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骸道:“我那位師兄是四法派道術士,帶著記載。他所召妖魔,乃是妖界的幾位狐狸精。其餘富家子弟,也並非修道之人,更不是龍火貴族。他們請求我那師弟召妖臨凡,所為隻是歡合享樂而已。”


    利垂光吃了一驚,罵道:“荒唐!荒唐!真是紈絝子弟,不務正業,墮落至極!”


    形骸又道:“我師兄確實有違國法教規,然則罪不至死。其他人罪名更輕,本不該受牽連。然則貴寺秀蘿尼姑將所有人一齊抓了,關入雲火純龍寺大牢,一個個兒折磨的不人不鬼。其中幾人,乃是我孟家、裴家、威家、辛家頗受器重的少年人,家長每年給純龍寺的香火錢不知幾何,若傳揚出去,對貴寺頗為不利。”


    利垂光一直不知牢中那幾人來曆,隻是秀蘿說他們罪無可恕,他便深信不疑,不料她竟闖出這麽大禍來。他是出家之人,佛法精深,知道形骸所說不假,也不願抵賴推諉,道:“那我這就將他們放了!”


    形骸道:“有幾人已活不成了,即使兩位大師殺我滅口,我那位已成殘廢的師兄,也定不會守口如瓶。”


    利垂光冷汗直流,心道:“即使將那活著的幾人放迴,他們家人定會興師動眾前來鬧事,那些死者....又該如何是好?”


    拜天華驀然笑道:“好,秀蘿該死,你殺的不錯。那雷浩用毒害人,死了也罷。罪魁禍首已然伏法,這兩件事就一筆勾銷!”


    利垂光低聲對拜天華道:“師兄,如今也唯有這樣:咱們將那些公子哥放了,所有罪過皆推給秀蘿與她同黨,此事就此了結。”


    拜天華歎道:“是非曲直,自在人心。這件事是咱們錯了,師弟,你監管不嚴,教徒失當,該當麵壁思過才是。”


    利垂光慚愧說道:“師兄教訓的是。”


    形骸心想:“麵壁思過?又有何用?欠了血債,唯有用血來償還。”但不想再爭執,點了點頭,起身要走,拜天華忽然又道:“孟行海,聽說你在找斷翼鶴訣的下落?”


    形骸身子一頓,道:“此功盛名極大,天下何人不想一見?”


    拜天華道:“此功乃前朝邪器,不祥至極,唯有歸我純火寺掌管,方能消弭爭端,令貪婪者死心。你若找到此物,萬不可練,需速速將此物交給咱們。”


    形骸道:“練?我不練這功夫。我隻想通過這功夫,找出一個人來。”


    拜天華皺眉道:“找誰?“


    形骸答道:“那人與大師無關。”


    拜天華一雙無神、空白的雙眼盯著形骸,形骸卻不在乎,不害怕,他活在世上,似乎隻是為了追殺他所認定的妖邪,隨後在孟輕囈那兒找尋溫暖,恢複些許人心。除此之外,一切皆有如雲煙。


    他雖隻有二十歲,但卻已執拗的嚇人,頹喪的厲害,若有人能看穿形骸的內心,定會被深邃的黑暗與恐懼所淹沒。


    也許那些被歸墟妖附體的瘋子也不過如此。


    拜天華歎道:“我替我師父傳話給你。”


    形骸知道拜天華年紀極老,他的師父還活著麽?若還活著?又是何人?難道是迷霧師麽?


    他有些想知道,好奇心對他有用,所以留在了他魂魄中。通過好奇心,這活屍能找到線索,殺更多的妖邪,直至遇上那將他變作活屍的女妖。


    他問道:“大師的師父是誰?”


    拜天華道:“他叫星知釋者,你師父當對你提到過他。”


    形骸點頭道:“原來是這位聖僧。”


    利垂光麵對這兩人,不禁背脊發寒,莫名心慌,隻覺他們冷漠的猶如兩具行屍走肉,什麽事都不能讓他二人驚訝。他忍不住想道:“剛剛這孟行海若想要殺我,或許能辦得到,連師兄都阻止不了。”


    拜天華繼續說道:“師父轉告你說:你不必與我純火寺為敵,若能齊心協力,或許能找到當年斷翼鶴派剩餘的一半殘本。”


    形骸道:“如何齊心協力?”


    拜天華道:“約莫三個月前,我純火寺召集了十位年富力強的高手,前往藏川之地,如今他們並未迴來。”


    形骸道:“斷翼鶴訣在中荒山之說,早已傳遍天下,然則中荒山並無天機洞,否則我早已找到。他們去藏川何事?”


    拜天華搖頭道:“天機洞或許是一處極龐大的鴻鈞逝水,與世隔絕,等閑無可進入。我師父翻閱經藏,終於找到一句極要緊的話,若這句話不假,當能指引知情人找到天機洞所在。”


    形骸思索片刻,緩緩說道:“晚輩願聞其詳。”


    拜天華道:“閻安人崇拜天神,於湮滅之地聆聽天機,湮滅之地,有齊宮小神,居於山間十裏洞內。”


    形骸將這句子在心中轉了數遍,道:“你們知道那齊宮土地爺的下落?”


