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息間,形骸趕到,那黑水似畏懼形骸,立即有退潮跡象。形骸道:“休想逃走!”斬出青陽劍芒,那妖火點燃了黑水,竟順著黑水焚燒起來,那黑水翻滾扭曲,淒厲慘叫,頓時被燒得半點不剩。


    孟如令這才親自見證了青陽劍的莫大神威,心下驚佩:“這神器當真名不虛傳,但也唯有行海手握此劍,仍能夠保持清醒。”隨即迎向形骸。


    形骸道:“你二人沒受傷麽?”


    孟如令道:“我可沒那麽無能,石塔中的人怎麽樣了?”


    形骸道:“有一人趁亂逃走,另兩人被我擊暈在地。我本想追擊,可恰巧你這邊遇險。”


    孟如令身子一顫,道:“快!裏麵那兩人有危險!”


    形骸大驚,急忙再度闖入石塔,卻見那老者被一團黑水卷住,那黑水順著地板縫隙流淌而走。息世鏡則陷入另一團黑水中,隻有腦袋留在水外。形骸淩空一抓,掌力握住息世鏡腦袋。孟如令口吐霜雪,吹中黑水,黑水劇烈震顫,終於脫離了息世鏡,形骸再一劍將這黑水消滅。


    息世鏡受傷極重,成了個血人,他自肩膀以下皮膚幾乎全被剝去,鮮血從各處滲出,他神智仍清醒,臉上露出痛苦之色,可卻隻發出微弱的哀嚎聲。


    孟如令道:“他這傷隻怕活不成了。”


    孤鳴道:“他好可憐哪,能不能救他一救?”


    形骸道:“他是龍火貴族,沒那麽容易死,權且死馬當活馬醫。”伸手握住息世鏡掌心,送入渾厚真氣,卻驚覺息世鏡體內真氣竟已所剩無幾,似乎成了個凡人。形骸又並未攜帶傷藥,如何救得了他?


    息世鏡勉力說道:“女皇讓我們.....來找.....猛獁國的盟友,可我們...遇上了此地衛兵與....黑水怪物一同襲擊...”


    形骸道:“你養養精神,恢複力氣,或許...”


    息世鏡搖頭道:“小心,此地...不祥。”說到此處,立時咽氣。


    孟如令拍了拍他肩膀,道:“此人是你朋友麽?”


    形骸悵然道:“他曾與我同是海法神道教的門徒,也曾並肩作戰過。”他施展地獄無門,捕捉片刻,一無所獲,唯有作罷。


    孟如令道:“生命無常,他死了就死了。但他臨終前所說的話,卻頗耐人尋味。”


    形骸道:“猛獁國果然與龍國聯手了。而他說是此地衛兵與黑水怪物同時襲擊他們,這又是什麽道理?莫非這黑水怪物聽山中國衛兵指使?”


    孟如令道:“臨死之人,不會說謊。”


    孤鳴驚恐不已,說道:“那....難道說謊的是娘親麽?娘親為何能命令這黑水怪物?這怪物如此厲害,她為何不以此對付他們?”


    孟如令道:“她隻是找不到這些道術士行蹤,這才利用咱們幫忙。”


    形骸迴憶入山之後的種種見聞,疑心大起,說道:“這黑水怪物確實襲擊了無盡寶盆的農田,嚇跑了所有農夫。此物神出鬼沒,又強韌異常,極為難纏,連你的仙法也不易應付,想必已殺了不少人,可為何一、二層的居民仿佛若無其事一般?”


    孟如令又道:“而且它並非無腦怪物,見了你的青陽劍,倒也知道害怕。”


    孤鳴道:“師父,師叔,咱們為何不直接去問娘親呢?”


    孟如令苦笑道:“也好,但願她會如實相告。可我總覺得她已不是以往我認識的那個恆宇。”


    形骸也隱隱有這念頭,他將息世鏡屍體放火燒了,隨後,三人趕往恆宇宮殿。


    迴到恆宇那會客廳中,恆宇早在等待他們,也仍然是那副從容不迫、嫻靜淡雅的神情,宛如戴著一層極為逼真的麵具。她問道:“如令、行海,你們迴來的真快,可有什麽好消息麽?”


    孟如令道:“道術士逃了一個,死了兩個。但想必姐姐你已經知道了。”


    恆宇昂首注視孟如令,孟如令毫不相讓,與她對視,片刻後,恆宇歎道:“妹妹何出此言?”


    孟如令道:“其中一人臨終前說,他們遇上這黑水與衛兵一同夾攻,這才死傷慘重,狼狽而逃。而先前我們正與道術士交手,也遭到黑水偷襲。這黑水怪物是一路跟著我們,找到了道術士,隨即用調虎離山之計殺人,可當真半點不傻。”


    恆宇低低歎息,幽幽坐迴躺椅,一時閉目不言。孤鳴心下不忍,上前握住恆宇手掌,感到她正顫抖得厲害。孤鳴心下擔憂,道:“娘,你就告訴我們實話吧。這黑水到底是什麽東西?”


    恆宇苦笑道:“它實則...正是我這些年研習仙法的成果,我稱其為暗流。”


    形骸問道:“這暗流是某種元靈麽?它們並非怯翰難的靈陽仙從古跡中釋放的災禍?”


