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歌腦袋“嗡”地一聲,登時一片空白,漸漸的,空白處有了思緒,他的知覺返了迴來,隻感到手足麻木,心頭有一團火在燒。


    陵明度大聲道:“陛下,不可相信這老賊!”


    行子桓也忙道:“是啊!咱們這金杯與血瓶一路完好,裏頭絕無異樣!怎能....”


    李耳笑道:“鄙人若要掉包,你手下這些區區貨色,如何能察覺得到?”


    陵明度森然道:“陛下放心!即使他當真捉住了王妃,卻絕不敢傷她們性命,不然他自己也休想活命!他定然將她們擒拿後作為人質了!”


    利歌心想:“不錯!照理而言,李耳隻能如此。”


    李耳道:“我早就將生死置之度外,利歌小子,發瘋之人,不能以常理度之,我此生已別無心願,隻想看著這世界滿是戰火,這叢林絢爛燃燒!來吧,來吧,你當遂我心願!”


    他聲音中充滿著駭人的瘋狂,似乎正竭力勸誘著心智健全的人走向失常,走向深淵,走向噩夢裏頭。


    利歌朝李耳衝去,陵明度急道:“陛下,不可衝動!他在挑釁你!”


    李耳仍在冷笑,雙目閃著寒光,那是瘋狂的、艱險的寒光,似要撕裂一個人的腦子,令他在寒意中喪失理智。


    利歌慘聲喊道:“你休想騙我!你讓她們出來,我什麽都答應你!我不做國主了,我把一切拱手相讓,你讓她們出來見我!”


    他不信,他不信他的妻子孩兒會這樣輕易死去,但他卻又清晰地想起了那杯血水,那依稀正是寶鹿、桃琴兒流血的味道,利歌曾親眼目睹她們受傷,血染紅了他的衣衫,那氣味在此刻變得無比清晰,無比準確。


    李耳開口說話,語氣緩慢而優雅,但利歌大氣都不敢喘,生怕聽漏了一個字,這瘋子說道:“我是在利修衣的宴席上擒住她們的,這兩個小丫頭功夫不錯,人也漂亮,花了我好大的功夫,才將兩人活捉。我已有好幾百年不碰女人,但想起自己壽命不長,臨死之前,豈不該好好享受一番?


    所以,我先上了那個拜桃琴,嘖嘖,你這老婆保養得不錯,皮膚很嫩,臉蛋也美,她一邊哭,一邊罵,一邊說要殺我,卻又忍不住為我傾倒,為我尖叫,為我顫抖,為我哭泣。我要親她嘴唇,她還想咬我,於是乎,我隻能更賣力地幹她,讓她哭叫著求饒。我真是寶刀未老,功力猶存。


    至於那個混沌鹿,唉,她腦筋不好,她受了致命傷,仍要撲過來救你這大老婆,我隻能一刀殺了她,免得她壞了我的好事,可惜,可惜,這元靈的骨皮肉定然更美,身材可比你大老婆好得多了....”


    利歌雙目充血,喉嚨中傳出瀕死野獸的嚎叫,他化作一條血線,撲向李耳。李耳搖搖頭,翻身下馬,轉眼間隱於所有士兵之中。利歌竭力聆聽他血液的聲音,但卻找不到這瘋子。


    他自己也成了瘋子,長劍劈砍,麵前的士兵血肉模糊,死的極慘。利歌大叫:“李耳!李耳!你出來!我將你碎屍萬段!”李耳卻不現身,眾士兵衝向利歌,利歌的長劍宛如餓獸的利齒,將敵人撕成碎片。


    李耳的聲音不知從何處傳來:“你那女兒和兒子,我也一並殺了,這並非我心狠,而是我心軟。他們的娘親就這麽死了,他們的爹爹卻是個怪物,我不忍心啊,不忍心見到他們被自己的父親活生生的吃了,所以我結束了他們的痛苦,讓他們去陰間與母親團聚!可憐,可憐,小小的娃兒,卻被自己的父親喝幹了血。”


    利歌喉嚨發燙,胃裏血液翻滾,他想要嘔吐,但什麽都嘔不出來。他悶頭奔跑幾步,劍光閃爍,士兵人頭落地,血液飛灑,將他染成了血人。他知道自己確實喝了親人的血,因此李耳所說的全是真的。他不再心存僥幸,他現在隻想複仇。


    利歌對他做了什麽?他為何痛恨利歌到這樣的地步?哪怕最殘忍的畜生,又如何會用孩子的血肉去騙父親吃下?他到底圖什麽?他到底想要得到什麽?


    他隱隱知道,李耳早就說出了答案:他什麽都不要,因為他是個瘋子。


    他隻想要這世界燃燒。


    利歌發出笑聲,喉嚨裏咕嚕咕嚕,血泡翻湧。忽然間,他胸腹劇痛,被利刃刺穿,他低下頭,看見李耳的士兵手持砍刀,刀劍嵌入利歌的身軀。


    那士兵仰視利歌,利歌哇地一口,吐出鮮血,血液焚燒,將這人的臉融化出個窟窿,隨後,利歌將他舉起,嘩啦一聲,撕成兩半,鮮血澆灌在利歌身上,浸透了他渾身上下。


    利歌拔出長劍,傷勢仿佛從未存在過,緊接著,他猶如腥風血雨,所到之處,死亡相隨。


    李耳替他歡唿,道:“漂亮得很!不愧為罕見的尖牙鬼!之後呢?再讓我見識見識!”


