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在大學的時候,女孩子總是免不了宿舍夜話,尤其是滅了燈之後,各自看不到對方的臉,反而更容易把白日裏說不出口的秘密心事拿出來分享。

    我記得有一次剛考完了微積分的晚上,大家都鬆了一口氣,熄燈之後也都不願意就這樣入睡了,不知道誰提起一個話題,就開始聊了起來。宿舍四個姑娘,平時也都是分成兩撥,我和陸小言的關係最好,另外兩個人的關係也相對更親密一些。那個時候卻是一起說起自己的感情。

    年輕的感情總是豐富而容易產生共鳴的,有一個室友說,自己暗戀一個男生很多年,誰知道上個星期閨蜜打電話過來說跟他在一起了。閨蜜也是知道她暗戀他,求她原諒自己。我這室友有些喪氣的說,感覺再也不想見到他們了,雖然知道有些事情誰都沒法怪罪,但是就是心裏覺得別扭,也不想再和閨蜜多相處了。我們都有些唏噓,確實是這樣,友情其實是一種很微妙的東西,它因為分享而變得親密,也因為分享而變得對立,尤其是兩個女孩兒的友情,涉及到同一個喜歡的人的時候,就會變了質。

    另一個室友說,她跟自己高中的同桌談戀愛,如今還維係著男女朋友的關係,可是兩人卻是異地戀。一個在南一個在北,雖然說如今通訊發達,但是人沒有在一起,總覺得差了很多東西,距離也不由自主地拉大了,她覺得很辛苦,也時常會疑神疑鬼的,聽到他電話裏有女孩兒的聲音都要反複問很多次。

    又輪到我說,我沒有什麽好說的,我跟許至那個時候已經談戀愛了,他們問我許至好不好,我就說好,又問我哪裏好,我就說,有誌向有抱負,仿佛在一群安於現狀不求上進的男生裏麵,他顯得鶴立雞群,注定前途無量,我這一番話惹得他們連連羨慕。

    最後輪到了陸小言。她卻是在床上翻了個身,想了想說:“我不知道。我高中的時候對一個長得好看的男生有好感,可是他後來總是大家鬧事,說話的時候也顯得挺無知幼稚的,我就漸漸討厭他了。大學裏也沒有遇到合適的,追求我的那幾個我都不是很有感覺,我發現所有人都會跟我說到緣分,可是真正遇到緣分還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小言,你可能是因為有個好哥哥,所以那些追求你的男孩子跟他比起來,自然就讓你覺得幼稚入不了眼了。”說話的是我的一個室友。我們紛紛表示同意,陸小言自己也笑起來說:“可能吧,我跟我哥在一起久了,也習慣他的樣子了,再看到別的男生,總覺得少了一些氣勢和能力,看來是我哥害慘了我

    啊。”

    我好像有一次還私下裏問過她:“小言,你說你跟你哥也沒有血緣關係,會不會有可能,你們最後在一起成為男女朋友啊?”

    當時陸小言捂住我的嘴巴,還伸手掐我:“何桑你個小混蛋,滿肚子的壞水,竟然開起我和我哥的玩笑來了,怎麽可能啊。”

    “怎麽不可能呢?畢竟又不是真的親兄妹。說不定哦,小言,我覺得二哥對你真的挺好的。你覺得呢,他會喜歡你嗎?”

    “快別再瞎說了。”她卻是有些惆悵:“這是沒有可能的,我們再怎麽關係好,外人看來就是認定了是兄妹沒錯,我太了解我哥那個人了,他是不會對我存了什麽心思的,所以你說的這件事情,我不會去想,也不敢去想。”

    時境過遷,當我在這條迴家的路上想到當時說過的那些話,和說起那些話時候的陸小言,竟然覺得隱約能咀嚼出她的一些甜蜜和無奈的感情來。也許她自己都不能認識到自己的內心深處,對陸彥迴是懷有什麽樣的一種感情的。

    那麽陸彥迴呢?他是否是愛她的?

    是一直保持理智的把她當成親身的妹妹一樣,還是混合著不為人知的秘密,在嗬護著她?這個想法讓我忽然冷汗淋淋。

    我想到了那個時候他明明很忙,卻還是周末的時候經常帶著小言外出郊遊,小言總會帶著我一起去。陸彥迴那個時候看上去那麽快樂,他麵麵俱到的想到很多事情,小言不開心還會說笑話逗她笑,連帶著對我也是非常好的,有時候他出差我都能沾光收到禮物。

    白蘭的話像是一個缺口一樣,在我的心裏慢慢地劃開了一個大的傷口。如果是尋常的兄妹,哥哥能對妹妹那麽體貼周到尚屬難得,更何況是對跟妹妹有關的人?這真的是親情嗎?

