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援露出傷心難受之色,苦笑道“你你不是說不舍得用我送的劍麽?原來已然斷了?”


    魯檀自知失言,眼珠一轉,皺眉道“你為何兇我?”


    乞援急道“我怎地兇你了?”


    魯檀道“你分明是在責怪我啦!原來在你心裏,我這人兒竟比不上你那平凡無奇,一碰就斷的劍!”


    形骸功力深厚,遠遠聽得分明,心想“他送的不單單是劍,而是愛你之心,你卻將他那劍當草紙破布般說扔就扔。這姑娘嬌生慣養,無理取鬧,真是空有一副好樣貌。”


    乞援低聲下氣地說道“我並未怪你,那劍我送給你了,自然隨你處置,我一概不管。”


    魯檀眼泛淚花,噘嘴扭頭,賭氣不語。乞援慌了神,連聲勸慰,但魯檀本就是故意嚇他,任憑他費盡唇舌也不為所動。


    形骸走上前,哈哈大笑,道“天涯何處無芳草?這位將軍,世上好女子多得是,你又何必自討苦吃?”


    乞援聞言一驚,魯檀則是大怒,見形骸穿得乃是仆役衣衫,叱道“你是何人,膽敢對我如此無禮?我在城裏怎地沒見過你?”


    形骸並不理她,隻對乞援說道“這姑娘被寵壞了,你對她再好上十倍,她也未必將你放在心上,換做其餘明理懂事的姑娘,得你如此善待,定對你一往情深,至死無悔。你仔細想想,難道在你一生之中,竟無另一個值得廝守終生的女子麽?”


    乞援身子一震,一時無言以對。魯檀聽形骸將自己說得如此不堪,氣急敗壞,道“沒大沒小的東西!”手持青陽劍,朝形骸左肩刺來。形骸瞧出她此劍並未運用龍火,但青陽劍銳利無比,若自己真是個平凡仆役,這一劍必會殘他身軀。


    他笑道“雪花青龍劍,錦瑟彩鳳衣,紅花金枝女,草包骨肉皮。”說話間躲開魯檀刺擊,隻聽嗤地一聲,青陽劍刺入石磚。魯檀欲將劍拔起,可不知怎地,這斷金切玉的寶劍竟卡在了裏頭,她用力許久,漲紅了臉,青陽劍卻紋絲不動。


    她嚷道“乞援,你替我狠狠揍這人!”


    乞援道“好!”走到形骸身前,道“你得罪了檀妹,還不向她磕頭賠罪?”


    形骸搖頭道“老弟,我是在幫你的忙,你該當請我喝酒,而非請我挨揍。”


    乞援道“在此山莊之內,檀妹便如公主一般,你身份低賤,卻有失禮數,對她出言不遜,真是目無法紀,快給我跪下!”說罷手掌按向形骸肩膀,用力居然不小。


    形骸惱道“你是傻子麽?這女人便值得你是非不分,好壞不辨?”站立不動,任由乞援單掌按肩。乞援起初用了五成功力,已有千斤之重,誰知形骸兀自囉囉嗦嗦,指教不休,且說的都是引經據典、之乎者也的詞句,令人聽得半懂不懂,加倍頭疼。


    乞援在白光衛中身份頗高,眾目睽睽之下,他如何丟得起這顏麵?此刻他已不單單是為處罰形骸得罪魯檀,而是欲將委屈怒火發泄在形骸身上。於是乎,他搬運真氣,身上泛起淡藍神光,掌力加重,不斷施加於形骸之身。


    形骸笑道“老弟,你是神裔麽?我這人隻怕一種神裔,其餘神裔通通不懼。”


    乞援見他仍開口如常,心中一凜,但不願認輸,勉力問道“什麽神裔?”


    形骸道“聽說水行神裔酒量如海,若與我拚酒,我未必能勝,唉,老兄你莫非就是水行神裔?”


    乞援咬牙道“放屁!放屁!”


    魯檀舍下青陽劍,粉拳打向形骸背心,形骸道“花拳繡腿小臉蛋,不疼不癢隻是煩,不如蚊蠅來叮咬,不如老婦吐口痰。”話音未落,魯檀兩拳打中形骸背心靈台穴,她已用上了足以斃人的真氣,可如何能奈何得了形骸?


    形骸道“罷了,拉拉扯扯的,好生難看!”當即邁步走開,將兩人視若無物,魯檀、乞援收勢不及,“哎呦、哎呦”地兩聲叫喊,竟撞在了一塊兒,乞援將魯檀壓在了身下,又若有意若無意地親了她一口。魯檀大恨,“啪”地一巴掌拍在乞援臉上,乞援臉皮一紅,道“抱歉,抱歉,我身不由己”一邊辯解,一邊慌忙將魯檀扶起。


    魯檀又羞又惱,瞪著形骸,道“我告訴我爹爹!他定會殺了你!替我雪此恥辱!”


    形骸笑道“我沒碰你一根手指頭,是你學藝不精,用力過大,這才與這位將軍摟摟抱抱在一塊兒。你找天下人評評理,我這挨打之人有何過錯?”


