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子來嘍!」


    辦親事最高興的莫過於孩子,村子裏的大小孩童可以放肆的湊熱鬧。


    孫家早早準備好了一籃子的銅錢,孩子們沒人得幾個,孫家的前後院子一共擺了三十五桌,全村人誰都不落,還有些鄰近的外村人家,甭管關係如何熟不熟悉,難免有些喜歡蹭酒吃的,也沒人計較。


    孫大樹特別去聚仙齋將胖師傅還有他如今帶的徒弟掌勺,姑姑孫慧娘帶著兒子媳婦還有寡婦楊豆花還有屠夫一家子等等在廚房忙得熱火朝天,沒辦法,孫巧兒要兩邊走,鐵定是沒空。


    許多喜餅還是昨日和孫大樹連夜烤好的。


    兩位新人的拜堂儀式,高堂之上隻有孫家阿娘,原本百靈是想請嬤嬤受拜,可她推辭不肯,覺著若是自己身份去,那豈不是顯得姑娘身份低人一等,畢竟曾經隻是個下人。


    執拗不過,百靈隻能作罷。


    「一拜天地——」


    二人牽著紅綢朝著天地同拜。


    「二拜高堂——」


    又是一拜。


    「好!」


    「夫妻對拜!」


    孫大樹越發覺得這句話好像在夢中無數次聽到,如今再次墜入夢中一般,可百靈何嚐不絕如此。


    變成了小舅子的小重流著眼淚,自己姐姐的終身大事終於有了一個結果,他們總算是苦盡甘來。


    「禮成——」


    「送入洞房!」


    新娘被人簇擁著送進了孫大樹的院子,而孫大樹依依不捨留戀的目光隨著紅影消失還收不迴來。


    「好了大樹,今天可是你的大喜日子,要不醉不歸呀!」


    「是呀,喝!喝!不醉不歸!」


    孫大樹一開始便討饒:「還是留我幾分清醒吧。」一身醉酒去洞房,他總覺得對不住媳婦。


    此時,阿醜走了過來,道:「走吧。」意思那是很明顯了,今天給他擋酒。


    孫大樹吃了一驚,一般而言,除了自己妹子,這位很少主動同自己說些什麽,他壓根沒想過他會出手主動給自己擋酒。


    「好,你們兩個人可不能躲了!」


    一幫沒成親的使勁起鬧鬧騰,人吶,有時候就是不知輕重,今天你折騰人家,沒準早早就給記上一筆,出來混的,總是要還的!


    看人家阿醜就很有覺悟,大舅哥終身大事終於定了,接下來自然就到了他排行下麵的孫巧兒,今天要給足他麵子,來日這位娘家人才不會過分為難,到時候迎親的時候沒準還能給自己開開後門呢。


    於是今日一般人難得在他臉上看見了笑,孫大樹反倒有些不習慣,問:「阿醜,今日又不是你成親,我怎麽覺著你比我還高興呢?」


    阿醜道:「見你追認辛苦,今日終於得償所願難道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追媳婦成功的喜悅成功的讓孫大樹再次傻嗬嗬笑起來,然後哥倆好的拍著阿醜的肩道:「你追我妹的日子也不短。」那口氣,頗有些難兄難弟的味道。


    這迴輪到阿醜哭笑不得,不知道此時到底該是個什麽心情。


    三十幾桌,孫大樹作為新郎官端著酒杯,一桌子人是女人還好,隻要他抿一小口便好,其他吵哄哄的男人們可不會就此放過。


    這孫大樹真是有福呀,自己當了大老闆有錢不說,人又長得俊,還娶了個天仙一般的媳婦。


    在想道自己家裏的,心裏頭酸溜溜的嘴巴上不好表示,隻能一杯又一杯的拚命敬酒,試圖把人灌醉,一個接一個車輪戰上,好在孫巧兒十分有先見之明的把村子裏慣用的酒碗換成了酒杯,否則就算是一桌喝一碗,孫大樹都堅持不下來一輪。


    酒水也是不錯的,比村裏人喝的那些糙酒有味道多了,男人的桌上,不斷響起:「來,大樹,祝你們那什麽百年好合!」


    「喝,我幹了!」


    阿醜則在旁邊端著酒杯:「我替大樹喝了這杯。」


    大夥自然不敢繼續灌,再加上他舉人的身份,舉人老爺喝了自己敬的酒,還挺有麵子的!


    於是乎,孫大樹在阿醜的保駕護航下,出乎意料的闖關成功,原本心裏頭的忐忑落地,終於能坐迴自家人那一桌好好吃些菜填填肚子。


    孫家加上宮老爺子和阿醜不過七個人。


    「老弟,恭喜了,我看你們孫家很快就要添丁添福了呢!」


    「哈哈哈,那就借老哥哥吉言了!」孫家阿公笑得開懷,連喝了幾口酒。


    這一桌的酒於別處不同,是孫巧兒特別才用葡萄和山葡萄連喝釀造的葡萄酒,她第一次在山上發現山葡萄後便開始悄悄鼓搗,在經過三蒸三釀,埋在地下兩年,今日特別挖了一壇出來。


    宮老爺子也給自己斟滿,讚不絕口:「那啥,以前有句詩叫啥來著,什麽『葡萄美酒』什麽杯來著?」


    他敲敲腦袋,似乎那句詩是一瞬間不給麵子讓他老人家丟了臉。


    阿醜隻能默默補充:「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


    孫巧兒順口接到:「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迴。」


    老人喝酒的動作一頓,隨後一口飲盡,「啊——」的一聲舒了一口長氣,綿長而醇厚的感覺,一路往下卻是火熱。


    燭光花火中,他對著新家園的方向,遙遙舉杯。


    傷感很快就被喜氣沖淡,老爺子開始道:「老弟呀,你看看你這大孫子的事了了,接下來是不是考慮考慮小孫女了。」


    接著他用腳踢了踢自己阿醜。


    阿醜道:「阿公,若是您同意,我想待得明年赴考完後便正式迎娶巧兒。」


    孫家阿公臉上笑容淡淡的,看著自己最牽掛的人,如今出落得亭亭玉立。


    「就看你們自己了,決定了通知我老頭一聲。」


    他知道今日過後便快要分別,對宮老爺子和阿醜道:「要好好待我孫女呀,好好的,護著她。」


    一瞬間孫巧兒聽出了一股卑微的懇求,她的阿公雖然是個地道農民,可也知曉京城除去繁華,不一定是個好去處,如果可以,如果沒有遇見阿醜,她也許會參考阿公選定的人,安定過完一生。


    「老弟放心!這臭小子但凡有一點花花腸子,我先揍他!」


    「阿公放心,我永遠不會有負於她,否則天誅地滅。」


    孫家阿娘還有孫小弟都感受到了離愁別緒,默默不語。


    孫大樹道:「小弟,怎麽不說話。」


    以往最跳脫的孫小弟,近來格外沉默了。


    孫小弟不好意思道:「就是想早點習慣往後你們不在的日子。」


    他的世界很簡單,從前每天想吃飽飯填飽肚子,如今麵前豐盛的菜餚已經不會讓他餓虎撲羊似的大吃,更多的時候,他想到的是在哪缺衣少穿的日子一家人卻開心而認真的過每一天。


    在不知不覺中,他所熟悉的,好像很多東西都在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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