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雪若不是會主動惹事的性子,何況她藥性發作,更懶得滋事。藍烈傾大致猜得到剛才發生什麽,沒有直接迴答,而是抱著她往床邊走去:“是我疏忽。不會再有第二次。”


    南宮雪若笑得更加嫵媚:“侯爺舍不得?”


    藍烈傾頓住。南宮雪若仍然在笑:“我入府時,侯爺曾經說過,若是有人欺負了我,盡可告訴您,您會替我做主。這話可還算數?”


    “當然算。”


    ,麵上一片天真無邪:“是不是做什麽都可以?”


    “是。”藍烈傾沉聲允諾。


    南宮雪若推開他,轉身朝貴妃榻走去。身上痛得越發厲害,她走得有些不穩。雪姬早已站起身,即使聽到有人要殺她,藍烈傾也未看她一眼,她不由心下冰涼。南宮雪若彎腰撿起掉在貴妃榻邊的銀簪,倚著榻邊的扶手喘了口氣,唇邊掛著一點笑意。


    她看了藍烈傾一眼,走到雪姬身邊:“這支簪子是姐姐帶來的,就還給姐姐罷。”語畢,伸手往前一遞。雪姬隻覺心口一涼,低頭去看。那支從她發上取下的銀簪,就插在她心髒的位置。她不敢置信地瞪大雙眼:南宮雪若竟然當真要殺她!她抬眼去看藍烈傾,他靜靜望著這邊,絲毫沒有阻止的意思。


    冷意從胸口傳遍全身。雪姬瞪著眼睛,眸中荒涼無限,嬌軀慢慢倒下。


    藍烈傾遞出手:“還不過來?”


    南宮雪若直接坐到地上,就在雪姬旁邊,唇邊還帶著意味不明的笑意:“累。”


    藍烈傾三步兩步跨過來,抽出一方帕子,蹲在她旁邊,仔細替她拭去手上的血跡:“開心了?”


    南宮雪若歪著頭看他,不說話,隻是笑。


    藍烈傾丟開血染的帕子,抱著她起身,語氣淡淡:“這種事,以後交給我,免得髒了手。”


    南宮雪若笑得更加歡暢:“若是髒了,侯爺便會嫌棄嗎?”


    “不會嫌棄。隻是會心疼。”他說。


    南宮雪若的表情慢慢僵住,她有點笑不出來了。她認真地盯著藍烈傾,卻看不出說謊的樣子。


    姚升平過來的時候,著實被那具溫熱的屍體嚇了一大跳。滿院的人表情各異,都緊緊閉著嘴,半句不敢多言。他隻得識趣地不問。


    之後,夏皓鈞得了消息趕過來,表情十分鄭重:“侯爺打算如何處置?”


    “葬了便是。”定國侯執著南宮雪若的手,平靜地迴答。


    夏皓鈞接著問:“葬儀呢?”雪姬雖然不是正式過門的夫人妾室,到底是皇上賜的人,生前備受寵愛,理應有個體麵的喪葬儀式。


    “善妒而起殺心,殺人不成反喪命,無須葬儀。”定國侯神色不變。


    夏皓鈞深覺不妥,直覺得便要勸。餘光瞥過旁邊的南宮雪若,想了想又忍下來,改口道:“侯爺最近兩日換處地方歇息吧。這裏需要打掃。”


    定國侯藍烈傾答應了,轉而問南宮雪若:“府上最喜歡哪一處?”


    “最喜歡你那裏。”她笑,“我入府第一日住的地方。”


    “好。”


    天氣不知不覺地涼了。冬日悄悄來臨。


    南宮雪若裹著裘衣,捧著一隻精巧的手爐,站在廊下仰麵望著落雪。這場雪從昨夜開始落起,天亮後庭院裏已是白茫茫一處。藍烈傾早早去書房,不知在議些什麽。姚升平過來例行地診了脈,確認她身體無事後退下。南宮雪若獨自在房裏呆得無聊,索性出來溜達。


    藍烈傾尋過來的時候,見她一副愣愣的樣子,從後麵擁住她:“在想什麽?”


    南宮雪若迴過神:“今年經常下雪。”


    藍烈傾輕笑著答應:“嗯。”他頓了頓,突然問道:“城外有處臘梅開得極好,想不想去看?”


