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之中,隻見煙塵起伏,碎石密布,拜風豹轉醒,見自己躺在亂石堆中,一旁有一座大佛,摔得隻剩半邊身子。此佛為風龍佛,臉上隱隱有責備之色。


    佛像周圍,另有不少屍首,皆是死去多時的和尚。拜風豹瞧眾僧衣衫,知是泉龍寺的僧人,被那齊宮所殺,這數月來一直在佛殿之中。


    拜風豹動了動身子,一陣劇痛,斷了肋骨,但他所練心想事成功夫令他堅毅剛強,耐性過人,一咬牙,一使勁,喀嚓一聲,斷骨已然接上。


    他痛的眼睛一黑,扶著佛像,又想道:“聖上呢?聖上人在何處?我需去找聖上,她神功卓絕,必然無礙,但哪怕有個萬一,我也決不能任她孤立無援。”想象自己攙扶聖蓮的景象,不禁癡癡傻笑。


    他手指微覺異樣,翻手一瞧,摸上了金粉,這風龍佛是鐵鑄貼金,倒也不足為奇,但剛剛他在風佛像上摸到了刻字,留神去瞧,卻一個字都未瞧見。


    拜風豹大覺古怪,又摸了半天,忽然間想起侯億耳所傳的一門“照妖天鏡”功夫,於是變出一麵鏡子,對著金佛,看鏡中字樣,果然字體浮現,寫道:


    “泉龍寺惡僧殺吾信徒,手段殘忍,此仇不報,何以稱神?故吾殺盡仇敵於此,以惡僧性命為祭,強我心體,複我神通。


    然則氣數使然,凡間奸惡之徒、妖魔同黨,竟圍困此地,吾陷於廟中,脫困非易,雖可冒險遁走,但如此隻怕錯失宿命中人。


    吾不得拖延久遠,故留書於此,盼宿命中人讀此刻字,習吾神功,想起往事,自行與吾匯合,前往閻安城,阻止災禍蔓延。”


    拜風豹又驚又喜,一時忘懷,暗忖:“那齊宮留下神功給宿命中人?這功夫既然被我找到,莫非宿命中人就是我?那他為何帶走那陳若水丫頭?”再看那刻字並非龍國字體,形態甚是工整,不知為何,拜風豹竟能看懂。


    刻字又雲:“人心魂體魄,皆有康健病老,醫者熟知醫道,可以此為武,傷人於談笑之間。然則醫人之術,淺顯微緲,焉能醫治龍脈,醫治天下?吾齊宮乃南方醫神,既醫人,亦醫神,更醫脈,進而醫天下。凡間醫術,與吾相比,如溪流比海、蚍蜉當象,不值一哂矣。”


    拜風豹想道:“齊宮自稱南方醫神,他並非什麽邪神麽?他的意思是:這世道如人體一樣,也有脈絡,若能操縱脈絡,可令脈象或病或康,引發莫大神威?是了!聖上說他那擊毀此山的招式叫‘斷脈神功’,雖然有出其不意之嫌,可聲勢何等可怖?”


    就在這時,身後有人道:“哥哥!”


    拜風豹嚇了一跳,迴頭見到是燭九,放心下來,笑道:“小弟,你也沒事麽?”


    燭九道:“是,哥哥,你瞧見安答了麽?”


    拜風豹麵露不滿,道:“什麽安答?咱們倆才是家人,那孟行海不過是外人而已。”


    燭九苦笑一聲,道:“哥哥,你在做什麽?”


    拜風豹心想:“遇上這等奇功,本該獨占才是,但他可是我兄弟,豈能不照顧照顧?”他除了癡迷聖蓮女皇,敵視一切競爭對手外,對家人倒是孝悌雙全,於是笑道:“這佛上有一門功夫,我正在瞧呢。”


    燭九奇道:“讓我也看看。”


    拜風豹讓開半步,讓燭九看那鏡子,說道:“你若看不懂,我可教你。”


    燭九道:“奇怪,這字我從未見過,為何認得?”


    拜風豹愕然道:“是啊,我也是如此。”


    兩人心頭不解,但並不深思,隻往下看去,字雲:“治病救人,亦可以病害人,此功需從人體著手,再擴大心境,囊括乾坤。第一層功夫,名曰:真氣熱毒功,令敵染病,虛弱無力,真氣耗盡.....”


    此功一層往往分為二用,一用強身健體,一用以病迎敵,兩人邊看邊記,隻覺大受啟發,拓寬眼界,想起以往搬運體內真氣的種種陋習,實則滿是粗糙瑕疵,長年累月的積蓄隱患,不免後怕。


    兩人記性相近,悟心類似,拜風豹功力更深,燭九雙目奇特,故而學的一般快。看到第四層鐵氣護體掌時,字跡由此斷絕。


    燭九、拜風豹大感惋惜,拜風豹道:“該死,該死,這佛摔得七零八落,這該如何找起?”


    燭九也茫然若失,但閉目冥想片刻,道:“哥哥,貪多嚼不爛,我連爹爹所傳的功夫都未學全,能練得此功的四層篇章,已經算甚是走運了。”


    拜風豹斥道:“你怎能知難而退?咱們爹爹就是因此而抱憾終身、往往半途而廢。”想方設法,翻找石塊,卻一無所獲,怏怏不樂。


    燭九見他忙碌,也四下找形骸,找到一半,心生感應,道:“哥哥,我知道那齊宮往哪兒跑了!”


