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殘陽之下,猩紅雲霞之間,群鳥振翅疾飛,這群小鳥本是遍體雪白,但此刻羽毛鮮紅,仿佛傷口不斷流血似的。


    忽然間,鳥群變得雜亂無章,紛紛落下,匯聚在一塊兒,成了個肌膚勝雪的少女,那少女口中吐出一口血,染紅了嘴唇,她目光悲哀而仇恨,神色剛毅不屈,朝四周看了半晌,走向東方。


    不久後,一群穿皮甲的大漢迎了過來,見她如此,皆露出關切神色,喊道:“巫師大人!如令大人!”


    孟如令鬆了口氣,道:“快,快帶我去見陛下!”


    眾人背上有大木盾,平時在雪地中,他們用這木盾當做滑板用,於是將兩塊木盾綁在一塊兒,成了擔架,舉在頭頂,穿過密林,來到一處臨近溪水的營地。軍營中帳篷上千,滿是高大強壯的士兵。


    一端莊秀美、皮膚白皙的少女快步走近,她握緊孟如令手掌,歎道:“你真氣怎地亂成這樣?呂夏呢?”


    孟如令淚如雨下,她道:“恆宇姐姐,呂夏大哥他....他被人殺了,我沒用,連他遺骨都帶不迴來。”


    恆宇身子一顫,眉頭緊皺,道:“我去拿傷藥。”


    孟如令搖頭道:“不,不,需告知陛下此事。”


    恆宇點了點頭,召來一朵白雲,將孟如令裹住,命眾士兵散去,隨後來到中央大帳之中。


    帳篷之內,聚著許多高壯的男女,圍繞一更魁梧的老者,此人乃是猛獁帝國皇帝,人稱北牛。他身旁另有四人,則是他最得力的四位上將,戴殺敵、裴柏頸皆在其中。


    戴殺敵與裴柏頸齊聲喊道:“義妹!”跑到近處,查看孟如令情形,裴柏頸握緊她脈搏,緩緩運轉陽火神功,他醫術精湛,功力高超,孟如令頓時大有好轉。


    北牛問道:“如令,居然有人能傷你?”


    孟如令恨恨道:“是....是孟行海。”


    裴柏頸與戴殺敵心下驚怒,皆道:“是他?”


    北牛道:“就是殺了夏夏的那人?”


    孟如令道:“不錯,他已親口承認!他...他似與離落國是一夥的。”


    北牛又問道:“呂夏孩兒呢?”


    孟如令悲憤喊道:“他被....被離落國的一武士所殺!那殺人者已然...已然被我擊斃,但....但這仇...”


    整個帳篷的人都大聲哭喊起來,眼眶紅腫,臉上殺氣騰騰,對於冰行牧者來說,南方溫熱地帶的住民全是軟弱的羔羊,若羔羊殺死了本族的勇士,那是極大的恥辱,須得至少殺一百人償命。而那呂夏更是國中出類拔萃的英雄,不少人心中當即發誓,將離落國與孟行海視作畢生的大仇人。


    北牛並非一味魯莽好戰之徒,反而是人群中最為清醒者,他歎道:”我讓你們不可輕舉妄動,你們卻非要闖入龍潭虎穴。”


    孟如令一陣愧疚,但仍說道:“難道離落國綁架殺人,咱們便不該報複?”


    北牛道:“自然要報仇,但如何令敵人最痛,讓咱們快活,總不能毛毛躁躁的行事。如令,你讀的書比我吃的米飯都多,應該比我更懂得道理才是。”


    北牛身後一絡腮大漢說道:“陛下,索性與離落國大幹一場!咱們本就是來搶南方人的,隻搶小國,不夠意思,要搶要殺,就找最硬的骨頭啃!”


    北牛此行共來了兩千勇士,除了與樹海國通商之外,更打算搶掠沿途小國,帶糧食與兵刃迴北方。但聽說離落國是眾多小國的宗主國,本不打算招惹,不料事態竟發展至此。


    北牛道:“複仇不可避免,但咱們不熟地形,並無補給,這山林不像雪地,一眼就能看見數百裏遠,很容易迷路,而聽說離落國的龍火貴族武藝不差,一旦陷入重圍,就不好對付。”


    裴柏頸道:“更何況離落國是龍火帝國的盟友。”


    絡腮大漢氣的胡須亂顫,道:“陛下,給我五百人,我要取離落國兩千人頭,方能泄恨!呂夏老弟不能白白死了!若龍火國敢來,咱們以逸待勞,也將他們宰個幹淨!”


    北牛笑了一聲,道:“老弟,若要殺兩千人,你自己一人便能足夠,但殺平民百姓,不算好漢,要殺就殺武藝高強的敵人。”


    絡腮漢子道:“不錯,正是如此。”


    北牛望望戴殺敵,戴殺敵挺起胸膛,說道:“咱們留下,打得他們割地賠款!”


    北牛又望向裴柏頸,裴柏頸無奈歎道:“若能與他們交涉,未必非打仗不可。”


    北牛望向四上將中最後一人,此人相貌堂堂,肌肉強壯,充滿陽剛之氣,與裴柏頸的陰柔俊秀截然不同,他問道:“敏士老弟,你意下如何?”