    南宮雪若的眼睛瞬間亮起來。她還以為再沒機會走出這座府第。


    藍烈傾略微低下頭,蹭蹭她的麵頰,半是提醒半是警告:“隻是賞梅而已。不要做多餘的事。”


    說完他鬆開手,喚了展欽過來,吩咐去準備馬車。“帶上兩壇好酒。”他想了想,補充道。


    第二日離府的時候,馬車遮得嚴嚴實實。南宮雪若趴在藍烈傾懷裏,車廂的角落裏放著一隻小香爐,青煙嫋嫋。她瞪著香爐,聞著馨人的熏香,心裏默默記著路線,沒多久困意泛上來,開始打起哈欠來。


    “離梅莊還遠。困了就睡會兒。”藍烈傾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沉沉的,聽起來有些遙遠。


    南宮雪若強撐片刻,終於抵不過倦意,合眼睡去。不知道過了多久,搖搖晃晃的馬車停下來,一陣幽芳喚迴她的神智。南宮雪若揉揉眼睛,從藍烈傾懷裏爬起來,瞪了他一眼:那香爐裏的香料有問題,藍烈傾一定是故意的。她這一睡,也不知道馬車走出多遠、如今停在何處。


    藍烈傾隻是笑笑,打開馬車前麵的擋簾。早有機靈的侍衛擺好踏凳。藍烈傾下了車,迴身向她遞出手。南宮雪若隻好跟著出來,搭上他的手掌。外麵陽光大好,空氣中泛著冷意,惟獨那隻手是溫暖的。


    眼前是一處略顯頹敗的莊園。藍烈傾站在雪地裏,眯著眼睛歎:“老家夥是越來越懶了。”


    展欽帶了兩名侍衛,抱著兩隻酒壇去叩門。


    寒風吹過,南宮雪若將裘袍裹得更緊些。藍烈傾低頭看了她一眼,返迴馬車取出手爐,重新塞迴她手裏。暖意一點點泛開,南宮雪若隻是抿著唇不說話。


    一名小童打開門,展欽向他說了兩句話,遞上酒壇。小童探出頭望望站在遠處的藍烈傾,抱著酒壇縮迴腦袋,沒多久便返身迴來,恭敬地施禮:“侯爺請。我家主人正在院內相候。”等到一行人進入院子,他又重新關上大門。


    酒香四溢。


    一位老人坐在廊下,頭發胡子都花白了,隻是旁若無人地飲酒。旁邊放著藍烈傾送來的酒壇,已經開了封。


    藍烈傾搖搖頭:“好不容易才從我二哥那裏討來的兩壇六十年佳釀,就這麽浪費了。可惜啊。”


    老人吹胡子瞪眼地瞧過來:“不過兩壇酒罷了,拿來孝敬師傅也叫浪費?”


    藍烈傾恭敬地彎腰施禮:“明兒拜見師傅。”


    南宮雪若見過他很多模樣,威嚴的,懶散的,淡漠的,發怒的,卻從未見過他這般恭謹的模樣,不由多看了兩眼。老頭子卻在打量南宮雪若,眯起眼睛的模樣與藍烈傾如出一輒。南宮雪若察覺到他的視線,迅速迴頭。老人的眼睛裏藏著鋒芒,銳利得迫人。南宮雪若猝不及防,竟然被迫得退開半步。藍烈傾及時伸出手,將她拉進懷裏,笑道:“師傅幾時變得這麽無聊,開始欺負起小女娃娃了。”


    老人眼內鋒芒一瞬間盡數退去,恢複和藹可親的模樣,笑眯眯喚過自家童子,對南宮雪若說道:“老朽院內養著幾株梅樹,都是頂稀罕的品種,恰好花開,女娃娃且去賞花,容老頭子與你家侯爺說兩句話。”


    南宮雪若抬眼去望藍烈傾,見他點頭,便跟著小童去賞花。她刻意放緩腳步,聽到老人的聲音,帶著幾分怒意:“你可想清楚了,當真要留著她?”


    “當真。”藍烈傾迴答得毫不遲疑。


    老人接下來又說了句什麽,南宮雪若沒有聽清楚。寒風吹過,再聽不見半點聲音。


    走進後院,南宮雪若被眼前的情景驚呆了:哪裏是“幾株”梅樹,這裏分明就是一座梅林!昨日的大雪催開了滿園梅花,描摹出紅紅白白的畫卷,堪稱人間奇景。夾帶著怡人的清香,連風都似乎變得溫和且芬芳起來。


    藍烈傾沒多久便跟過來,與她並肩而立,十指交纏:“莫再想著從前。那裏不是你應該呆的地方。往後便留在我身邊,讓我照顧你,可好?”


