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芝眼睛彎彎,笑看了裴珩一眼,果然開始吃起來。


    很快,寧芝想要的點心也拿來了。


    晶瑩漂亮的一盤六個,又好看又小巧。


    自然了,味道也是很好的。


    裴珩是個習武的人,他想這要是真的餓了,這一點東西哪裏夠吃?


    他練一上午的劍,中午總是餓的。


    不過,他也明白女孩子吃的少是有的。


    但是,這心思在看寧芝將那一碟子點心都吃完,還意猶未盡的將一開始他給她的點心也吃了一大半之後,有點不太能確定了。


    裴珩真的有點震驚。


    也不是頭一次一處吃東西了,今日寧芝吃的多了點吧?這才是點心,晚宴還沒正式開始擺膳呢。


    隻是,寧芝吃東西的時候,絲毫也不能叫人看出她很餓來。


    盡管,她本人已經告訴你很餓。


    斯文,優雅,規矩十足的進餐方式,叫人怎麽也看不出她餓壞了。


    隻有看了那空盤子,才能知道她是真的餓了。


    裴珩越是看,越是想笑,這丫頭!餓了也比旁人矜持些!


    寧芝擦了手,喝了幾口茶,才輕輕歎:“午膳吃少了。”


    裴珩點了點頭,這也不是聊天的地方。


    “宋王難得進京,此次多留些時候。朕記得你愛喝臨京的酒,多喝幾杯。”見膳食上桌,建文帝嗬嗬一笑。


    他們裴家從太祖開始,就多宋家禮遇有加。


    最初的時候,留下宋氏一族的一支,就是為了那時候還有一些前朝文臣不肯屈服。


    而禮遇了宋氏皇族之後,一切得以扭轉。


    自然是有很多政治考量的,但是到了建文帝這一輩兒的時候,以前還沒什麽。


    到了臨京城這二十年,宋王就算不是自己來,也會叫重要的人來,建文帝就越發對他們客氣了。


    沒有人知道建文帝的心思,但是他是真的對宋王這一支很客氣很好。


    這個已經八十一歲的皇帝……有的時候思維不是一般人會明白的。


    宋清明倒是一貫恭敬,盡管眾人都知道這是裝出來的,可他裝的著實像。


    在皇帝麵前,卑躬屈膝也好,還是奴顏媚骨也罷,都不丟人。


    隻是,他畢竟也是孟朝皇族後裔,這份不丟人看在人眼裏,卻……有點諷刺。


    “來,滿飲這杯。”建文帝笑嗬嗬的舉杯,這就是給足了宋王麵子了。


    宋王豈敢坐著,忙起身舉杯:“臣多謝陛下。”


    然後一口喝幹,一滴不剩。


    “哈哈哈,好!宋王騎射素來好,過幾日就跟太子他們一道去狩獵吧!朕老了,就不能去了。不過看著你們年輕人玩兒也好!朕年輕的時候,與你祖父老宋王一道狩獵的記憶還近在眼前哪!”


    “臣小時候,曾聽聞祖父說過,有一年與陛下一道狩獵,一頭鹿中了兩箭,一箭在後背,一箭在眉間!那眉間的正是陛下的弓箭!彼時祖父已經老邁,卻還是說起來就高興。陛下是得了大福澤的人,祖父到底差很多。”


    宋清明正兒八經的迴憶起了過去。


    畢竟,他的祖父與建文帝是真的一道狩獵過幾次,隻是不是寒煙山,而是北方的雁蕩山。


    “哎,什麽大福澤,還不是老了,哈哈哈!”顯然,建文帝被誇的很高興。


    其實很多時候,他不會去迴憶北方失地。也不去想過去的不好。


    他已經八十一了,縱然是太子,也不可能真的萬歲的。


    能得百歲,已經是造化了。


    所以,建文帝很多時候,都隻叫自己高興。


    他很清楚自己的朝政被外臣把控,也很清楚太子身子比他還差。更清楚裴珩還年輕,縱然是一身抱負,也終究是火候不足。


    可是這些,他想不了那麽多了。


    他太老了,能為裴珩做的,就是給他幾個女人,叫他自己去平複這些勢力。


    建文帝內心,有個自己深思都無恥的念頭,那就是他已經八十一了,前塵往事也好,還是後續如何也罷,都不想管了。


    他總有閉眼的那一天,就叫著盛世繁華,維持著吧。


    所以,宋清明提起過去,他隻是想起當年馬上英姿,他過去確實有不錯的身手以及騎射功夫。


    也確實在宋王射中那鹿的時候,一箭插進了那鹿的眉間。


    那是他這一生中的光榮,他鎮住了彼時蠢蠢欲動的老宋王。


    如今他已經遲暮,在被人提起,如何不高興?


    寧芝在吃東西,她不是裝,今日是真的餓了。


    那好吃的點心開了胃口,這會子還想吃更多東西。


    但是,並不耽誤他聽著宋王與陛下憶當年。


    宋清明厲害之處就在於,他提起的都是祖父那一輩的事,卻說的跟他自己經曆過一般。


    明知道他隻是討好陛下,可是任由誰,也聽不出拙略來。


    陛下自己,其實很多事情的細節記得並不是很清楚了。


    但是,從宋清明所謂過世的祖父那裏遺留下來的記憶裏,就似乎都是有的,都是對的。


    寧芝想,這宋清明要是在現代,必然是個能叫人破產的心理醫生。


    太會暗示了。


    聰明的可怕,又會揣度人心,這樣的人,幸虧是在孟都那麽個窮山惡水的地方,要是換一處,隻怕如今都做大了。


    就是孟都,如今已經在他的治理之下銅牆鐵壁一般。


    於是,寧芝一邊吃東西一邊鄙夷上頭坐著的那個老態龍鍾的皇帝。


    江山都快被蠶食完了,還憶當年呢。


    不過,撇頭看見裴珩也是一臉陰鬱,寧芝就舒服了。


    得,有明白人就好!


    寧芝伸手,給裴珩倒上了一杯酒:“殿下。”


    裴珩嗯了一下,舉杯:“來,本殿也敬宋王一杯。”


    宋王又忙起身,誠惶誠恐:“多謝二殿下!”


    然後再次舉杯,一飲而盡。


    “後日就要去寒煙山,屆時,本殿也得與宋王切磋一二如何?”裴珩笑問。


    誰還看不出他眼神不善來?


    “那臣就冒犯了,聽聞二殿下文武雙全,這騎射功夫自然也是好的,我大晉有福啊!”宋清明十分認真。


    裴珩喝了酒,著實被他惡心的不輕:“那就請宋王全力以赴吧。”


    裴珩冷笑,狩獵場上一樣刀劍無眼。


    他想,射鹿的眉心有屁用,他要射人的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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