    敏士神色肅然,雙手交叉胸前,同時咬著左手拇指,過了片刻,他道:“若隻有離落國倒也罷了,但咱們是靈陽仙,若龍火天國得知這戰事,必會派藏家軍團與純火寺僧兵過來。我與純火寺頂尖高手比劃過,若單打獨鬥,我必勝無疑,但若來兩個、三個,那就棘手得狠了。雙方兵力、武器、裝備差的太遠,龍國隻需出五分之一的實力,咱們勝算渺茫。”


    絡腮漢子對這敏士甚是佩服,此刻聞言愕然,道:“敏士!你算定咱們必敗?”


    敏士歎了口氣,道:“若直接攻打離落國,不必預測,咱們敗局已定。”


    絡腮漢子慌張起來,嚷道:“陛下,咱們搶上一票,殺個百來人,就此迴去吧,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敏士露出微笑,搖頭道:“楚項老哥,咱們是靈陽仙,曾經掌管這天地,連眾神都尊敬咱們,畏懼咱們。區區龍火貴族,豈能讓咱們望風而逃?要我說,這一仗咱們非打不可,而且定要取勝。”


    楚項道:“可你....你剛剛說咱們輸定了啊?”


    敏士道:“若用尋常手段,咱們敗局已定,可若使用靈陽仙的仙法,勝負之數,仍難以預料。這離落國領土周圍,藏有無數靈陽仙遺留的鴻鈞逝水,其中奧秘唯有咱們靈陽仙知曉。”


    孟如令“啊”地一聲,喜道:“是了,沒錯,我讀過關於東方古國的書籍,這兒許多了不得的大秘密!”


    恆宇凝視敏士,道:“你認為咱們該當與龍火天國正麵開戰?”


    敏士抬起頭,點頭道:“是!如今錯不在我,屈在對方,咱們占據了道理,心中懷有仇恨,理由充分十足。此時不打,更待何時?這天地本是由我靈陽仙掌管,數千年來,我靈陽仙創造了多少奇跡?連遠古強大無比的巨巫都敗在了咱們手中!連無形仙靈都畏懼咱們,不敢涉足世間一步!漫天諸神,視咱們為尊,請咱們與他們平起平坐,甚至更高一等。


    但正是那陰險狡詐的神龍騎,用毒素詭計,陷阱機關,謀害了咱們的前世,咱們的祖先,咱們的愛人,咱們的子嗣,使得咱們由此滅絕,一千年難以返迴世間,連咱們的墳墓也大多被他們挖掘一空。而他們呢?他們占據了大好世界,卻不知珍惜,招來亂毒症、仙靈劫,幾乎毀滅了一切!


    這數百年來,神龍騎成立了帝國,統治天地間的凡人,創建了純火寺,獵殺一切異端。咱們靈陽仙與月舞者偶爾轉世,皆被他們殘忍殺害,任何收留包容咱們的平民百姓,也一個個都被處死。


    龍火天國高高在上,自以為是,將乾坤玩弄在股掌之間,他們所到之處,無不成為他們的地盤,他們瞧不起冰行牧者,肆意將咱們捉做奴隸,反對之人,無一能活,抵抗之國,人畜無存!他們身負血海深仇,無窮的罪孽,縱橫無敵,世人受盡欺壓,卻又聞風喪膽!凡人們遺忘了太陽王朝曾經的輝煌,反而將咱們靈陽仙視作洪水猛獸。


    可如今,咱們靈陽仙重新蘇醒,再度降臨!世間沒有咱們容身之處,猛獁帝國就是咱們最後的港灣!我說,咱們忍耐夠久了,這世道忍耐的夠久了,龍火天國也猖狂的太久了!離落國仗勢欺人,殺死了咱們的兄弟與英雄,咱們應該報複,必須報複。不僅僅是為了呂夏兄弟,更是為了咱們靈陽仙過去的光榮,曾經的仇恨。咱們要告訴世上所有人,靈陽仙並非邪魔外道,並非滅世的罪人,咱們堂堂正正,勇猛無敵,即使龍火天國無敵的軍團,也終將敗在咱們手上!”


    他越說越激動,越說越響亮,身上金光綻放,照耀整座帳篷。帳中靈陽仙不過十人左右,其餘皆是凡人,但被他言語感染,所有人皆情緒激昂,熱血沸騰,眼神自豪的望著他,望著北牛,望著這些神通蓋世的英雄。


    楚項拔出戰斧,高高舉起,喊道:“敏士老弟,就憑你這幾句話,老子與神龍騎拚了!”


    裴柏頸終於點了點頭,道:“那大夥兒同生共死。”


    孟如令麵露喜色,但很快又憂心忡忡,道:“我聽孟輕囈說過,聖蓮女皇握有撼動天地的陣法,若...若她動用此陣....”


    敏士笑道:“龍火國中傳聞,聖蓮女皇已有兩年多不曾露麵,隻怕已然死了。這正是上蒼賜予的吉兆,令咱們靈陽仙能夠卷土重來,奪迴失去的事物!”


    恆宇眨了眨眼,忽然問道:“敏士,你如何會知道的如此清楚?”


    孟如令心中一凜,暗覺奇怪:猛獁帝國的皇城遠在數萬裏之外,冰行牧者也幾乎從不越過曲和關,他們這支兵馬來到東方時日不長,恆宇更是掌管舉國軍機,連她都無法確信的消息,為何這敏士卻了如指掌?


    敏士笑道:“天脈法則之中,藏有無盡奧秘,我碰巧得知此事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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