    忽然之間,一股剛猛強悍的勁風襲來,形骸腦袋一仰,避開此招,隻聽砰地一聲,身後一塊大青石被此招打得破開一大洞。眾人見狀驚唿,有人道“這石頭硬如鋼鐵,怎地如此不堪一擊?”


    形骸暗暗叫苦,心想“這是純火寺的土行神龍掌法,可別被人認出,惹來無數龍國追兵。”他倒不怕追兵厲害,隻是怕他們鍥而不舍,令他不得消停,難以安穩,而他又不想多殺無辜。


    隻見白光衛中走出一眉清目秀的年輕僧人,身穿純火寺僧衣,這僧衣做工精致考究、甚是好看,令他倒像是個大戶人家的公子哥,而非雲遊天下的苦行僧。這年輕僧人說道“施主身負如此功力,為何以大欺小,羞辱這位年輕美貌的姑娘?”


    形骸暗想“哪有一上來便叫人家姑娘‘年輕美貌’的和尚?莫非他是個淫僧?”但畢竟此人未認出自己是通緝要犯。形骸不願多事,哼了一聲,道“罷了,罷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是非隻因多開口,煩惱皆由強出頭。王八看綠豆,越看越對眼,他二人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我原是不該打抱不平。”


    他嘴裏嘟囔,慢慢走到一旁,心道“我若此時拿青陽劍,反而惹人注目了。”


    年輕僧人伸手一抓,已將青陽劍從磚石中拔出,他細看劍身,目光略有一絲貪婪,可想了一想,又轉交給魯檀,道“這位女施主,貧僧物歸原主。”


    魯檀已想到形骸絕非等閑人物,自己不是他敵手,又見年輕僧人鎮住形骸,替自己多少出了口氣,笑道“多謝這位小師父,不知小師父尊姓大名?”


    年輕僧人道“貧僧法號川太行,乃是純火寺新近派來此地的獵魔僧。途中路遇這些白光衛施主,便隨他們上山瞧瞧。”


    乞援見魯檀對這川太行甚是親熱,心裏又打翻了醋壇子,擋在兩人之間,道“師妹,咱們去稟告師父。”又對形骸說道“你有種便別走!”


    形骸道“腳在我自己身上,有種沒種,愛走不走。”


    川太行道“你這人來路不明,為何混入山莊中?”


    形骸歎道“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冷不丁吸入一口陽氣,胸口稍痛,呸地一聲,吐出一口髒血。眾人一見都想“原來他先前是硬撐!”魯檀暗覺痛快“我說他血肉之軀,如何能擋得住我這高深的龍火功?看他模樣,想來傷的不輕。”


    乞援見形骸虛弱,道“來人!將他拿下,靜候師父發落!”


    形骸道“我有言在先,誰近我身前三尺,我打落他滿嘴門牙,不,打得他臉腫如豬,且絕不賠錢,後果自負。”


    乞援愈發有氣,對屬下說道“還不快些!”眾屬下當即走向形骸。


    驀然間,眾白光衛似撞中了一麵氣牆,皆跌跌撞撞地朝後退開,但退開三步之後,複又穩穩站定,形骸心想“來者運勁巧妙,功力深厚,應當是此地莊主了。”


    隻見十丈之外,站著一紫袍老者。他身高八尺,白發披肩,一叢白胡須幾乎拖落在地,雙目半睜半閉,神態頗為和藹,手中一柄羽扇,他皮膚甚是光滑,臉上並無皺紋,似極為老邁,故而看透了世事,又似正值壯年,隻不過先白了頭。


    魯檀喊道“爹爹!”乞援道“師父!”其餘白光衛都道“莊主!”除了川太行與形骸之外,其餘人都向這老者深深作揖,彎腰不起。


    老者道“誰也不許為難這位兄弟,他一直容讓,你們該感激他胸襟寬廣才對。”


    魯檀雙目紅腫,嬌聲道“爹爹,他欺負人家,說人家這不好,那不好呢!”


    老者道“哭什麽!我是太過寵你,才將你寵成如今這副模樣。你欺負乞援太狠,我又不是頭一次說你了!”


    魯檀雙唇發顫,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喊道“連你也幫外人針對我!我我”她“哇”地一聲,哭喊著跑入那大閣樓中。乞援神色不寧,想要追上去勸她,可又不敢在恩師麵前擅作主張。


    川太行道“莊主,貧僧是純火寺新來的降魔僧,聽聞莊主為白國一唿百諾、敬若仙神的人物,特來此拜見。”


    老莊主淡然道“小師父,我不過是一山間閑人,無足輕重,小師父途中所聞,隻怕有所偏差,不可盡信。還請小師父先入舍下作客,乞援,你送他入屋。”


    川太行雙手合十,略一點頭,隨後昂首闊步地從老莊主身邊走過。


    老莊主又運傳音入密功夫,對形骸說道“閣下為何會有青陽劍?又為何神智清醒,並無妖火異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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