    他那些剩餘的士兵抱住腦袋,劇烈抽搐,他們嘴巴裂得極大,露出長長的尖牙,雙眼變作紅色的珠子,毛發迅速增長。


    行子桓等人驚恐喊道:“這許多尖牙鬼?”


    李耳道:“上梁不正下梁歪,咱們的國主就是尖牙鬼,大夥兒隻能隨他一齊變化!是不是!利歌小子!”


    眾尖牙鬼似聽李耳指揮,朝利歌襲去!他們力氣大了數倍,而且不再有畏懼退縮之情。利歌身子一動,急速旋轉,斬落長劍,尖牙鬼靠近利歌,立刻被他斬成肉醬。


    陵明度見利歌深陷重圍,縱然神勇,但尖牙鬼越來越多,越來越兇,看來李耳的伏兵遠不止這些。他衝上前來,刺出一道道劍氣,殺死擋路的尖牙鬼,朝利歌靠近。


    尖牙鬼的血落到利歌的身上,被利歌吸收入體,利歌腦中已再無法思考,他體內似有一團烈火再燒,但那火焰卻化作血水,掀起驚濤駭浪,湧遍所有經脈,他隻剩下唯一的本能,那本能催促他去殺戮,去狩獵,去吃人的血肉,去製造混亂與死亡。


    陵明度見利歌的身軀已然劇變,他撐破了衣衫,俊美的麵容如同扭曲畸形的狼,口中伸出血蛇般的舌頭,他原先的身子隻能算結實,並不健壯,但此時肌肉膨脹,一根根毛發如尖針凸出。那毛發又似水蛭,不停的吸收鮮血,與此同時,利歌也不斷地在流血,血在他周圍化作血色利刃,斬殺敵人,助他繼續大快朵頤。


    陵明度心想:“他成了怎樣的怪物?”


    當年在萬仙盟比武時,利歌也曾陷入狂躁之態,變得有如兇獸,但並非這樣,遠不是這樣的怪物!


    陵明度跳到樹上,凝視半晌,驚覺是李耳故意為之!不知是何緣故,利歌在喝尖牙鬼的血,他喝得越多,自己陷得越深。陵明度深知若再繼續這樣下去,利歌隻怕永遠迴不來了。


    陵明度想起利歌恩情,刹那間將生死置之度外,他飛身躍下,全力一劍刺向利歌心髒,此劍絕殺不了他,但至少能令利歌虛弱,他能趁機將義弟帶走。


    驀然間,利歌一抬頭,陵明度眼前血光一閃,他慘叫一聲,胸口被重重斬中,翻身而倒。


    他知道利歌了得,但萬不料利歌此刻竟快至這般境界。


    那十八個金槍勇士見狀大驚,喊道:“陛下!首領!”


    利歌並未意識到自己斬的是誰,他喝下陵明度的血,吐在地上,似覺得難喝,後繼續撕咬,成百上千個尖牙鬼猶如潮水一般,片刻不斷的來迴衝殺,利歌殺死一個,立時又有十個出現,縱然他體力無窮,似有不死之軀,卻也承受不住,又過了一盞茶功夫,他被撞翻在地,尖牙鬼們將利歌淹沒。


    李耳從藏身處走出,伸長脖子,看著這一幕,神色興奮而緊張。


    驟然,利歌尖聲大叫,聲音仿佛仙鶴被斬斷脖子前的哀鳴,響亮而絕望,幽怨而淒涼。尖牙鬼們被這尖叫一催,一下子似乎瘋上加瘋,近處的兩隻尖牙鬼互相對視,同時咬向對方的喉嚨。又有一隻尖牙鬼跳上空中,咬上另一隻的腦袋。不一會兒功夫,尖牙鬼們相繼自相殘殺,張牙舞爪,不分敵我。原先跟隨利歌而來的那些金槍勇士也因這唿喊聲而發狂,成了尖牙鬼模樣,加入戰團,享受著血肉的滋味兒。


    李耳哈哈大笑,拍手喜道:“妙極了!妙極了!不愧為撕裂血魔,不愧為尖牙鬼之祖!我等這一刻已經等了十年了!”


    行子桓與樹海國眾人已逃過邊界,從樹上往下望去,見一團團血紅的野獸在滾動、扭曲、顫抖、翻轉,仿佛大量蛆蟲爭搶著一具死屍,更像是一幅血腥可怖、不斷變化的圖畫。眾人魂飛魄散,心膽俱裂,再不敢多看一眼,慌忙逃往樹海國深處。


    從這忙碌的屠宰場中,利歌爬了出來,雙目緊盯著李耳。李耳笑吟吟地看著利歌,看著這紅色的魔鬼。


    利歌身子彈起,猶如一道紅色閃電,直取李耳咽喉,但樹上突然落下一人,擋在兩人之間。利歌更無遲疑,一爪子將那人攔腰斬斷,那人悶哼一聲,聲音甚是嬌嫩,鮮血灑了利歌滿頭滿臉。


    聽了這人哼聲,聞著這人血氣,利歌竟恢複了一絲清醒,他朝後一跳,見這人被繩索吊在樹上。


    他心中有個聲音喊道:“娘!是娘?”


    利修衣痛苦地看了他一眼,就此死去。利歌顫抖地跪在地上,想要說話,但隻能發出犬類的哀鳴。


    李耳興味索然,道:“血親的血令你覺醒,血親的血又令你恢複,你累了,今夜當到此為止。”


    利歌隻覺天空壓了下來,眼前一片黑暗,身子一斜,側身躺倒,再無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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