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菀心更是驚訝:她身為女子,不願被俘,也曾向玫瑰討要此毒,但玫瑰卻推說已然用完,並沒給她,原來竟另有緣由。


    拜萬聲汗流浹背,道:“我....我並非通風....報信,而是...向他們...求救。”


    玫瑰道:“拜風豹的僧兵何時到來?來人多少?”


    木菀心愕然道:“是那個近年來勢頭正旺的拜風豹?”


    形骸知道拜風豹這些年來闖下好大的名頭:自從猛獁國一役之後,世間原先潛藏的不少靈陽仙忽然盡皆冒頭作亂,於各地興兵造反,這拜風豹似有未卜先知之能,率領一群少年僧兵,接連誅殺多個靈陽仙大反賊,一時間鋒芒大盛,純火寺中多有追隨者。


    或許並非拜風豹未卜先知,而是其父侯億耳從中作梗。侯億耳身為迷霧師,煽動叛變正是他的拿手好戲。他於各地找尋莽撞的倒黴蛋,煽風點火,蠱惑此人揭竿而起,以成其子拜風豹之名。而拜風豹接二連三的立功,著實太過湊巧了些。


    形骸當初也許該殺了他。


    不過此刻瞧他與藏家為敵,倒也有趣。


    拜萬聲閉口不言,玫瑰朝木菀心看了一眼,木菀心取一根尖針,抵住拜萬聲印堂穴,刹那間,拜萬聲悶哼起來,臉色肌肉抽搐,雙腿不住發顫,他勉力捂住命根,似乎此處最為痛苦,過了片刻,大喊道:“饒命!我招!”


    形骸望向木菀心:這女子隻怕是風聖鳳顏堂出山,刑訊逼供,手段利索。


    木菀心停手,拜萬聲道:“拜風豹....是我親兄長,他...他命我留在你....你身邊,伺機...伺機行事。”


    玫瑰笑道:“你一個勁兒攛掇我來鳴烏城,一到之後,旋即遭遇蠻子圍城。旁人都勸我撤離,唯獨你勸我留下,所作所為,仿佛明明白白告訴我:‘我是細作’。好啊,那我索性順你意思,瞧瞧你葫蘆裏賣得什麽藥。”


    拜萬聲慘聲道:“原來....你早就知道了?”


    木菀心道:“殿下!你....你當真太不知輕重,既然明知此人使詐,為何又跳入他圈套?”


    玫瑰道:“一來我有把握守住城,二來我也不能舍下滿城百姓不管。他們這計策算準了我的為人。”


    形骸了解玫瑰的心情:當老虎在羊群中走過時,自然有閑情戲耍對手。即使這老虎有些迂腐,有些愚善,羊群並不怕它,但老虎又何必害怕羊群?


    木菀心又道:“莫非那...那拜風豹竟能驅使這些食人蠻子?”


    玫瑰道:“我正要查清楚。”


    木菀心當即又給了拜萬聲一針,拜萬聲痛唿道:“我說....我說.....兄長他....他將率三萬兵馬趕到,他自稱那些....蠻子都怕他,隻要他大軍一至,城圍立解。他...他就能...就能贏取殿下....您的芳心....”


    玫瑰笑道:“啊,英雄救美,這把戲雖老,但我還挺喜歡這一套的。”


    拜萬聲淒然道:“殿下,我....我對您一片...一片忠心,不,您瞧得出來,我愛您極深,可....可我兄長逼迫我....如此,我不能抗命。況且此事....對您也無害。”


    玫瑰皺了皺眉,道:“一對惡心下賤的貨色。”問形骸道:“你們道術士有沒有法子能令他老老實實,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我想會會拜風豹,又不想他瞧出端倪。”


    形骸道:“小事一樁,但他龍火功至第五層,要不露馬腳,隻能一個時辰。”


    玫瑰嗔道:“隻一個時辰?虧你還是當年的武狀元。”


    形骸淡然道:“要讓他永遠開不了口,自然也能辦到。”


    玫瑰笑道:“那還用得著你來辦?”


    此時,廳外有親兵來報:“殿下!孤鴻派侯雲罕前來拜見。”


    玫瑰命木菀心點住拜萬聲啞穴,將他帶到後方屋中,讓侯雲罕進來。侯雲罕見到玫瑰,跪地一拜,玫瑰道:“軍中議事,不必多禮。”侯雲罕遂站直身子,他看了看木菀心,又看了看形骸,神色遲疑。


    玫瑰道:“我信得過他二人,公子可暢所欲言。”


    侯雲罕歎了口氣,道:“殿下,先前...先前我在校場,見到一人,他並未認出我來,但我卻認得他。此人.....此人是我同父異母的兄長,名叫拜萬聲。”


    玫瑰並不顯得如何驚訝,隻皺眉道:“這倒也巧,正好你兄弟二人能夠相認。”


    侯雲罕見玫瑰如此反應,頗感意外,又低聲道:“這拜萬聲與....與我共同的父親,名叫....侯億耳,乃是一位極危險、極狡猾的....叛逆之徒。不久之前,他來找我,欲令我與他攜手,與殿下為敵,我一口迴絕,並未答允。那位拜萬聲....隻怕...隻怕對殿下圖謀不軌。”


    玫瑰與木菀心啞然失笑,形骸也暗暗搖頭:“這侯億耳計策雖然精妙,但漏洞百出。他父子所謀者大,既然這侯雲罕拒絕了他,侯億耳便決不能任由侯雲罕泄密。他一時心軟,等於出賣了自己其餘兒子,壞了自己的大計。假如玫瑰並未識破拜萬聲麵目,可這侯雲罕此刻也揭穿了他們的把戲,當初豈能置之不理?“


    玫瑰點頭道:“所以你是故意千裏迢迢來見我,告知我此節的?”


