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後,白雪兒返迴青虹山,形骸見了她,氣不打一處來,喝道:“逆徒!若非為師胸襟廣納萬裏,早就被你氣死了!”


    白雪兒暗暗叫苦,眼珠一轉,忙道:“師父,我此次下山,非但沒惹出亂子,還遇上一件極奇異之事。”遂將利歌隨大薩滿去樹海國殺人之舉說了出來。


    形骸沉吟片刻,答道:“這大薩滿挑起爭端,奸詐至極,我當去將他除了。”


    白雪兒忙道:“你若殺了他,離落國百姓非圍咱們的山,燒咱們的觀。師父,你智慧過人,深明大義,自然知道其中輕重。”


    形骸點頭歎道:“人生在世,身不由己。其中太多牽扯,也唯有獨善其身了。”


    白雪兒見形骸已無責備之意,不禁竊喜,又道:“師父,殿下讓我請你去王都,參加祭天大典。那就在三天之後,咱們需得趕快了。”


    形骸搖頭道:“本來憑你與他們的交情,此行非帶上你不可,但你私自下山,犯了門規,罰你一個月麵壁思過。”


    白雪兒慘叫道:“師父,你還不如一掌劈死我哪!”


    形骸斥道:“為師慈悲為懷,溫文爾雅,怎會打你?但國有國法,家有家規,若有法不依,國將不國,家不成家。”


    白雪兒心思急動:“本門之中,誰的武功都及不上我,師父前腳一走,我後腳就跟上,等到了王都,師父便沒法趕我走啦。受罰可以,但這祭天大典可萬萬不能錯過了。”


    形骸將門人囑咐一番,遂動身前往王都。果然他一離開,白雪兒立即施展夢魘玄功出門,其餘弟子根本不知她已脫身,馬熾烈則懶得管她。


    形骸熟知路途,用道法召來小舟,逐流而前,日行千裏,少時抵達宮殿,利歌、李耳等出來迎接,形骸見他們穿的隆重,文武百官皆戴上最珍貴的翡翠,士兵高舉大旗,矛戟指天,整整齊齊的列成長隊,兵刃鎧甲反射陽光,甚是耀眼,仿佛一條輝煌的長龍。


    利歌喜道:“師父!你可算來了。怎地就你獨身一人?”


    形骸暗忖:“可惜夢兒不能來。”答道:“我本就獨來獨往慣了。”


    桃琴兒張望半天,問道:“白雪兒呢?她答應我也要來的。”


    形骸皺眉道:“她不聽我號令,眼下麵壁思過,不能前來。”


    桃琴兒大感失望,道:“師父,都是我的錯,是我讓白雪兒跟我一起外出的,我向你求個情,饒了她這一迴吧。”


    形骸道:“你不必替她遮掩,況且以她的性子,絕不會老老實實待在山上。”


    忽聽白雪兒在身後喊道:“師父,你怎地...怎地知道?”眾人一驚,見白雪兒上氣不接下氣的奔行而至。


    桃琴兒哈哈一笑,上前與白雪兒摟在一塊兒,對她噓寒問暖,聲音急促響亮,有意防止形骸斥責。


    形骸心下暗歎:“孽徒,孽徒,我管不了她!”其實在他心底,對白雪兒實是異常寵愛,隻因白雪兒陪伴他經過許多險境,在他最艱苦的時候不離不棄,故而即使白雪兒犯錯,形骸也總不忍心處罰稍重。


    白雪兒擦去汗水,嗔道:“師父,你怎地跑這麽快?我是嬌弱美人,卻險些被你累成死狗啦!”


    形骸道:“你輕功已然不差,居然能跟得上我。”


    白雪兒嘻嘻一笑,道:“夢魘玄功,神乎其技,還不是師父你教的好?”


    形骸道:“今天瞧在國主麵上,就這麽算了,若有下一迴,我將你關在籠子裏。”


    白雪兒忙道:“哪有下一迴?絕沒下一迴了。師父你為何說下一迴?這不是攛掇我犯錯麽?”


    桃琴兒忙笑著打圓場,李耳咳嗽一聲,道:“行海使節,別來無恙。你見過星知大師了麽?”


    形骸肅然答道:“與大師一番長談,在下大有所獲。”


    李耳道:“對這天下而言,大師實可謂定海神針,頂天神柱。若大師就此仙去,我等仿佛群龍無首。”


    形骸暗想:“這是你們迷霧師的事,我不過是一功蓋千秋、造福萬民的盜火徒,此事多說無益。”輕輕點了點頭。


    眾將士敲響戰鼓,就此出發,隨著這洪亮激昂的鼓聲,前往王都郊外,祭拜叢林諸神的山上。


    那山叫做紫銅山,高約三百丈,巍峨雄偉,氣勢威嚴,花草繁茂,五光十色,有數條蜿蜒道路盤旋向上。


    形骸見利歌臉上並無喜色,卻流露出擔憂落寞之意。上一迴他前往解元城,因北方那拜登魔頭的邪法,造成一場天大的浩劫,或許仍令他刻骨銘心。


    形骸比利歌更為警惕,他知道的更多,見證的更多。他知道離落國人體內潛藏著那惡疾,無法根除,人人都有發作之虞。他仍不斷想起那死在他劍下的歐陽擋與李銀師,他未能遵守承諾,未能拯救兩人,他們的血染紅了形骸的手,似乎仍隱隱可見,難以消退。也許他們的死喚醒了形骸心中的人性,使他再一次獲得重生的機會。