    拜天華點頭道:“此事純熟巧合,咱們純火寺監督管束地母島上所有土地爺與五行靈,若遇上禍害龍國百姓的邪神,我等會派僧眾鏟除,就在數月前,有藏川泉龍寺的一位僧人傳來消息,說有一位叫齊宮的邪神在當地創立邪教,濫殺無辜,引人作惡。”


    形骸道:“真是巧了,但泉龍寺與中荒山相差萬裏,豈能混為一談?”


    拜天華歎道:“消息如此而已。偏偏我等五行俗僧有事在身,長老又隱居不出,於是挑出十位高超僧徒,借除妖之名,前去找那齊宮。”


    形骸道:“他們許久未歸,想必遭遇不測。”


    拜天華搖頭道:“他們各個兒龍火功皆在第五層之上,且將純火寺的降魔掌劍功夫練成,十人聯手,老僧也難以奈何,千軍萬馬也可戰勝。”


    形骸道:“世間殺人最多的並非武功,而是陰謀詭計、毒藥疾病。若心狠手辣,小女孩兒也能殺得了大人。”


    拜天華交給形骸半塊翡翠,形骸認出這是在紫霞皇宮中龍裔出山大典時,聖蓮女皇親手所贈的賞賜。


    拜天華又道:“此物主人,叫做拜風豹。他是老衲宗族後裔,臨行之前,老衲將另一半翡翠鑲入他肋骨之間,憑借這一半,可以得知他所在。”


    形骸心想:“拜風豹?他是敗在沉折手上的那人。”沉折這些年被遠調南荒,音訊全無,偶然間,形骸會想見一見這位同為活屍的同胞。


    他道:“好,我去找拜風豹,看看他到了何處,是否活著。”


    拜天華道:“此事若成,務必將斷翼鶴訣送入純火寺,不得貪圖。純火寺上下從此以後,再也不找你麻煩。”


    形骸道:“我需純火寺替我辦法事,告知朝廷,我可領取這些年的俸祿。”其實他已不在乎錢財官爵,可孟輕囈要他如此,他非辦成不可。


    利垂光喝道:“你可別得寸進尺!”


    拜天華道:“法事?你受了師弟拳腳,安然無恙,經受曆練,這法事已辦過了,此節你無需多慮。”


    形骸又道:“我若做犯下大罪,純火寺可以來殺我。純火寺若罪大惡極,我也會殺純火寺的人。”


    利垂光怒道:“師兄給你台階下,你這小子可真不知好歹!”


    拜天華道:“師弟為何嗔怒?此人又沒說錯。孟行海,你走吧,將我寺中兒郎帶迴來。”


    形骸道:“我盡力而為,成與不成,全看天命。”說罷推門而出,門口已圍了數百個僧兵,見到形骸,表情怨憎。拜天華喝止眾人,放形骸安然離去。


    待離了城鎮,形骸喚醒懷中翡翠烏鴉,向孟輕囈報信,孟輕囈處理宗族要務,忙的不可開交,形骸不願她擔心,隻簡述自己左右無事,雲遊散心。


    那半塊翡翠宛如磁石,隱有吸力,將形骸指引往某個方向。他騎著元靈馬,往東奔行,過了十餘日,途中卻見到許許多多英武少壯、漂亮打扮的青少年人反向而行,他察言觀色,見他們各個兒興高采烈,又互相敵視。


    形骸心想:“芸芸眾生,忙忙碌碌,敝如螻蟻,苟且偷生罷了。這些無知小兒裝扮一新,又在做什麽自找麻煩之事?”


    在酒鋪子裏,他一邊吃喝,一邊聽旁人所言,聽眾人似是要去赴一處比武招親的盛會,可誰也不說那招親姑娘的名字,似乎有極大的忌諱。


    形骸不由自主的想道:“那少女迷得數千男兒為她心猿意馬,輕浮躁動,莫非竟是用心險惡的妖魔?莫非.....竟是緣會麽?若真是如此,那我也不必管什麽純火寺了。”


    殺意湧上心頭,他恢複了血性,感到了活力,胸口曾經的傷火辣辣的疼痛,即使那傷已經不在,但那痛卻遲遲未退。


    他瞧見一桌少年俊傑人多,走上前,躬身問道:“不知諸位所說那位比武招親的姑娘閨名如何?”


    眾人一看他麵容,再看他獨臂,認出他來,競相唿喊道:“青雲侯爺?”


    形骸道:“不錯,是我,還請諸位如實相告。”


    眾人麵麵相覷,臉色難看,都想:“若是此人出手,咱們可半點勝算也沒有。他竟不知這件大事?既然如此,咱們又何必多造強敵?”


    形骸見眾人模樣,心生誤會,愈發以為他們被邪法誘得發瘋,說道:“若不想缺胳膊斷腿,快些說了!”


    眾少年大驚失色,齊聲道:“我說,我說。”亂糟糟的吵做一團。


    形骸指著一高鼻子的少年道:“你說。”


    那少年並非龍火貴族,隻不過自詡風流倜儻,才高八鬥,此行不過是想去湊湊熱鬧,碰碰運氣,他被形骸一指,驚魂不定,不禁脫口說道:“你沒聽說麽?這件事早已傳揚天下了。聖上要在皇城選一位新皇妃,隻要三十五歲以下的男兒,皆可去皇城試上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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