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士冷笑道:“陛下英明至極,卻不知陛下為何懷疑在下?”


    北牛道:“來這兒之後,我稍稍打聽了那個利歌小子,他為人不壞,與我年少時挺像。要讓他去樹海國屠殺平民,他是萬萬做不出來的。恰好在同時,我國的商人便被離落國劫持,那商隊帶著從離落國重金買的信物,照理可免除強盜襲擊,都說盜亦有道,可離落國卻為何背信棄義?”


    敏士道:“一群蠻子,與龍火貴族一般反複無常。”


    北牛道:“那欺騙利歌去殺人的,是離落國的大薩滿,指使強盜襲擊傷人的,是離落國的占謬老賊。敏士,這兩人你總識得吧。”


    敏士搖頭道:“陛下,微臣對此二人一無所知。”


    北牛一掌按在敏士肩頭,敏士隻覺一股巨力壓了過來,頃刻間沉重無比。他心頭一震,全力抵擋,身上光芒漫漶,但北牛功力太高,少時,敏士金火黯淡下去,金光之中摻雜著些許霧色,到了此刻,他才挽迴局麵,抵擋自如。


    北牛撤迴手掌,道:“你果然並非靈陽仙。”


    敏士哼了一聲,卻昂首不語。


    北牛歎道:“你煞費苦心,讓咱們與龍火天國打上一仗,害死我義子與屬下,令我國勇士魂斷於此,鑒於此,我本該將你殺了。”


    敏士笑道:“陛下,你可別分不清敵友。”


    北牛道:“迷霧師無所不知,你知道此戰結局如何?”


    敏士道:“無人能夠預知一切,但此戰咱們已非勝不可。”


    北牛站起身,身軀仿佛古老的冰山,沉寂而龐大,半晌,他道:“不錯,早晚要有一戰,與其龜縮憋屈而死,不如放手一搏。若沒有你,咱們一絲生機都沒有,你縱然算計了咱們,但真心是替咱們著想。”


    敏士道:“你過獎了,我並非靈陽仙,能耐有限。”


    北牛道:“我會率領全部兵馬,與龍國全力打上一場,憑借神光心法,或許能夠取勝,但也多半難逃全軍覆沒的下場。蠻子的命不如貴族的命值錢,若能拖得更多龍火貴族一齊喪命,這買賣劃算至極。”


    敏士心想:“我果然找對了人,他前世定也是一位蓋世英雄。”又道:“陛下,盡人事,聽天命,我預料到此事有轉機,這句話絕非虛言!”


    北牛道:“你看似用的陽火,實則卻無法用陽火開啟那古墓墓門,更無法運用靈陽仙法寶。你露出破綻太多,裴柏頸、恆宇應該會想得到。我若活著,可替你遮掩,我若死了,你得設法說服此二人。”


    敏士苦笑起來,他道:“我是生是死,並不要緊。”


    北牛登時森然道:“不錯,我巴不得你死,但你得幫咱們靈陽仙存活下來,讓龍火天國不敢輕舉妄動。我瞧出你確實想助咱們獲勝,因此留你活命。”


    敏士點頭道:“就這麽著。”


    北牛指著帳外,道:“你走吧,進入那聖地,讓那些迷霧師無法預測咱們,讓道術士無法監視咱們,讓上蒼的神保佑咱們,讓咱們勇士的血沒有白流,讓龍火貴族嚐到複仇的滋味兒。”


    敏士長歎一聲,道:“你不問我到底是誰?為何要這麽做?”


    北牛搖頭道:“我隻關心此戰勝負,又不是吟遊詩人,想要傳頌戰績,問這許多做什麽?”


    敏士望著北牛強壯、蒼老的體魄,笑了笑,道:“咱們會贏的。”


    說罷,他走入了夜色中。


    ........


    形骸與白雪兒並肩騎馬,跟在藏家軍團之後,軍團行的頗快,道術士們用奇妙的法術搬運糧草,旅途甚是順暢。


    白雪兒問道:“師父,我好怕。”


    形骸皺眉道:“胡說,你怕什麽?莫說有我這清高仙長護著,便是咱們屢戰屢勝,你又何懼之有?”


    白雪兒歎道:“你這就不懂啦,軍中全是如狼似虎的男人,似我這般花容月貌,正宛如羊入狼群,豈能不怕的瑟瑟發抖?”


    形骸惱道:“胡鬧,當心禍從口出!惹惱了他們。”


    白雪兒輕歎道:“真是半點不知體貼溫柔,嗬護關懷,當真難為師娘啦。你該當捏我這玉手,捧我這嫩臉,對我柔聲說:‘有為師在場,別的男人休想為難我的雪兒’才是。”


    形骸道:“你這孽徒,言行無忌,怎地想方設法敗壞本門名聲?”


    白雪兒嗔道:“名聲乃身外之物,眼前佳人才要緊呢!”


