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兒隨形骸來到艙外,川卉三人趕到,各自驚慌而負傷。白雪兒見地上遍布這妖魔死屍,形狀可怖,有不少穿金魚寨獸皮。白雪兒顫聲道:“是....是金魚寨的人,他們想要害我們?為何離落國人會變成這幅模樣?”


    形骸搖頭道:“我正要查個明白。”


    白雪兒嗔道:“師父,你怎地什麽都不知道?”


    形骸道:“你為何這麽多廢話?”


    白雪兒心下稍安,嬌聲道:“人家是和你親,才全心依靠你嘛。”


    形骸直往外走,又有妖魔堵路,前仆後繼,殺向形骸,但都被他一招一式所殺。川卉三人震驚之餘,愈發佩服,都想:“他武功道法隻怕比咱們高明百倍。”


    來到甲板上,二十多個妖魔一齊迴身襲來,形骸手臂連振,雷電成環,連續五招,將船上妖魔殺得幹淨。白雪兒見四周皆是死屍,是被妖魔開腸破肚,活生生咬死的。


    她不寒而栗:“有些人變成了這食人妖,有些人沒變,變得那些吃掉了沒變的那些。”忽然間,她犯惡心,哇地一口嘔吐出來,船上本就一片狼藉,臭不可聞,她吐出之物倒也算不得什麽。


    形骸走上甲板的艙室,見艙門緊閉,用力一掌,艙門登時粉碎,猛地一柄大刀斬落,形骸雙指一夾,火光亮起,那人手掌發燙,厲聲哀嚎,忙不迭退到船艙裏頭。


    形骸道:“利金沼,我有事要問你。”


    艙內共有三人,一人是戰團長利金沼,其餘二人是利金沼的左右指揮使。利金沼臉色慘白,道:“行海使節,你....你還活著?”


    形骸問道:“下方那些妖魔是什麽?”


    利金沼抹了抹汗,道:“那些叫尖牙鬼。”


    形骸走上一步,道:“尖牙鬼?我看全是你族人所變。”


    利金沼神情倒不顯得如何驚訝,但恐懼之情溢於言表,他道:“為何會這樣?為何會這樣?以往可從未這樣過。”


    那左指揮使怒道:“都是這人不祥,惹惱了神靈,神靈不保護我們,才有這般狀況。”


    白雪兒、川卉等人一齊喊道:“真是一派胡言,血口噴人!”“你們自己人突然變作妖怪,怎能怪咱們?”


    左指揮使指著形骸道:“都是他說:‘我勸你早些撤離,以免越陷越深,虧光了棺材本。’咱們正與敵人交戰,這種喪氣話是萬萬說不得的。他說出這話,非但累咱們打了敗仗,還使得神靈降罪。”


    形骸答道:“若那神靈會因區區小事而大開殺戒,我便連他一齊鏟除了。”


    左指揮使朝形骸怒目而視,緩緩搖頭,閉口不言。


    形骸又道:“咱們都是覺醒者、神裔族,方才幸免,這是什麽咒語,這般厲害?”


    利金沼道:“這並非咒語,而是尖牙病。咱們離落國的人,自古以來就常常有人患上這病,成為殺人吃人的瘋子。”


    白雪兒嚇出一身冷汗,遠遠躲開,道:“離落國的人竟這般邪門?”


    利金沼道:“你怕什麽,那病數千人裏頭隻一人患上。”


    白雪兒怒道:“胡說!這船上少說三分之二全成為尖牙妖怪啦!”


    利金沼忙道:“是啊,這件事大為古怪,所以咱們猜是行海使節帶來的厄運,令咱們的金眼神不眷顧咱們,撤了祝福,尖牙病趁虛而入。”


    形骸環顧河麵,其餘船隻中有的已然沉沒,有的原地打轉,每一艘船上都傳來慘叫聲,殺戮無休無止。他道:“這尖牙病能治麽?”


    利金沼道:“可以,可以,隻需將患病之人綁住,送到巫師那裏就可以了,不過一下子多出這許多...許多病患,千萬莫要帶到城中,隻要被咬上一口,極容易被傳上此病。”


    川晨駭然道:“怎地這般厲害?那可是滅國滅族的大瘟疫!”


    利金沼忙道:“這病發作不急,隻要被咬了後立即去找巫師、巫婆,就能治愈,通常隔上十來天都不打緊。但若變得太久就無法治愈了。”


    白雪兒指著窗外道:“放....瞎說!這病明明急得很,片刻也不延誤!”


    利金沼粗壯的身子微微顫抖,道:“我也不清楚了,以往從未有過這般急症。”


    形骸略一猶豫,道:“戰團長是否要救人?我遠來是客,悉聽尊便。”


    利金沼道:“我看大夥兒都沒救了,咱們先設法駛出重圍,這兒離最近的港口不過三十裏水路。從岸上走要安全一些。”


    忽然間,艙外有人輕笑一聲,形骸聽到這笑聲,眉頭一皺,快步來到外頭,隻見一女子立於船頭。形骸看那女子容貌,霎時整個人如石像般僵住不動了。


    白雪兒微覺奇怪,細看那女子,她大約十七、八歲年紀,不紮辮子,長發披散在兩側,眼睛大大的,臉蛋瘦瘦的,膚色似患病已久,慘白而有些透明,穿一身紫色長衫,緊貼身軀,倒也算頗有風情,玲瓏有致。


    形骸掌中伸出冥虎劍,深吸一口氣,驀然斬出一道雷光,這雷光驚天動地,光芒奪目,迅猛已極,那女子微一抬手,將那雷光捏在掌心,雷光巨震,開枝散葉,女子手一揮,雷光飛上了天,喀嚓一聲,照亮了雲層。旁人見兩人這等功夫,都嚇得大氣也不敢喘。


    女子微笑道:“為何你竟未死,功夫還比以往更勝一籌?”


