頃刻之間,張輕羽不再多想。他道:“陛下,我從青陽教徒手中盜得一物,似異常重要,或許能揭開敵人的一個大秘密。”


    月明國主道:“快呈給我瞧瞧。”


    張輕羽取出一隻死去的烏鴉妖,交給一侍衛,那侍衛又遞給了月明國主,月明國主翻來覆去地看了一會兒,道:“此物何奇之有?”


    張輕羽道:“陛下打開鳥喙,可見其舌頭上有銘文麽?”


    月明國主命人照辦,湊近了仔細瞧,道:“哪有兒銘文?”


    張輕羽走近月明,有侍衛攔住了他,但月明國主自恃龍脈護體,在宮中無人能傷得了自己,何況身邊高手眾多,笑道:“別嚇著這位少俠,丟不丟人?”


    侍衛放行,張輕羽至月明身邊,啟開鳥喙,手指點向鳥喙裏頭。月明國主伸長了腦袋,突然間,張輕羽手指一劃,剖開了月明喉嚨。


    月明低哼一聲,鮮血止不住流下。張輕羽動作快的出奇,頃刻間已將月明劫持。眾人萬不想他竟能傷得了月明,皆駭然喊道:“陛下!”“拿下刺客!”白雪兒花容失色,道:“師弟,你做什麽?”


    先前那黑須老者怒吼一聲,一刀斬向張輕羽。張輕羽掌一撥,哢嚓一聲,將單刀劈成兩半,指尖一彈,一枚尖針刺瞎了老者左眼,老者慘叫,登時跪倒在地。張輕羽抱著月明國主,身形一晃,已到了大殿門口,但玫瑰、白雪兒、牡丹卻攔住了他的去路。


    張輕羽體外點燃綠火,隱隱有靛藍光華,白雪兒臉色慘白,道:“師弟,你為何會有妖火?”


    玫瑰道:“你是纖腰夫人假扮的?可為何能騙過驅散法術?”


    張輕羽冷笑一聲,對白雪兒說道:“你呢?你為何會是仙靈?”


    白雪兒道:“什麽?你...你都知道了?”


    張輕羽恨得咬緊銀牙,道:“你害死了弦兒,更害死了師姐!”


    白雪兒急道:“你胡說些什麽?我就是你師姐!孟弦那事,我是迫於無奈。你先放了關疏!一切還有挽迴的餘地!”


    張輕羽搖了搖頭,喝道:“關疏,你惡貫滿盈,終於死到臨頭了。”


    關疏已嚇得屁滾尿流,他勉力說道:“你為何....能傷我?”


    張輕羽道:“我本名並非張輕羽,而叫張孤客!你殺我爹爹,害我哥哥,我恨不得活生生剮了你!”


    關疏嚇得心髒狂跳,先前一泡尿剛撒完,這時又水漫金山。張輕羽一掌打在關疏頭頂,這月明國主腦袋如同爛泥般軟了下去,七竅流血,就此駕崩。有太監大哭起來,眾大臣大聲尖叫,怒罵不休。


    張輕羽得報大仇,哈哈一笑,但刹那間,心中有淌過莫大的恐懼:“從此以後,我成了妖魔,天下人皆欲殺我而後快!我同門中人也將與我反目成仇!”


    他該何去何從?隻怕唯有張遠客會收留他。唯有青陽教才是他的歸宿。


    他已無法保持理智,報仇的喜悅、受騙的恨意、犯罪的恐慌、妖火的灼燒,令他腦中混亂一片。


    玫瑰見關疏已死,心中涼了半截:“露夏王朝必會亂成一團,必須抓住張輕羽!”霎時使出夢花生滅掌,掌影籠罩張輕羽全身要害。張輕羽手臂一轉,大量金針刺向掌影,但玫瑰此招使盡全力,掌影密集,招式精妙,而張輕羽雖然脫胎換骨,功力仍遠不及玫瑰,加上忙亂之際,未能守住,驀然背後中了一掌。他“哇”地吐出一口血,往前一撲,施展輕功,想要從圍堵中鑽出。


    白雪兒阻攔在前,道:“師弟!這些事師姐替你擔著,你莫怕!莫怕!給我留下!”


    張輕羽大喊道:“你不是我師姐!你是吃人魂魄的仙靈妖女!你還我師姐來!還我妻子來!”朝白雪兒扔出百餘枚飛鏢。白雪兒袖袍一拂,金圈輪轉,砰地粉碎,飛鏢繼續飛向白雪兒。白雪兒歎了口氣,長發變作龍尾,輕輕一甩,將飛鏢彈開。張輕羽慘然發笑,眼中滿是淒涼悲痛之意。


    這妖火渡化並不強迫受渡者信仰龍蜒,但卻時時刻刻試圖指引人走上邪路,令人心中恐懼、憎恨、嫉妒、悲傷之情劇增,若情緒失控,犯下兇殺之罪,便已落入妖火陷阱,之後越陷越深,直至再無法迴頭。而張輕羽得知白雪兒真麵目後,所殺的又是當世數一數二的大國國主,他驚怒交集、悲憤混雜,在一瞬之間就已然墮落。


    白雪兒道:“師弟,我這模樣是練功之效,並非淪為仙靈!”


    張輕羽吼道:“你相信麽?或許你自己都不信!又或許你是自欺欺人!但你又騙的了誰?”


    白雪兒心底滲出寒意,她心想:“是啊,或許我早就死了也未可知,現在活著的我,究竟是我呢?還是葬火紋?”


    葬火紋在她腦中說道:“你若這般想,那我又是誰?莫非我也是假的?”