    形骸氣不打一處來,卻又拿她沒轍。好在兩人話語不響,藏家軍人並未聽見。


    到了前線一城,叫做十九彎,城前有廣袤平原,五十萬大軍齊聚於此,營帳連綿,好似雲海一般,旗幟豎立,猶如飄動的樹林。


    兩人來到一處空草地上,各軍團、道術士與眾僧兵的首腦匯聚一處,約有三十多人。形骸暗忖:“大軍行動,不可無一言決斷之人,他們都知道我熟讀兵書,深諳天下形勢,當會推舉我指揮全局。”


    事與願違,眾人推藏東山為主將,形骸悶悶不樂,可倒也信服。


    藏東山喜道:“諸位,戰況順利至極,前些天,沉折又擊敗了敵人一支主力,殺敵近三萬。敵人逃得不知去向,咱們卻幾乎無損。”


    一藏家軍官歎道:“大人,咱們兵馬太多,從後方運輸糧草不易,須得速戰速決才是。”


    又一人道:“是啊,現在看來,咱們委實太過慎重,派來人馬太多,那些靈陽仙倒也不難對付。”


    第三人道:“糧草之事,不足為患,咱們是來幫離落國的,自然得由他們養著。”


    形骸暗想:“離落國縱然積蓄不少,但照此下去,數月間就會被咱們龍國吃窮,更莫提藏家問他們索要的諸般經費,當真雪上加霜。”


    但所謂用錢消災,離落國險些亡國,能以錢財續命,也算是公平的買賣。


    利歌曾數次向形骸抱怨,說有藏家軍官勒索他朝中官員,立名目搶錢,引起民憤。藏家兵馬縱然精銳,也有不少害群之馬。


    又或許對藏家而言,此事正合乎道理,天經地義。趁著聖蓮不在,無人能製衡藏家,他們軍紀也逐漸鬆懈了。


    隻聽一裴家將軍道:“大人,我裴馬寶這些天來,殺了樹蠻冰蠻,斬首不下三百人。但我封侯之事,屢遭駁迴,當真叫人心冷!”


    藏東山皺眉道:“聖上不在,無人做得了主。”


    裴馬寶身後是一支裴家陸軍的軍官,聞言鼓噪起來,道:“咱們裴家擁立你們藏家的玫瑰為女皇,但為何藏家卻如此不公?”


    藏東山眉頭一皺,望向形骸,果然見形骸瞪視眾人,海法神道教眾道術士也頗為不快。藏東山緩緩說道:“咱們是來討伐邪魔外道的,其餘之事,莫到此處來說。”


    裴馬寶大聲道:“我聽說藏家的藏浩然新近封了侯,對麽?那小子武功不如我,戰績不如我,憑什麽封侯?你們藏家獨占那些華亭戰甲,卻讓咱們裴家軍團出生入死,充當送死先鋒?天下哪有這般道理?”


    藏家眾人見他對藏東山出言不遜,態度惡劣,皆暗自恚怒,瞠目注視此人。裴馬寶道:“怎麽?想要動手麽?你藏家縱然勢大,我裴家也不是吃素的。”說罷鏗鏘一聲,拔劍在手。藏家人見狀,也都掣出刀劍來。


    藏東山喝道:“都給我住手!”藏家士兵立即收起兵刃,裴馬寶稍一猶豫,也還劍入鞘。


    藏東山道:“藏浩然封賞之事,乃是咱們找到聖上失蹤前留下的一封奏折,她早已閱後答應,此節輕囈殿下也點頭認可。”


    裴馬寶冷笑道:“那你們最好也找找,看看有沒有落下我封賞的奏折。”


    藏東山歎道:“大夥兒都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什麽事不好商量?你們裴家的戰船,與我藏家的兵馬,皆是我龍國利刃,又是龍國鐵壁,咱們兩家交情一貫深厚。馬寶老弟,我藏家是不是有個閨女,嫁給了你的小兒子了?”


    裴馬寶想起此事,臉色緩和,笑道:“那女娃兒孝順得很。”


    道術士與僧兵見藏家、裴家公然勾結,臉色皆極為難看。形骸卻為孟輕囈擔憂:“藏家、裴家,這兩家軍團占龍國軍團數目大半。藏家陸軍無敵,裴家海軍難擋,這可如何是好?”


    海法神道教的孟六爻板著臉道:“藏東山,若無我道術士相助,戰事豈能進展如此順利?聽你語氣,似乎此戰全靠你們藏、裴兩家了?”


    藏東山尚未答話,另一藏家軍官笑道:“那可不對,其餘如川家、木家、威家、辛家、利家、息家,也都是我國棟梁。”他將其餘八家全說了個遍,唯獨漏了孟家與拜家。


    孟六爻與形骸不禁動怒,形骸喝道:“我道術士竭力與敵人仙法相抗,保住前線士兵性命,爾等竟如此忘恩負義?”孟六爻則道:“俗語雲:兵貴神速,我道術士召來元靈,使得途中糧草運輸毫無阻礙,難道不是大功一件?”


    就在這時,一又高又胖的文官走了進來,他是風聖鳳顏堂派來的參謀。風聖鳳顏堂在世界各國皆有耳目,消息靈通,有時連道術士無法探聽敵人隱秘,風聖鳳顏堂卻恰好能知道。


    這文官在藏東山耳畔低聲說了幾句,藏東山身子一震,喜道:“當真?”


    文官道:“千真萬確,咱們找到那魔頭北牛的下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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