    迴去的時候卻發現陸彥迴已經迴來了,卻不在客廳裏麵,時間還不算晚,尋常這樣的時間,他都是在書房裏麵發郵件看文件的,可是我上樓的時候,卻發現他已經躺下睡了。

    因為覺得奇怪,我特意問了阿姨一句:“陸彥迴怎麽了?這才幾點啊就睡覺了,也太早了吧,不正常。”

    陳阿姨說“先生今天迴來的特別早,而且剛才一直咳嗽,吃飯都沒有吃,說是身體不舒服,怎麽都已經睡了?那看來是真的難受了。”

    “他飯都沒有吃啊?”我隨意地吃了一點東西上樓了,仔細地看了看陸彥迴的臉色,似乎是有些不自然的紅,我一摸他的額頭,覺得是發燒了。為了不隨

    便下結論,我又把溫度計給找了出來,把陸彥迴給推醒了:“快先起來,我覺得你是發燒了,先量一下體溫看是不是真的,如果是我去給你倒水吃藥。”

    他有些疲倦地支起身子把溫度計夾好,低聲地咳了一聲:“可能是吧,今天有些降溫了,我穿的不多,早上出門就覺得不大舒服了。”

    結果是真的發燒了,將近三十九度,我嚇了一跳,他的樣子蔫蔫了,明明跟我鬧得不愉快,卻似乎是沒有力氣跟我鬧騰,隻是靠著靠背耷拉著腦袋。這樣子脆弱的陸彥迴真是讓人受不了,我一邊心裏有些生他的氣,畢竟之前他不問青紅皂白的讓我好一陣子不舒服,總歸我是會生氣的,可是看他這樣子我又有些心疼,隻好又去洗手間洗了毛巾,倒了一盆冷水放在他邊上,讓他躺著給他擦擦臉。

    陸彥迴應該是很不舒服,所以一直閉著眼睛,眉目緊鎖著,似乎是頭疼。我想了想,用手指幫他理順眉間的褶皺,又幫他按摩著穴位,果然看到他神情微微地放鬆了起來。

    他的頭就靠在我的腿上,我肆意地看著陸彥迴的臉,此時不複從前犀利堅強,他也有這樣的時候。在我麵前脆弱的樣子。

    我讓自己暫時不去想那些不開心的事情,不去想陸小言,不去想白蘭,至少這一刻,我們不複之前的爭鋒相對,也沒有咄咄逼人的對立,這一刻我們是安靜的。

    陸彥迴卻是突然地捉住我的手說:“何桑。”他隻是拋出來這兩個字,又不言語了,我卻是湊近了問他:“什麽?你說什麽?”

    他緩緩地睜開眼睛,把我的手放在唇邊親了一下說:“你答應我,別再想許至了好不好?別再想他,他有什麽好的。”

    “我沒有想他。”我任他握著自己的手,隻覺得聽了他這麽一句話,自己之前的所有委屈都如同被風給刮跑了一般,不複存在了。這樣多好。

    他笑了起來,我輕聲問道:“我去給你找藥來吃好不好,剛才我看了看,怎麽隻有一些消炎藥和普通的感冒藥了,家裏沒有退燒藥嗎?”

    “沒有就算了吧,我也不想吃。”

    “那怎麽能行呢?我下去問阿姨要,看她那裏有沒有收退燒藥。你等著啊。”

    “別去。”他拉著我:“別來迴找了,小問題,沒關係的。明天保準就好了,我又不是女人,哪裏那麽嬌弱了。”

    我恩了一聲,又在他身邊坐下來。竟然沒有忍住,忽然伸出胳膊抱住了他,我把陸彥迴緊緊地摟著,

    他也看我,眯著眼睛問我:“怎麽了?你幹嘛突然這樣子,好奇怪啊。”

    “沒事,我就是想這樣。”我順勢地親了親他的額頭,陸彥迴的喉結動了動:“別這樣何桑,撩撥我一個病人,這可不是什麽好的做法。”

    “去,誰撩撥你了,自己沒有定力。”我已經抱著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突然這樣做,也許是因為覺得來自四麵八方的壓力太大了,給我一種他隨時會不是我的錯覺。而且今天這樣感覺特別的強烈,他愛的是誰我不明白,我妄自揣摩,反而更加焦躁不安。因而忽然有一種後怕,怕有一天,這個每天與我朝夕相處過日子的男人,會離開我。

    如果這是一種習慣,如果這是所謂的愛情,無論是沾染了這之間的哪一樣,都是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我恐怕自己是兩樣都沾染了。已經沒有躲起來裝烏龜藏著感情不說出來的餘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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