    拜風豹喜道:“真的?”


    燭九道:“你運這斷脈神功的第三層‘百病纏身訣’!”


    拜風豹依言施為,陡生頓悟,隻覺那齊宮隱隱在數百裏外休息,他笑道:“妙啊!那齊宮本是想讓宿命中人找他,不料卻暴露了自身形跡。”


    燭九點頭道:“他是不料哥哥你竟發現了這佛像的奧秘。”


    拜風豹道:“咱們這就找去....”話音剛落,眼見一人,心神大亂,立刻跪倒在地,喊道:“聖上!”


    燭九如墜深淵,渾身冰冷,也不由自主的跪下,微微抬頭,隻見聖蓮女皇站在近處,她看著兩人,眼神中似有讚許之意。


    聖蓮女皇道:“你二人知道那齊宮的下落?往哪個方向去了?”


    那兩人齊聲道:“是,聖上!”同時指向某處。


    聖蓮女皇微微一笑,拋給拜風豹一塊令牌,道:“那齊宮功夫雖強,卻也不過與侯億耳在伯仲之間,那斷脈神功是他布置多天,擾亂泉龍寺這鴻鈞逝水,方能辦到。你帶著這令牌,順路前往寶霞派、峨雄派,青劍派,要他們掌門人聽從你的號令,隨你一起去追那齊宮,務必將他捉拿起來,找到斷翼鶴訣,交還給我。”


    拜風豹心想:“若能與聖上同行,便是神仙般的日子。”心中溫暖火熱,大著膽子問道:“聖上若能同來,此行必一帆風順,微臣願舍命保護聖上。”燭九嚇了一跳,埋頭不言。


    聖蓮表情冷了下來,道:“那魁京是衝著我來的,我若到場,他必會阻撓,就你二人去,我會另派幫手援助。”


    拜風豹心中一凜,磕頭道:“是,聖上,微臣遵命。”


    聖蓮道:“這就走吧,若途中遇上孟行海,莫要爭執,他也是我委派的。”說罷身如彩燕,振翼入空遠去。


    兩人站起身,燭九兀自戰戰兢兢,拜風豹皺眉道:“燭九,你何必怕成這幅模樣?聖上如此和藹可親,見你這般,豈不傷心?”


    燭九忍不住喊道:“你懂什麽,她....她....”想起她當年對自己的折磨,仍舊不寒而栗,猶感陣痛。


    拜風豹告誡道:“不錯,聖上威嚴深重,但隻要咱們站在她這一邊,大可高枕無憂,你該感到幸運、高興才是。”


    燭九賭氣不理,咬牙就往前走。拜風豹哼了一聲,擺出兄長的架子,想要管教,但毫無用處,他心底稍稍來氣,但有要務在身,遂快步追上燭九。


    .......


    白雪兒一睜眼,發覺身在形骸懷裏,形骸身在一雲孔雀上,風繞身,迎輕雲,向前行進。她肌膚微疼,一看留有傷痕,不禁驚唿一聲。


    形骸道:“都是輕傷,不礙事。”


    白雪兒心道:“就怕留下疤來,便做不得絕世美女、無瑕玉人了。”驀然想起陳若水來,道:“姐姐!姐姐被那齊宮捉走啦!”


    形骸道:“我正在找她。”


    白雪兒急道:“姐姐她花容月貌,而那齊宮又是個老色鬼....”


    形骸道:“你怎知他是老色鬼?”


    白雪兒道:“老色鬼,老色鬼,凡是老的,必是色鬼,這人還不夠老麽?”形骸一時語塞,無言以對。


    白雪兒又道:“你這鳥兒為何飛的這般慢?”


    形骸歎道:“一來我真氣不足,需得調養,二來我隻知那兩人大致方向,正在找尋線索。”


    白雪兒顫聲道:“可別耽擱了,讓姐姐被這老色鬼糟蹋...”


    形骸一皺眉,道:“那齊宮並非尋常元靈,而是邪神,多半瞧不上凡間女子。”


    白雪兒道:“他先前對姐姐擠眉弄眼,嘿嘿淫笑,說:‘我終於等到你了。’怎地還瞧不上姐姐?咱們女孩兒家,一生最重要的,便是這清白之軀,那是比性命還要大,還要可貴的事物,可不能任由那老色鬼強占....”


    形骸打斷她道:“你說什麽?”


    白雪兒答道:“我說黃花閨女的處子之身...”


    形骸神色不快,道:“別說這些不雅無關之事,那齊宮說一直在等若水姑娘?”


    白雪兒俏臉一紅,心道:“處子之軀,價值連城,什麽叫不雅無關?”仍答道:“是啊。”


    形骸喃喃道:“他之所以留在泉龍寺中不走,並非是因為被強敵圍困,而是在等人?”


    白雪兒道:“是啊,這老色鬼不安好心!”


    形骸道:“此人一身武功,不在熔岩老道與侯億耳之下,乃是一代宗師,絕非貪圖美色之輩。那一手斷脈神功更是非凡,你不可再叫他老色鬼。”


    白雪兒啐道:“你怎地幫老色鬼說話?莫非你也是色鬼?是了,你們男人...”


    形骸道:“鬼神之事,信則有,不信則無,不可妄語,口吐兇言,遲早應驗,他本來並非色鬼,被你這麽一說,漸漸就會變成那樣的人了。”


    白雪兒嚇得魂不附體,道:“我不說了,我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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