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骸再度迴到那墜船,至那法陣前,伸手在那法陣一按,體內真氣湧動,注入那法陣中。法陣本已有華榮、理奧、截源三人不少真氣,而形骸此時真氣莫名倍增,與三人聯手相當,於是龍脈異變,一道碧綠火柱衝天而起,形骸被那火柱卷入其中。


    光芒照耀,甚是刺眼,他眼前景物樣貌全非,已然被這綠火柱送到別處。這兒是另一處洞窟,當是星辰派另外的藏身密室,截源與理奧兩人皆已離去。


    他心中偶有疑問:“我在做什麽?為何要助理奧完成那星辰法陣?如此豈不是將聲形島上所有道術士至於危險之中麽?”但這疑問轉瞬即逝,他心意堅定,隻知道自己非如此不可。


    或許是那骸骨神悄然改變形骸心思,或者是他占據了形骸魂魄,又或者形骸已變成了這神秘魔頭?形骸像陷入夢中似的,身不由己,隻能順著夢境發展行事。


    那些道術士雖一心修道求仙,但他們仍貪婪、癡迷、嗔怒、愚昧,他們目光短淺,看不清更大的禍患。若是如此,需得有人來做惡人,推動那禍患露出真正的麵貌。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這道理十分簡單,卻也十分殘酷,總有人來做這斬草除根之事。


    他翻看這藏身處的事物,有許多書冊,講述那法祖理奧生平。形骸想起孟輕囈曾對自己簡略說過:“那星辰日月圖上說他‘東臨樹海而得星月之妙,南至沙漠而得水晶之石,西潛深海而得乾坤寶囊,北往冰原而得神靈之劍。終至中央巨島,以劍裂圓,鳳凰涅槃,世間方有法理,法祖乃生。”但這書中記載的更為詳盡,仿佛親身經曆一般。


    書中寫道:“我夫婿與巨巫作戰,甚是神勇,聽說他與那巨巫‘誇父’同歸於盡。我彼時並無神通,為靈陽仙中最無能者,無法參戰,亦無勇氣為他報仇,喪魂落魄,生無可戀,遂悄然離去,自我放逐。


    我欲前往東方,行至世界邊境,看那邊又有何物?或許能找到生死交界,與夫婿重逢?


    東方乃樹界,草木深遠,生機盎然,我不知走了多遠,也不知走了多少年,在叢林之中,遇上一位怪人。那怪人人麵蛇身,白鱗白翼,自稱‘太乙’。


    他贈我星辰日月圖,道:‘天地玄妙,日月理奧,萬物生滅,自有法則,我傳你星辰日月之圖,你當橫跨四海,周遊四方,若能悟道,當可收獲所求。’


    我隻求與夫婿重逢,見星辰日月圖神奇,遂向他道謝,轉而向北。


    北方白雪皚皚,萬裏冰霜,但途中也有奇特景致,怪異人物,我看在眼裏,銘記於心。終於來到極北處洞穴,見洞穴之中有一冰牆,冰牆之中,封印寶劍,名曰‘斬火’。我知道這洞穴中有重重機關,迴憶途中所見所聞,恰好用於破解,得以來到冰牆前,冰牆消融,我得了這斬火寶劍。


    旋即轉而向南,南方豔陽高照,沙漠無界,我迎著酷熱,踩著黃沙,找尋太乙所說的法則。我找到另一處洞穴,那洞穴中有妖魔鬼怪,攔住去路,口吐烈焰,阻我前行。我揮舞寶劍,闖入火炎,一路殺了過去,在洞穴深處,找到一顆水晶寶石,名曰‘無懼’,我遂將那寶石鑲嵌在了眉間。


    離了南方,繼續西行,西方是西海境,汪洋茫茫,海天一線。我漂流海上,很快迷了路。我為靈陽仙子,熬過數月饑餓不死,卻已陷入絕境。然而,我偶遇一海神,麵容與我夫婿極為相似。那海神將我接到他船上,救我性命。不知何故,他也愛慕於我。我二人同住許久,他要暫時返迴海底龍宮,遂贈我一寶囊,名曰‘遠行’,我二人分別,我得償所願,於是斬斷情絲,與他永訣。


    至此,我已走遍東南西北,當前往中央大島。我爬上萬丈山峰,在山頂見到一鳳凰巢穴。那鳳凰剛巧死去,化作火花,散向八方,遺留一蛋。


    此時,天空雲中有光芒照下,我見天庭主神降臨於前,對我說道:‘孩子,你可認得我麽?’


    我跪地答道:‘你是元始天尊,天庭之主,諸神之師,亦是我靈陽仙等創造之神。’


    天尊贈我一法杖,名曰‘大地’,他道:‘生合歡,死何懼?愛無常,恨難易。你求大道,與眾不同,智慧為上,蠻勇為下。然則啟迪來臨之際,當有一劫,渡劫與否,取決於你。這蛋中有鳳凰,鳳凰涅槃,烈焰焚世,你若受這烈焰炙烤,生機渺茫,你可明白?’