    恆宇沉默半晌,道:“它並非元靈,而是古時巨巫屍體上的屍蟲。那些靈陽仙闖入我修煉的道場,將一些尚不受我法術掌控的暗流釋放出來,這才引發了一場風波。但另有一些‘暗流’早已被我馴服,它們甚是聰明,往往行事出人意料。”


    孟如令道:“它們連孤鳴和我也想殺。”


    恆宇撫摸孤鳴臉頰,說道:“我也不曾想到,我本想用這暗流對付龍火國,對付怯翰難,保護我們的家園,可眼下或許不成了。”


    形骸沉吟說道:“失控的暗流有多少?”


    恆宇道:“很多很多,剩下的約有五百餘個。它們極難對付,可以融合,也能隨意分開。五十個暗流合在一起,我便不易應付。可這是我引起的災難,又如何能一走了之?”


    形骸並未從恆宇臉上見到愧疚之情,她冷漠得猶如冰霜,似將所有的情感全深深藏在心底,又像是剛剛蘇醒的盜火徒,難以如常人般表現出喜怒哀樂之色。


    孟如令歎道:“不打緊,我們留下相助姐姐。姐姐若是早說,咱們又如何會見怪?”


    恆宇道:“因我失算之故,國中死了許多人,我實無顏麵據實以告。你們當真願意幫我?”


    孤鳴道:“娘,我要陪著你,再不要與你分別啦。”


    形骸暗暗叫苦:“為何我所到之處,哪兒都不得安寧?”但他與恆宇曾經緣分深厚,既然她深陷困境,自己便決不能放任不管。他道:“國主可有手段追蹤暗流?我可進入暗流巢穴中,或能將其鏟除。”


    恆宇雙目轉到形骸身上,眸光似水,如有深意,說道:“青陽劍主,果然不同凡響。若是你的話,應該不難辦到。但今夜已晚,兩位可在此安睡,待到明日晨間,再深入地下不遲。”說罷,她拍了拍手,兩個侍女推門而入,她道:“我已安排了屋子,甚是簡陋,還望兩位莫要見怪。”


    孟如令仍有些放心不下,抱起孤鳴,笑道:“徒兒還是陪我睡,你願不願意?”


    孤鳴想陪母親,可念及孟如令恩情,心想:“我今後與娘親待在一塊兒的日子長得很,也不差這一天啦。”想到此處,柔聲道:“好,孩兒陪著師父。”


    恆宇並無怨言,朝三人一鞠躬,從另一扇門走出客廳。一侍女道:“這位大人,請隨我來。”另一侍女則負責引領孟如令。


    形骸奇道:“莫非我們並非住在相近的屋子裏?”


    那侍女低聲道:“國主夜間有話對大人說,是極為秘密之事,不想被殿下與另一位姑娘聽見。”


    形骸身子一頓,心想:“恆宇要說些什麽?我確實不便住在她們隔壁,可若隔得太遠,就怕出什麽岔子。”隻是不便硬要換屋,隻得跟著那宮女前行。


    他那屋子倒也寬敞雅致,屋內桌上已放著熱騰騰的菜肴,竟全是那發光蘑菇為主,配以些許肉食。形骸一見,甚是抵觸,索性擱置不吃。


    躺在床上,漸漸睡意來襲,他恍恍惚惚,迷迷茫茫,見自己身在一明晃晃的小神殿裏,神殿外圈圍著水池,地麵是大理石板,白玉為柱,紫光如星,間或閃爍。形骸隻感困惑,立即施展夢魘玄功,心頭雪亮:“是有人引我至此,且看此人有何話說?”


    忽然間,有人喊道:“快走!快走!他會吞噬所有人!”


    形骸朝上看去,正是先前在集市見到的那山神,這老婦正伏在橫梁上,眼神恐慌,懼意畢露。形骸道:“前輩究竟是誰?你是在警告我麽?誰會吞噬所有人?”


    老婦嗚嗚哭道:“你們這些凡人,都不過是他的糧食。我的信徒全死了,我也....受驚太過,變成這副模樣。沉睡的巨龍畏懼他,也都走了。”


    那老婦的恐懼滲透到形骸心中,形骸霎時驚恐至極,急道:“前輩!你把話說清楚了!”


    耳邊一聲巨響,形骸醒來,眼前隻見一片黑暗,屋外傳來那發光蘑菇搖曳之聲,好似剝豆子時的聲響。


    門外恆宇說道:“你醒了。”


    形骸擦去汗水,道:“恆宇?”


    恆宇道:“是我,我不是讓她告訴你了麽?我會來見你。”


    形骸點頭道:“你進來吧。”


    恆宇推開門,屋外那燈光照亮了她,她臉色顯得慘白,長長的影子伸向形骸。形骸再度仔細看了看她,認為她並非幻覺,也非幽靈。


    恆宇說道:“你為何待我如此冷漠?就好像不記得你我之間曾有肌膚之親麽?”


    形骸歎道:“我...自覺對不起你,也不知你心意,如何能待你太過親切?”


    恆宇漸露出微笑,道:“你險些吻了我,可把如令與孤鳴嚇了一跳。你還是想念我的,對不對?”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放浪形骸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失落之節操君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失落之節操君並收藏放浪形骸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