    侯雲罕道:“殿下宅心仁厚,事跡已傳遍天下,江湖中、山林上,但凡年輕有為之士,皆願為殿下效犬馬之勞。我出生不好,嫌疑不小,自不奢望殿下信任,但殿下將來若有用得著我的地方,侯雲罕絕無二話。”


    玫瑰大笑道:“公子何出此言?據我所知,公子乃清高超凡之士,廣受世人稱讚,豈會做兩麵三刀的勾當?”


    侯雲罕聽她言語真誠,大受鼓舞,朝她深深鞠躬道謝,退了下去。


    形骸心想:“玫瑰做了許多好事,名聲遠揚,倍受舉國百姓愛戴,聽說原先供牌位拜聖蓮的民居中,也已豎起玫瑰牌位敬拜,他們發自內心的希望玫瑰當女皇。這一點遠勝過夢兒,更在當年藏東山、沉折師兄之上。”


    但形骸何必擔憂?若玫瑰想對夢兒不利,形骸不會心慈手軟,但此時自不必庸人自擾。


    人活在世上,當瀟灑任性,逍遙快樂,無需太多煩惱。形骸這些年已經很累,因此隻想輕鬆一些,隻想肆意妄為,放浪形骸。


    隨即又有報信:一隻兵馬來到城外,將食人蠻子全數趕走,兵馬為數約有三萬,請求入城。


    玫瑰道:“拜風豹來了!讓他們進來!”


    木菀心急道:“殿下,此人狼子野心,豈能讓大軍入內?讓兵馬留在外頭,隻讓他一人前來謁見。”


    玫瑰哈哈一笑,一扯木菀心馬尾辮,木菀心與玫瑰情同姐妹,見她調皮,不禁苦笑,道:“是,是,殿下,是我瞎操心了。”


    玫瑰走到宮殿陽台,遙望街上,見拜風豹的僧兵威風凜凜,趾高氣昂的前行。拜風豹身穿金線袈裟,袈裟下一身血紅輕甲,紮起發辮,昂首挺胸,一隻眼戴一眼罩,形象頗為不錯,隻是有些不僧不俗,不倫不類。


    玫瑰對形骸道:“施法吧。”


    形骸找到拜萬聲,掌中升起兩團金光,送入他太陽穴中。拜萬聲立時被夢境所迷,宛如夢遊,再不生半點反抗之心,跟著形骸,來到玫瑰身邊。玫瑰眨眨眼,朝形骸豎起大拇指,形骸道:“小事一樁。”


    拜風豹又離近了些,他見陽台上站著玫瑰與拜萬聲等人,拜萬聲朝他微微點頭,使個眼色,拜風豹麵露微笑,說道:“玫瑰殿下,純火寺拜風豹前來救駕,鄙人一路星夜兼程,總算來得及,隻是令殿下受苦多日,心中好生惶恐。”


    玫瑰扮作激動模樣,笑道:“公子,你來的及時,救我性命,我真不知該如何感激你才好。還請公子到宮中一聚,其餘勇士高僧,可到城中廣場紮營休憩。”


    拜風豹並不知玫瑰武功深淺,更不知形骸在旁,不虞有他,翻身下馬,他身邊有個老將跟隨,混在一群僧人之中,隨拜風豹走入宮殿,來到會客廳。此人易容打扮,但瞧他功力,當是侯億耳無疑。


    玫瑰命人奉茶,眾人就坐,形骸與木菀心卻站著。拜風豹拱手道:“殿下,這些時日,鄙人想起殿下安危,心裏備受煎熬,無一刻安寧,此刻見殿下安然無恙,仿佛自己也死裏逃生了一樣。”


    玫瑰舉起茶碗,道:“城內艱苦,我唯有以茶代酒,敬謝公子一番厚意。”


    拜風豹正要喝茶,侯億耳咳嗽一聲,輕輕敲了敲茶幾。拜風豹嚇了一跳,趕忙將茶杯放下。


    形骸想道:“這茶中並無毒藥,侯億耳此舉縱然小心隱秘,可卻明示他們全然不懷好意。此人作繭自縛,竟然挖坑給自己兒子跳,他數百年來一事無成,確實不無道理。”


    玫瑰見狀,若無其事,歎道:“老實說,這些食人蠻子力大無窮,又兇又狠,咱們藏家兩萬兵馬被打得狼狽不堪,隻能灰溜溜的撤走。可諸位僧兵一到,立刻將群魔嚇得屁滾尿流,不戰自敗,純火寺除魔降妖之能,果然名不虛傳。”


    拜風豹尚未答話,侯億耳卻搶著說道:“是我家將軍統兵有方,功力絕頂,這才能威懾群妖,萬軍辟易!殿下,我家將軍乃人間龍鳳,天下奇才,又對殿下一往情深,時刻莫忘,這樣的如意郎君,到哪裏才能找得到呢?”


    此言雖然直截了當,開門見山,卻當真再突兀不過,拜風豹張口結舌,驚慌失措,玫瑰忍俊不禁,撲哧一聲,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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