    我答道:‘天尊,我但求真知妙理,性命已然看淡。’天尊遂離我而去。


    我戴披風,鑲寶石,圍寶囊,持寶劍法杖,擊打那鳳凰蛋,共一十三下,蛋殼碎裂,烈焰焚我身軀,我被鳳凰吞沒。


    然則臨死之際,我得以悟‘法’,由法得道,由道得生,最終死而複生,於是自號‘理奧’,傳法於萬世。


    今世間道術士受異端純火寺迫害,法學勢微,瀕臨絕境,我見此情,不可不管,遂複又轉世降臨,引領道術士卷土重來,反抗殘害,複仇異端,再獲榮光。那海法神道教受純火寺監管,懦弱無能,絕非正統,需當撥亂反正。”


    那書之後皆是些蠱惑人心的話,形骸將書本放下,心想:“斬火?川譚健從川星侯府上盜來的那柄劍就叫做‘斬火’。他將那柄劍贈給了費師姐,難道費師姐也是星辰派的人?這柄劍與那上古神器莫非有所牽連?或許川師兄一直不知道,那斬火劍與星辰日月圖一樣,皆是上古神物。”


    他想到此,心中思緒漸漸清晰起來,繼續思索:“那星辰派的理奧從皇宮盜走了一半星辰日月圖,隨後又在聲形島上現身,此人多半混在我來時乘坐的那艘船上,否則她剛複原時體弱,豈能孤身渡海?而咱們在海麵上時,曾遇上過一位極厲害的‘流浪海神’,那流浪海神擄走的,正是費蘭曲師姐。”


    流浪海神顯然對費蘭曲愛慕深切,曾向她大聲表白,誠摯哀求,費蘭曲斷然否認認得這海神,形骸也以為這海神神誌不清,認錯了人。海神死後,他們從海神的寶箱內找到字畫與一寶囊。那些畫上的女子並非費蘭曲,但既然這理奧自稱轉世,樣貌自已全非。那寶囊則被費蘭曲取走。


    那海神並未認錯人,費蘭曲就是理奧,就是星辰派的主使。那寶囊非同尋常,或許正是另一上古時傳下的“遠行”。而這理奧也並非邪教自吹自擂的冒牌貨,而是真正開創‘法學’的那位靈陽仙。


    如此全說得通了:海法神道教從無凡人能成為道術士,費蘭曲卻可以,而且駐顏不老。然則她並非凡人,而是靈陽仙,她一直隱藏本領,裝作法力平平,實則深不可測。拜紫玄喜歡的人是她,川譚健喜歡的人也是她,他們皆被她利用,甘願替她做事。她那一夜不也曾試圖引誘形骸麽?若是形骸一時失節,隻怕已泥潭深陷,被她要挾指使,或是用法力迷惑,對她言聽計從。


    形骸一個冷顫,似乎突然迴魂,他心口煩悶,頭腦脹得似要破開,吐出一大口血來。他心想:“這是骸骨神用我身軀行事,損傷我髒腑了麽?”


    他無暇恐慌,推門而出,見明月當空,又至半夜,這山洞出口處竟在法祖崖的山腰隱秘之地。


    他飛奔下山,竟一路暢通無阻,來到一處天門,這天門可將形骸傳至執掌塔內,但眼下暗淡無關,據說唯有拜紫玄有法子開啟。


    他觸碰那天門,施展放浪形骸功,骸骨神賜予他智慧,他依照骸骨神指點運轉真氣,過了許久,終於破解這天門之密,門中光亮蔚藍,螺旋圈轉,形骸立即衝了進去。


    落腳之處竟是個女子閨房,隻見梳妝台、胭脂紅粉、明鏡、梳子、首飾盒、女子衣衫。形骸猜想:“是了,這是拜紫玄與費蘭曲幽會之地。”找到機關,開啟暗門,從門中走出,四下一望,這不正是執掌塔頂端房屋麽?形骸當初與一眾新弟子來此拜見六大掌門人,就曾隱隱聞到胭脂香粉味道,原來拜紫玄果然金屋藏嬌。


    此時,隻見一聲熊吼,形骸見一紅毛巨熊朝自己撲來,他急使地獄無門,霎時將這巨熊纏住,那熊轉眼消失,卻聽孟六爻奇道:“行海孩兒,怎地是你?”


    形骸喜道:“師尊!”隻見那五大掌門人從大廳正中天門走來。


    袁蘊道:“你怎會在這兒?那妖人呢?”


    形骸道:“啟稟師尊,那妖人還算講義氣,見能脫身,便將我放了,還指點我那墜船穀中一處天門,那天門恰好將我傳到法祖崖上。”


    威九丹怒罵道:“這老賊辱我神道教太甚,當真罪無可恕!”他憤怒過度,已直唿姓名,索性稱為老賊。


    形骸撓撓頭,暗想:“師尊們若見到裏頭那閨房,隻怕要氣得吐血了。”


    川武商問道:“可曾見到老賊?”


    裴長生聞著氣味兒,道:“不對,這兒怎地胭脂氣味兒這般濃?”


    孟六爻也道:“對啊,果然如此!以往也有,不過卻淡得很,我還以為是師姐身上的呢。”


    袁蘊罵道:“我怎會塗什麽胭脂?”


    眾老道不見拜紫玄,亂議一通,惹得袁蘊怒氣騰騰,這才不敢造次。形骸引眾人找到那暗門裏,眾人一瞧,更是勃然大怒,七竅生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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