    山路似極為漫長,但終有盡頭,山頂上是一座神廟,神廟廣場中有一祭壇。神廟的僧侶請利歌走到祭壇之後,利歌取出獾疏角,謹慎小心的放在祭壇上。眾僧侶滿意而笑,一人取出卷軸,交到利歌手中,讓他誦讀,利歌於是念道:“我離落國立世已超七百年,先祖神勇,經異教之患,伐北地之妖,創萬世之根基,如今先祖大業,傳承至我....”


    他念著念著,臉上的遲疑不安消失了,變得堅定而自豪。祭壇下方,眾人皆顯得甚是崇敬,滿目激動。形骸知道經過這大典之後,利歌真正掌握了兵權,受舉國戰團長與部族首領認可,成為這國家神聖的領袖。


    剛念完祈禱,兩個人影一前一後飛入廣場,眾士兵取出弩弓,朝那兩人發矢,頓時漫天箭雨,將那兩人罩住。其中一鷹眼漢子雙掌推出,狂風大作,箭矢紛紛折斷,兩人毫發無損的落在地上,眾士兵搶上前去,將兩人一層層圍得嚴密無縫。


    形骸心中一凜,暗忖:“孟如令?她為何會在此處?”隻見來人一頭銀發,臉上一道疤痕,容貌極美,與孟輕囈相似至極,正是當年與形骸在草原中尋寶的孟如令。而她身邊那鷹眼漢子,則是北牛身邊的五位高手之一。形骸站在人群之中,孟如令並未看見他。


    利歌看到孟如令,吃了一驚,將她錯認為孟輕囈,喊道:“不得對孟公主無禮!”


    孟如令眼神憤怒,在眾人臉上緩緩掃過,喝道:“你們認錯人了,我可並非孟輕囈!我是猛獁帝國的人,特來此見你們國主!”


    那鷹眼漢子指著利歌道:“瞧這架勢,你就是國主了?”


    一武將厲聲喊道:“大膽!咱們正在舉辦祭天大典!豈容搗亂?將這兩個賊人拿下了!”


    五個軍中高手撲上前去,那鷹眼漢子打出五拳,砰砰幾聲,那五人鎧甲碎裂,口噴鮮血,身負重傷。離落國眾人知這五人龍火功身上了得,鎧甲也刀槍不入,豈料這漢子神功這般可怖,登時皆驚怒交加,如臨大敵。


    孟如令一愣,拉住那鷹眼漢子,低聲道:“你怎地比我還衝?”


    鷹眼漢子叱道:“強敵環伺,唯有痛下殺手!”


    武將怒道:“取金槍火杖來!”三十個舉著大盾,手持火杖之人走出隊列,圍住孟如令與鷹眼漢子。這金槍火杖是當年李銀師所創,如今已在離落國軍中廣泛使用,經過改良,威力遠勝以往,一旦使出,火焰宛如長槍一般,連鐵鎧都能熔化。


    利歌知道猛獁帝國位於離落國西北,國土龐大,一直延伸至北方極寒之地,其國中居民全是冰行牧族,比之離落國人更為野蠻,其國主號稱北牛,傳聞身負萬夫莫當之勇。對方雖一上來便殘忍傷人,但還是要問個明白。他大聲道:“兩位來找我所為何事?我離落國如何得罪了猛獁帝國?”


    孟如令怒道:“你還假裝不知?”


    鷹眼漢子道:“好,既然你講道理,咱們便好好談談。這位姑娘是我猛獁國的右巫師,叫做孟如令。我是猛獁國的大將軍,叫做呂夏。”


    利歌心想:“這兩人是猛獁帝國的大人物?”問道:“原來如此,可縱然兩位身份非凡,又豈能不分青紅皂白的令人傷殘?”


    鷹眼漢子冷冷答道:“約莫五天之前,我猛獁帝國的許多商人乘船渡河,被離落國的海盜捉住,非但財物被搶掠一空,更是死傷慘重,男女皆被捉為奴隸,受盡屈辱。海盜們放了一人,去問咱們索要贖金,但我趕到時,那些俘虜已全數死了。”


    利歌心頭一震,心想:“居然出了這等事?”對一巫師打扮的老者問道:“占謬,你可知道此事?”這占謬是戰團軍機大臣,各個部族發生的大事,他有責全數知情。


    占謬猶豫片刻,對利歌低聲道:“陛下,微臣確實得到消息,他們是去與樹海國通商,被金錢豹戰團劫了,他們去與咱們死敵做買賣,咱們豈能縱容?”


    利歌心下叫苦,道:“你為何不告訴我?”


    占謬道:“微臣見陛下忙於國事,這區區小事,如何敢讓陛下分心?”


    利歌歎道:“這並非小事。”


    孟如令嗬斥道:“怎麽樣?商量妥當了麽?你們把罪魁禍首交出來,讓咱們親手複仇,不然休想咱們善罷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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