    南宮雪若側過臉,與他視線相交。發梢在風裏輕揚。


    她默了片刻,說:“好。”


    藍烈傾笑了笑,將她的手握得更緊,緩聲開始向她講解眼前梅樹的品種。她靜靜聽著,既不打斷他,也不主動發問。


    直到離開,她都沒再見到那位頭發胡子都花白的老人。


    日子似乎變得極慢,又似乎極快。眨眼間新年過去,接著就是恩科放榜。


    今年的科舉殿試,也有許多人才,然而與三年前的楊中顯相比,到底稍遜一籌。朝堂向來是隻聞新人笑的地方,加上最近楊中顯十分低調,除了有心人還記得他曾經耀眼的光芒,其他人早將他遺忘。於是殿試結束後的一紙詔書,驚掉所有人的下巴:調楊中顯為新任晉州太守,另調本屆榜眼華誌遠為晉州通判,協助楊中顯一同上任。


    從郭茂懷事發開始,皇帝夏靖澤意識到,晉州並非完全處於自己的掌控之下,便產生整治的念頭。要培養自己的心腹,最好的方法便是任用履曆幹淨的新人,比如他有意曆練的楊中顯。華誌遠在朝廷內沒什麽根基,卻是京城有名的公子哥、大理寺卿丁朝珍的遠親,讓他協助楊中顯,再合適不過。


    接過任命詔書,跟著便是沒完沒了的應酬。兩人各自打點行裝,應酬能推則推,不能推的簡單敷衍一番,然後結伴前往晉州赴任。手握太守官印,饒是楊中顯一再提醒自己低調,也忍不住一路上意氣風發。


    藍烈傾漸漸很少再往書房去,恢複一貫懶散的模樣。


    自肖遠歌隱匿後,閑閣在江湖中的名望也開始慢慢淡去,隻存在於說書人的口中:“前兩年有個殺手組織,喚做閑閣,某天接了一單生意,刺殺了一位朝廷命官。沒料到聖上下旨嚴查,還親自請了定國侯,專職負責此案。——什麽?您問定國侯是誰?這位可是年紀輕輕便立下軍威,以弱冠之齡受封大將軍的人物!此番聖上請這位爺出馬,與閑閣在積雲寺一戰,閑閣可謂損失慘重。之後又有少年英傑肖遠歌借機棄暗投明,眾江湖英雄趁勢尋仇,閑閣徹底衰敗,再不複往日風光……”


    南宮雪若對這些情況完全不知。她如今徹底斷了藥性,不必每日再服藥,藍烈傾仍是不放心,每日膳食都要姚升平盯著。明知如果她願意,任何東西都可以變成她手裏的武器,藍烈傾還是吩咐將所有的金屬利器統統收起,不許她觸碰。


    南宮雪若初時還試圖反抗,每次都被藍烈傾識破。他什麽也不說,隻是故意當著她的麵將東西收走,然後靜靜地盯著她看。南宮雪若被他盯著心虛,最後發現無論如何都瞞不過他,不甘願就此放棄,索性抱住他的手臂撒嬌:“手邊沒有合用的東西,總覺得心裏不踏實。”


    藍烈傾絲毫不為所動,挑眉言道:“有我。”


    南宮雪若隻能被迫習慣。她本來就是極聰明的人物。藍烈傾的所為所行,雖然與她過去接觸到的一切都迥然相異,但她清楚地知道,這個人對她是極好的,不是要害她,何況反抗無效,慢慢就淡了忤逆的心思,從不作為往轉順從的方向變化。


    他們從未談起過她的從前,可言談舉止間卻無半點避諱。藍烈傾十分自然地同她敘話,向她提出各種要求:不許私自約見侯府以外的人,不許觸碰兵刃,不許隱瞞行蹤。除此之外,他可以滿足她所有的要求。南宮雪若不忿,歪著腦袋瞪他:“除此之外,什麽都不想做。”


    藍烈傾執著她的手,隻是笑:“那就去想一想。不著急,有的是時間。”


    她的眼神裏,開始有光彩漸漸出現,會苦惱,會心虛,偶爾會有擔憂,會生氣,嚐到甜點時也會有輕微的笑意。藍烈傾看著她一點一點地改變,一點一點地卸下偽裝,不再刻意迎合任何人,隻是隨著自己性子,從麵無表情開始變得生動,感覺像是將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拉下九天,半是欣慰半是感慨,心頭癢癢的,暖暖的。


    莫長空和夏皓鈞仍然不大喜歡她。因為主子的命令,對她的態度還算恭敬,但是絕不主動出現在她眼前。她也不以為意。她需要遵循的,隻有自己的喜歡。別人的眼光都是無關緊要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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