    形骸森然道:“你還未死,我如何會死?”


    女子想了想,道:“是了,你是盜火徒吧,原來盜火徒沒那麽容易死去。你眼下的模樣是障眼法麽?”


    形骸喝道:“緣會,我找你多年,就是為了報那血海深仇!”


    白雪兒心想:“緣會?她就是緣會?她就是爵爺一直在找的那個....那個義妹麽?”她隱約聽孟輕囈提起過這段往事,但她語焉不詳,形骸更是避而不談,白雪兒費盡心機也沒打聽出多少消息來。


    緣會歎了一聲,道:“我當年聽說你還活著,也知道你終究會找上來。我這人膽子最小,最怕旁人糾纏不清,死纏爛打,一直想著該如何將你徹底宰了,永絕後患。今天這事,真是巧的不能再巧了。”


    白雪兒隻覺這緣會恐怖至極,她那病態的、詭異的美,猶如死去多年的、墳墓中彌留的女鬼一般,一顰一笑都比死亡更叫人膽寒,更何況她在一念之間便將許許多多的人變作食人的鬼怪,殺光了上千條性命。她渾身冰冷,頭腦嗡嗡作響,喊道:“師父,你別魯莽,莫要與她交手!”


    緣會望向白雪兒,鬼魅般一笑,道:“小妹妹,你長得好美,幫我殺了你師父好不好?”


    白雪兒霎時隻覺雙眼充血,心髒狂跳,忍不住就想拔劍,但她習練夢魘玄功有成,在夢中尚能清醒,全力凝神,狠狠咬自己舌尖一下,借著劇痛,她迴過神來,隻覺虛弱無力,忙拉住形骸手掌,勉力說道:“你....休想讓我...讓我害我師父。”


    緣會想了想,笑道:“是了,你就是我。”


    白雪兒奇道:“什麽?‘我就是你’?”


    緣會道:“是啊,當我是個小姑娘時,他收留了我,待我很好,我卻害得他很慘。這是他一生中最遺憾的事,所以他又找到了你這小妹妹,盡心盡力的想撫養你長大,讓你走上正路。哈哈,你就是我,是我的替身。”


    白雪兒喊道:“我管你那麽多?你離我師父遠點!”


    緣會歎了口氣,緩緩轉動臉頰,對準川卉,秀眉微微一動,川卉當即失魂落魄,一枚火球朝形骸打去。


    白雪兒眼一眨,見到那火球落空,川卉、川晨、威綿、利金沼與左右指揮使都暈了過去。形骸身形如夢,冥虎劍芒灼灼熊熊,從各個方位刺向緣會。緣會臉上變色,雙手圈轉,身上響起叮叮當當之聲,她低聲慘叫,似受了些傷,足尖一點,躍在水麵,竟從水上一路跑遠。形骸更不停留,緊追不舍。


    白雪兒心急如焚,驚恐萬狀,喊道:“師父!師父!別追她啦!”但形骸聽不見,聽不懂,更不想理會,他此刻眼中唯有緣會,唯有這將他送入死亡的女妖,這禍害凡間的人,這終結他生命的人,這罪惡的發源,這揮之不去的噩夢。


    緣會見難以甩開形骸,歡暢笑道:“你知道麽?其實我本也不知道你在這船上,一切都湊巧得很呢。”


    形骸不答,斬出冥火劍芒,緣會往左跑,躲開這一劍,她又道:“是那個利金沼,他想要殺你,他想造一起船難,趁你睡眠時將你淹死。哈哈,哈哈,這人愚蠢得很,因殺人之事向他們那個金眼神禱告,被我得知,我索性助他一臂之力。”


    形骸不在乎利金沼是否真要殺他,更不在乎利金沼為何要殺他,或許是李耳指使,或許他真認為形骸不祥,但緣會必須得死,世上已無任何事能令他分心。


    仇恨令他成了野獸。


    他吐出命運的絲線,編織成路徑,踩上絲線,如蜘蛛般爬行,動作更快一倍。緣會不料他竟有這般功夫,大吃一驚,全力跳到岸上,身子一轉,膝蓋彎曲,伏下胸腹,仿佛一隻蠍子。


    形骸一躍,口中絲線凝固,變作長槍,快如閃電,緣會身上紫光閃爍,宛如蠍尾,也朝形骸刺去。


    形骸本就是要與她拚命的,這一擊他早在心中設想、思索、盤算、雕琢過無數次。喀嚓一聲,兩人同時刺中對方心髒,但卻稍有不同。


    形骸已是活屍,緣會尚是活人。


    緣會淒厲痛唿,鮮血流出,身軀晃動,朝後退開,但一個踉蹌,摔倒在地。形骸也傷的不輕,但尚能站立,比緣會卻好得多了。


    他握緊冥虎劍,邁著複仇的步伐,走向那血泊中驚恐的仇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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