    &nbs


    p;白雪兒道:“你就別添亂啦!”


    此時,無數甲士、衛兵已將大殿圍了八層。張輕羽受了重傷,深陷重圍,已然插翅難飛。權臣關海長大步走上,指著張輕羽道:“將此人拿下!若他反抗,格殺勿論!”


    忽有一老者說道:“慢著!他是張家皇族的後裔,這朝露宮認他為主人,否則他如何殺得了陛下?”


    關海長登時明白其意,怒道:“王安居,你這是什麽意思?莫非你想立此人為帝?”


    王安居後退一步,道:“月明國主的王子皆尚未覺醒,龍國敵軍將至,危機關頭,我國不能一日無主。”


    關海長道:“此人犯下弑君之罪,當誅九族!你說的是什麽狗屁之言?若再胡說八道,老子一拳斃了你!”


    殿外忽聽一人笑道:“王首輔言之有理!若說弑君之罪,這關疏不也曾這麽幹過麽?既然有此先例,這張輕羽倒也未必不可。”那聲音蒼老,宛如金鳴,正是張冷落來了。


    白雪兒喜道:“是啊,咱們立師弟當國主,一切不久迎刃而解了麽?”


    玫瑰頭疼萬分,道:“若真是如此,露夏王朝必有另一場內戰!”她指了指關海長,又指了指張冷落,隻見雙方劍拔弩張,眼中滿是敵意。


    關海長道:“先將這小子捉了再說!”


    張輕羽忽然口吐迷霧,裹住他身軀。牡丹化作雲仙形態,手掌一縮,將那迷霧統統吸了。但張輕羽已然撿起先前那烏鴉妖屍首,他燒起妖火,將那屍體一燒,隻聽群鴉哀鳴,頃刻間殿上滿是烏鴉。原來這妖屍是張遠客贈予張輕羽的一召喚法寶,以此為祭品,能瞬間招來群鴉。


    眾人吃了一驚,忙揮劍射弩,將烏鴉陸續擊落。玫瑰、牡丹各自出手,唿吸之間,已將烏鴉群妖屠戮一空,但環顧殿上,被烏鴉啄死之人不少,而張輕羽已然不見了。


    關海長怒不可遏,道:“這小子去哪兒了!”


    玫瑰見這大殿門廊複雜,通往各處,她心想:“張輕羽是迷霧師,擅長隱秘行動,但他倉促離開,腳步聲必然急促!”立時收攝雜念,全力運瑤花河法訣,聆聽周圍腳步聲。這諦聽功可於馬蹄奔騰之中,聽花開花落之音,最擅長察覺細微變化,但玫瑰聽了半天,卻並無人朝外逃走。


    牡丹衝到殿外,躍上殿頂,張望四周,並無一人逃離。她道:“這兒也沒有!”


    玫瑰見白雪兒愣在當場,問道:“師侄,你看見輕羽了麽?”白雪兒嗯了幾聲,又大搖其頭,其餘再無反應。


    關海長厲聲道:“藏玫瑰!這小子是你的人,你給個交待吧!”


    玫瑰道:“是我料事不周,但我絕無殺害關疏之意。”


    關海長等親眼見到她擒住月明國主的壯舉,但她隨後又將月明釋放。因此皆知道她確實與此無關,加上她那太微玄甲訣,露夏朝實則全在她掌控之中,更何況龍國大軍一路猛進,玫瑰若有歹念,露夏王朝實有亡國之憂。


    想通此節,關海長歎道:“好,殿下,你現在有何打算?”


    玫瑰道:“聽說月明國主頗得民心,關大人,你立即另立其後裔為新君,隨後方能派兵出戰。”


    關海長歎道:“可....國主的子嗣全都並未覺醒。”


    玫瑰惱道:“他怎地這般沒用?一個龍火貴族都生不出來?這幾十年是白活了麽?”


    關海長道:“國主他龍火功並不高明,而且委實是時運不濟。”也是露夏國中龍火功高強的女子極少,即使有,也是年紀老邁、姿色平庸之輩,月明國主貪圖享樂,暗地裏又好男風,並未納這等妻妾,生不出有出息的兒女。


    張冷落麵向玫瑰,道:“為何不能立玫瑰殿下為帝?”


    玫瑰嚇了一跳,擺手道:“不成!不成!你怎能亂說話?”其餘大臣聞言也是一驚,半晌鴉雀無聲,隨後那關海長叫道:“這怎麽可以?她是龍國人,又是個女子!”


    張冷落道:“這又如何?我國第三朝君王便是女子。她是龍國人又怎樣?大夥兒都見到了她那神功,手指一點,手掌一拍,我國的華亭戰甲便對她俯首聽命,抗拒不得。她若要滅亡我露夏王朝,不費吹灰之力,但若要推舉率軍迎敵、力挽狂瀾的英雄,在老夫心目中,除了玫瑰殿下,不作第二人想。”


    他走到玫瑰麵前,果斷跪下,道:“我飛升院張冷落,願推舉藏玫瑰為我露夏王朝君王,飛升院上下道術士,也都與老夫同樣心願!”


    玫瑰一時不知所措,但她隱約聽見大殿中嗡嗡之聲,似乎這宮殿催促一眾甲士,潛移默化之間,令他們向玫瑰臣服。玫瑰心想:“這大殿仿佛也有知覺,它感受到了我的太微玄甲心訣!”


    那關海長與王安居麵麵相覷,呆立片刻,居然也並無異議,並肩走到近處,向玫瑰跪倒。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放浪形骸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失落之節操君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失落之節操君並收藏放浪形骸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