒想到這位神醫竟是個花樣美男。

    “小小姐,在下有禮了。”神醫向我作了一揖。這聲音,既熟悉又陌生,好像在哪裏聽過可是怎麽也想不起來了。忽然,我注意到他對我的稱唿“小小姐”,他不就是……我用餘光瞄了一眼文師傅,他則一臉神秘的笑。

    我正要開口詢問,卻被“神醫”用扇子抵住了我的唇,靠近我,在我耳邊低語:“小小姐認出在下便好。”說完打開扇子徑自扇了起來。我看他這麽一扇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大冬天的虧他還能這樣。此後,我也一直沒有機會向師傅詢問,但既然是師傅找來的人,那麽我,絕對放心。

    在旁的人除了文師傅沒有人知道我們在說什麽,武師傅用胳膊肘捅了捅文師傅,小聲問道:“這是怎麽迴事?”

    文師傅笑道:“天機不可泄漏也。”然後朝神醫道:“那麽,還請神醫開始吧。”

    “好。”

    神醫,不,應該叫他索倫,他命人準備好浴桶,花瓣,香精等沐浴用品。準備好之後一個人就開始沐浴。我還以為要幹嗎呢,原來光顧自己享受了,看來也未必是什麽“神醫”,和之前的那些人沒什麽區別。隻是,他是師傅請來的,這些都隻是表麵的,看他這樣悠閑,那對我的病肯定胸有成竹了。待他洗好後已是晚膳時間,爹娘客氣地招唿著這位“神醫”,好酒好菜都是為他準備的,好不容易來了道我喜歡的菜,還被他以“生病之人應食清淡之物”為由掠奪了過去,還不忘對我擠眉弄眼,搔首弄姿,真是恨得我牙癢癢。

    晚膳過後,他就拉著我來到湖心亭,說是要為我治病,我看他是個大色狼想趁四下無人之時對我……他說我多慮了,他對豆芽菜沒興趣。

    “你是誰。”我忽然叉開題問道。

    他見我一臉認真的模樣忍俊不禁:“我是醫生。”

    “哼。”我不滿道。

    就這樣,我們又像中秋節那晚一樣,他吹著笛子,我賞著月。聽著聽著,我進入了夢鄉。在夢裏,我夢到自己的病好了,又過上了以前的生活。每天跟著兩位師傅學習,生活得好不自在……夢終究是夢,第二天醒來也便不複存在。

    翌日,索倫說要帶我出府去逛逛,說不定能讓我心情大悅,這樣對治病有益。爹娘不管怎樣,隻要索倫說對我的病有好處他們就不管三七二十一了。

    現在已是十二月中旬,天早已轉涼。我記得上一次出門還是四個月前。

    我呆呆地望著湛藍的天空,思緒不知飄往何處。

    索倫拿手在我眼前晃了兩下,見我沒反應,笑道:“看你,逛個街就樂成這樣。”說完雙手一攤,聳了聳肩。

    我白了他一眼:“鬼才開心。”他沒有理睬我,徑自走到一位賣糖葫蘆的老伯那買了兩根糖葫蘆,一根已經在他口中,另一根則遞給了我。

    “我不要吃。”我冷冷的迴道。

    “你們小孩子不都喜歡麽?”

    “我不是……”我頓了頓,沒再繼續說下去。如果一個六歲的小孩跟你說,她不是小孩,你會怎麽想。是不是覺得這孩子早熟,或者說腦門被驢踩過?

    他又是一笑而過,然後再次詢問了我一遍:“真的不要?”作勢要往自己嘴巴裏塞。

    我一把奪了過來,狡辯道:“多吃對你的牙不好。”然後,獨自一人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怎麽說呢,這個人真的很喜歡笑,從我們出門到迴家,他總是用那張笑臉對著我。可我,對這笑,有點反感,他的這種笑,對我是種諷刺,不是麽?

    “喂。”我叫他。

    “嗯?”

    “你,到底是什麽人?”

    “我是醫生啊,能治好你的病的醫生。”顯然他不打算告訴我事實真相,既然不肯說那我不再多問。過了好一會兒他對我說:“來,哥哥帶你去個好玩的地方。”

    然後,牽著我的小手往後山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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